《末世生存日常》樛乐

40、感染

　　地下城目前拥有十三区，特区居住着云城要员，防备最为森严，一区到三区为科研人员及其家属的居住地，四区到六区为政府人员及其家属的居住地，七区到九区则为普通市民但拥有高贡献值的人员及其家属居住地，十区到十二区是生产工坊，最后的十三区最为偏远，是专门划分出来的地下城病毒隔离区。

　　寂静、死亡、恐惧。

　　地下城第十三区最贴切的代名词。

　　头顶的灯光惨白，乔宿言端着堆满药包的托盘，走在床位与床位之间留出的过道，习以为常的接受一个个病床上的病人面无表情又骇人的行注目礼。

　　“107号床病人停止呼吸，立刻火葬！遗物消毒封存，随骨灰盒一起送还家属。”

　　“229号床急救失败，立刻火葬！遗物消毒封存，随骨灰盒一起送还家属。”

　　“514号床恢复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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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区，非常简陋，只有两个部分，医护人员休息区，和病患区，两者之间相隔较远，目的是为了降低医护人员在除掉防护服休息时被感染的概率。

　　除此之外，床与床之间仅仅用一块布隔开，连治疗都只在床位进行。

　　病患区除了医护人员的声音，鲜少听到有病人愉悦的交谈，几乎每个人都暮气沉沉，一副将死之相。

　　乔宿言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他主动申请，实际上他在入住地下城之后，就去填了外勤队的申请表，做好准备每天跟着队员一起在地下城外救助难民。

　　然而，原本沉寂的末α病毒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极速传播，连防护森严的地下城都损失惨重，确诊者占据地下城十分之一。

　　如今已全力控制，每日新增感染人数依旧只多不少，甚至有专家称，末α病毒已经完成了一次变异，变得比之前更易感染。

　　乔宿言就是在拿到外勤救援队审批通过的通知那天被确诊，发着高烧连夜被送来了十三区。

　　高烧整整三天，每天都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时不时清醒，也只能看到床边有个熟悉的虚影，让他不安的紧。

　　直到第四天，高烧退去，虽然依旧浑身无力，眼前的人事物却看得分明，这几天日夜不休守着他的人，分明就是白宸！

　　“你怎么在这儿？”乔宿言嗓音嘶哑，像是不停‘嘎嘎’叫的年迈鸭子，失了平时的清亮悦耳，连他自己都嫌弃的蹙眉。

　　乔宿言用手轻推白宸：“你快走，别也被感染了。”

　　“我现在是这里的医护人员，走不了。”

　　第十三区不是谁都能来，除了医护人员，就只有被感染的病人。而想从这里离开，也不容易，需要层层审核，确认不携带病毒后才能离开。

　　“你又去找祈市长开后门了……”乔宿言谴责的瞪了白宸一眼，心里却是美的。

　　以前不管他怎么说，白宸对加入任何救援组织都不感兴趣，现在却主动加入了。

　　但来这里风险太大，乔宿言心里还是担心的，他自己来没关系，可不想白宸深入这么危险的地方。

　　好说歹说，劝得口都干了，本就嘶哑的嗓子，很快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依旧不见白宸动摇。

　　可能遇上死别的感伤被这么一弄，都给弄没了。

　　感染末α病毒的死亡率高达70%，乔宿言从来不会觉得自己一定就能是幸运的30%，永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在刚脱离高烧，身体疲倦得无法动弹的那一两天，甚至在脑子里写起了遗书。

　　白宸不顾乔宿言的惊恐推拒，隔着两人的隔离服，亲了亲乔宿言额头的位置安抚道：“别怕，你很快就会好了。”

　　果然，如白宸所言，乔宿言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也快。

　　待身体恢复些力气，乔宿言就迫不及待的加入了十三区的医护队，有些事被感染的人做起来反而比没被感染的做起来方便，还没那么多顾虑。

　　其实第十三区医护人员里，至今也只有很少一部分没被感染了。

　　“小乔，今天又是你来啊，我看你状态不错，应该快康复了。”

　　402号床的病人是位孕妇，产期就在这几天，因为怀着孩子，可以服用的抗病毒药物很少，她比乔宿言早来十多天，就住乔宿言隔壁床位。

　　“姐，你又不是没见过上一秒都快好了，下一秒就送去抢救的，没到真正出去那天，谁说得准。”

　　乔宿言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他一路上已经给不少床位送去了药，托盘里只剩下五六袋，他从中拿出区别于其它纯白药包的紫色药包，这是单独给秋蝶配的药。

　　“我看，这第十三区，就属你想得最开。姐来了二十多天了，看了多少人进进出出，就你的状态，没问题。”秋蝶轻抚着孕肚，明明脸色苍白得像张白纸，虚弱得不行，却总是乐呵呵的，“欸？小宸也来了？休息了啊。”

　　“嗯。”白宸朝着秋蝶轻点头，他确实刚忙完。

　　虽然他是通过祁诉行的门路进来，但该干的实事一件也不能少。

　　乔宿言把手里的中药袋撕开，倒进碗里之前，趁机看了一眼：“最近都有西瓜了？”

　　“第一批成熟的，我尝过，甜度适口。”白宸带了两盒切好的西瓜，其中一盒给了秋蝶，“陆教授拖我给你带的。”

　　“你来后，他就总让你带，可让他找到能一直薅的人了。”秋蝶接过西瓜，放在一旁，先端起乔宿言递过来的药喝。

　　秋蝶的老公陆教授是末α病毒研究院的高级研究员，最近在推广的末α病毒疫苗就是他带头研究出来的成果。

　　两夫妻的感情非常好，陆教授每天早中晚必定会抽出时间来第十三区送饭，送各种零嘴和日用品。

　　秋碟在第十三区住了这么久，被陆教授隔空照顾得都没有机会吃一口第十三区的大锅饭。

　　“啪”

　　药碗毫无预兆的从床上滚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还没喝完的棕色药汁浸染了白色的棉被。

　　“我，我肚子疼。”秋蝶捂着肚子，脸上冒着冷汗，“羊水好像破了。”

　　乔宿言心神慌乱了半刻，他从没应对过这种情况，下意识抓住白宸的手臂，声音在颤抖：“阿宸，你快去叫会接生的医生过来。”

　　同时伸手去按床头的警报器，不停的按着，根本不敢停下。

　　“好了。”秋蝶勉强伸出手去握住乔宿言，阻止了他不停拍警报器的动作，艰难的扯出一个笑，“他们肯定听见了，再按就要嫌你吵了。小宸不也去叫人了吗？你就安静的陪姐说说话，生个孩子而已，又不是已经要生离死别了。小乔，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吧，姐想听。”

　　“好。”乔宿言看着明明很难受，却依旧很温和的护着肚子，充满母爱的秋蝶，“小时候我跟父母一起住在大院里，院子里有一颗荔枝树，每到成熟的季节，房间里的被子都粘上了荔枝香……”

　　“扑哧”，秋蝶笑道，“看你现在这么懂事，没想到小时候也是个皮猴子。”

　　乔宿言不好意思的摸了下后脑勺：“小时候都是怎么开心怎么过，做的蠢事没有十件也有七八件了。”

　　秋蝶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她低了低头，恰好用头发将其挡住，没让乔宿言看见：“希望我的孩子也能有个无忧无虑的童年，长大后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好人。小乔，姐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秋蝶玩笑道：“帮我看着孩子好好的送到老陆手里，姐看了太多孩子被抱错的小说，留下后遗症了。”

　　“好。”乔宿言郑重的承诺，若是放在末世前，他或许会被逗笑，现在却觉得很不是滋味。

　　“快把产妇送去生产室！”好几个医护人员推着车跑过来，小心的将秋蝶转移到车上推走。

　　秋蝶成了第一位被送到医护区的病人，因为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感染期生产的孕妇，谁也不敢保证新生儿出生后是否携带末α病毒。

　　如果新生儿不携带末α病毒，通过目前对末α病毒的了解，有机会阻止新生儿出生后被感染。

　　乔宿言因为感染者的身份，去不了医护区，就在两者的分界线附近守着，还把白宸派去了生产室门口，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好孩子，顺顺利利的送到陆教授那儿。

　　.

　　乔宿言在原地来回踱步，中途因为病体实在撑不住继续熬夜，只能回病床休息，但醒来后依旧不见白宸，也不见隔壁床的秋蝶回来。

　　他立刻又跑去病患区和医护区的分界线守着，碰见医护人员，找其中看起来并不忙的那位问道：“你好，你知道昨天的那位产妇怎么样了吗？”

　　“抱歉，我们不能随意透露病人信息。”

　　乔宿言也不好为难人，只能放他走了，在原地焦急的等白宸回来。

　　“乔乔。”白宸回来的时候，乔宿言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

　　乔宿言忙跑了过去：“你还好吧？”

　　“我没事。”白宸神情复杂，他知道乔宿言现在很想知道秋蝶的情况，“孩子现在已经送去了一区的医院，她没被感染末α病毒，但身体太虚弱，需要住院，陆教授在照顾。”

　　白宸独独遗漏了秋蝶，乔宿言也猜到了原因，秋蝶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没有一尸两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阿宸，这个世界其实也挺神奇的。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乔宿言带着伤怀，又有几分豁达，“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白宸眸子微动，陷入了沉思，良久后做了一个决定，或许有些地方，不应该再继续逃避，该去看看了。

　　乔宿言吐出一口浊气：“陆教授拿到秋姐的骨灰盒了吗？”

　　“嗯。”

　　“其实秋姐跟我说过，她不喜欢火葬，不喜欢被灼烧的感觉。”

　　可是，进了第十三区，就没有能完好无损的躺着出去的，要么自己走出去，要么变成一盒骨灰被人送出去，没有其它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