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沈竹心

18、最后一面

　　江舟从京海市公安局出来之后，在吉祥里的出租屋里等哑巴，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哑巴回来。发微信也是迟迟收不到回信。

　　哑巴从来都不会如此的。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的手机响了。

　　“江舟么？我是廖碧海。”

　　江舟咯噔一下。

　　“你还得来一趟京海市公安局。王卫峰也在我们局里，说他自己是812特大杀人案的凶手，我们需要对你再次做补充口供。”

　　江舟愣了下。谁？王卫峰？

　　哑巴！

　　这傻子替自己去自首了？！

　　江舟头嗡了一下，抓起衣服便往外跑去。

　　江舟赶到京海市公安局。

　　审讯室内，江舟说道：“廖碧海！人是我杀的，你们放了哑巴！”

　　廖碧海和老炮对视了一眼。一天之内出现了两名自首者。

　　自被四人伤害后，江舟内心无比悲伤，他没有将内心的痛苦告诉任何人，包括哑巴。

　　他同时思念着陈向阳，可是一想到他曾经的阳哥已经在国外订婚，结婚，他就又恨起了他。

　　江舟跟踪伤害他的四人，知道了他们每个人的家庭住址、办公场所。潜意识里他想杀了他们，洗刷掉自己身上的屈辱，于是他不断地在脑海中计划着。

　　有好几次，他都冲动地想冲上去，可都按捺了下来。

　　直到三年后，他把计划付诸了行动。

　　8月10号傍晚，江舟用公用电话给夏明亮打去了电话，说自己一直保留着三年前的证据，让夏明亮拿钱来买这些证据，否则就报警。

　　夏明亮听了十分紧张，就按照江舟的意思准备了十万块钱，到了江州约定的地点。

　　可江舟一见到夏明亮，没有半句废话就直接用电击棍把他放倒了，绑了手脚便放在车后排座。

　　当夏明亮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拉到了大枣村的仓库。

　　在江舟的威胁下，他给耿浩打去了电话约他出来。然后江舟就把夏明亮杀了。

　　又去约定地点绑了耿浩回来直接杀害。

　　两人被肢解后于8月11日早晨部分喂了狗，部分则因为来不及喂狗而被江舟装上了小本田的后备箱。

　　可不想狗舍老板又让江舟去接客人来基地，所以江舟一直到8月12日晚上8点多才离开了基地。将尸块运去城东海港边，没有成功抛尸，这才于8月12日凌晨三点抛在了吉祥里的垃圾站。

　　但是江舟也没有想到的是，哑巴竟然在白天藏匿了一条手臂，又在8月12日晚上扔到了吉祥里下水道。但是他隐藏了这一点，只说都是自己干的，把哑巴从这件事情中摘了个干净。

　　江舟则在8月12日晚上绑架了陈子威，在杀害他之前，让他将梁志坚约到了酒吧，并把他绑回了基地，于8月13日凌晨杀害。
　　四天内，连续将四个人手刃并处理干净。

　　“其他尸体都被你喂了狗？！”廖碧海听着江舟面无表情的陈述，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这个人实在残忍，和他那斯文白净的脸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那头颅呢？”

　　“在基地后面的化粪池。”江舟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完全没有情绪的起伏。

　　廖碧海当下安排二哥带人往大枣村去。

　　江舟被正式收押，哑巴也被无罪释放。

　　哑巴站在江舟的面前，“你为什么这么傻？”

　　江舟笑笑，“哑巴，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这么傻，要替我来认罪？”

　　哑巴比划道：“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江舟苦笑，“你不用为了我当年帮你而为我做那么多……”

　　哑巴哭了，“我一直都爱你，从你给我买面，给我衣服穿那天起，我就一直爱着你，只是你不知道。”

　　江舟摸着哑巴的头发，“我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爱我。我早就知道我不得好死，幸好没有连累你，你也不要再对别人说你为我做过什么，知道么？”

　　哑巴恍然，江舟这是将自己从包庇和从犯的身份中摘了出来，否则自己哪里能被释放？

　　哑巴比划着：“你当年被欺负了，却一直不告诉我，但我一直都知道。我以为这些年来，你和我住在一起，慢慢会习惯，会忘记以前的事情，但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干了这些事了。”

　　江舟道：“三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只是现在，我还很想见一下他，你能帮我找到他么？”

　　哑巴知道江舟说的“他”是指谁。

　　陈向阳出现在江舟面前，是大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哑巴按照江舟给的电话，找到了原小野，也通过原小野联系到了陈向阳。

　　“江舟……”陈向阳看着眼前依旧白净斯文的江舟，他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清亮，可他的身份已经是死囚。

　　江舟也一样看着陈向阳。

　　“阳哥，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我……当年我对不起你……我不得不去了美国……”陈向阳一开口就泪流满面。

　　“我妈因为我们的事情旧病复发生命垂危，我直到到了美国之后才辗转知道你退了学。

　　可是我不敢联系你，我不能再伤害我父母，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你。

　　我没有和原小玫订婚，也没有和任何人结婚。我一直想着和你从前的日子……”

　　江舟点头，他已经不在乎了，如今再见一面便也知足了。

　　陈向阳又道：“你为什么那么傻？你被伤害的时候就该去报警，而不是用这种极端的手段去杀人，也害了你自己。”

　　江舟摇头，“阳哥，三年前我已经死了，在小野哥告诉我你要出国，你要订婚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已经死了。

　　后来那四个人伤害了我，我就觉得我再也不能去找你了，他们抹杀了我对你的最后一点幻想。

　　这三年来，唯一支持着我活着的就是要把这四个人一起带走。

　　今天能再见到你，我便是没有遗憾了。”

　　陈向阳无言以对，如果当年他能给江舟留一点光，那么只是那么一点点，也许江舟都不会坠入深渊，到今天万劫不复。

　　“江舟，我……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想对你说，四年前和你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重来一遍我还是会选择和你开始……”

　　江舟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很多年后的一个午后，陈向阳从美国回到京海市探亲，他来到京海大学的校园漫步，一手还牵着他混血小女儿的手。

　　“爸爸，我走不动了，你抱我。”

　　“好——爸爸抱念舟。”

　　一个清秀斯文白净的男孩儿迎面走来，看到这温情的一幕，笑着夸道：“好可爱的小女孩儿，头发还带着卷，是混血儿吧？”

　　陈向阳有点恍惚地点了点头。那男孩怎么这么像江舟。

　　在你之后，我遇到的每个人，都点像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