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体》derEngel

36、规矩

　　石岚给林暮定下了几条规矩，第一，这件事情要对卡尔·德雷克保密。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知道你很尊重他，也信任他，但眼下的情况非常复杂。他明确表示，不想让你卷入太深。所以，如果我现在告诉了你，而他又知道我违背了他的嘱托，事情只会变得更加复杂，我自己也会很难办的。”

　　林暮微微一愣，他并没有预料到卡尔早就与石岚谈过自己，甚至特意要求不要让他知道太多。

　　这种背后的安排让他心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不安，仿佛他被排除在某个重要的圈子之外。但林暮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接受了石岚的这条规矩。

　　石岚接着继续说道：“第二，林暮，这件事涉及的不仅仅是普通的犯罪。你可能已经察觉到了。”

　　“我们所面对的，远远超出了以往我们处理的案件。这不仅是一次普通的虐杀事件，这背后或许隐藏着某种非人类的危险。监狱内部现在的局势非常微妙，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特别警告你——不要单独行动，尤其是在夜间或者人少的地方。那些曾经安全的区域，或许现在已经不再安全了。”

　　“第三，”石岚的语气稍稍放缓，但依然透着严肃：“你年轻有为，未来还有无数的机会，但在这次事件中，如果事情开始超出我们的掌控，你必须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石岚的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

　　“不要为了追求真相而冒险。任何时候，生命比真相更重要。如果你感到事情已经超出我们能够应对的范围，立即撤退，不要逞强。”

　　石岚顿了顿，最后说道：“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暮，听好了。”

　　“虽然我知道你应该不会，但还是要提前给你提个醒。”

　　“关于此案的所有情报，必须先经过我的确认。你不得向其他人透露，哪怕是你最信任的朋友，或是同事。我们现在并不知道谁可以完全信任，更无法确定敌人是否已经渗透到我们内部。”

　　他的目光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尤其是我们尚未弄清敌人是谁，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时，任何轻率的言行都可能引火上身。”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卡尔·德雷克。”

　　*
　　送走那尊大佛之后，石岚轻轻靠在门上，感觉到一丝疲惫，但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短暂的交锋虽然没有显得过于激烈，却让他感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压力。林暮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容易被说服，反而拥有一种异常的固执和倔强，这也是石岚最为担心的地方。

　　他与林暮相处不多，虽然林暮是卡尔一手带大的孩子，自己与他打交道的机会却寥寥可数。

　　回忆起来，石岚甚至能清晰地数出与林暮从小到大真正交谈的次数，用两只手都足够。尽管如此，他依然能看出林暮性格中那难以动摇的固执——那种倔强、不服输的劲头深埋在他的内心深处。

　　即便是面对再大的挫折，林暮也很少轻易服软，反而会以更加顽强的姿态面对难关。

　　他也无数次见过林暮在失败后的失落，那时的林暮眼神黯淡，像是跌入了深谷般的自卑感，默默地承受着自己无法突破的瓶颈。可正是因为这种经历，林暮的性格才变得更加坚韧不拔。

　　石岚甚至可以回想起那个孩子一次次跌倒后默默爬起来的样子，虽然在他人看来林暮或许一直处于阴影中，但石岚清楚，林暮的内心有着令人敬佩的坚强。

　　林暮的体术课程内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对练，听说他的力量训练经常堪堪及格，在对练上总是被压着打，每次训练完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早已成了常态。

　　石岚作为卡尔的亲信中唯一一个会些医术的，全队的治疗工作就交到了他手上。

　　虽然石岚看似冷淡严肃，但每次面对林暮的伤势，他的心中总是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石岚无数次在处理这些淤青、擦伤时，暗自感慨林暮的韧性。即便伤得再严重，林暮总是默默忍耐，从不抱怨一句。

　　他不喜欢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尤其是在卡尔面前，林暮几乎是以一种自我压抑的态度在面对每一场挑战和挫折。

　　他理解林暮的心情，也知道这孩子并不喜欢太多的言语安慰。

　　于是，他只是专注地为林暮处理着那些淤青和伤口，动作轻柔又利落，有时用医用药膏涂抹伤口，有时用纱布包扎。

　　而这次他与自己打了一次赌，赌林暮会遵守这些规则，或者说，他确信林暮会遵守。

　　石岚最后那一句话也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他与卡尔当了多年的朋友，一起共事了几十年，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完全毫无条件的相信对方。

　　石岚很早之前就与卡尔提出过自己的假设，他一直都认定这起事件与八年前那起轰动整个星际的案件有关。

　　但卡尔却迟迟没有动作，这让他不经起了怀疑，卡尔是否知道些什么，是否已经有了其他打算。

　　或者说，他已经掌握了某些更为关键的线索，但却出于某种理由选择隐瞒？

　　尤其是今天的调查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那份血液样本的分析结果清晰地表明，这并非单纯的虐杀案件，涉案者并不是普通人类，而可能是一种极其罕见、甚至被隐藏在公众视野之外的爬行类实验生物。

　　这种基因技术和生物工程手段，石岚知道绝非等闲之辈能够掌控。这意味着，有人正在利用这种生物进行某种实验，甚至在监狱内部进行，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而八年前的案件，也曾涉及类似的基因工程实验。那场惨案的幕后操纵者，虽已被诛杀，涉嫌此案的所有人员都被斩首或关押，许多细节都被刻意隐瞒。石岚无法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也许，这并非巧合。

　　卡尔的迟疑和隐瞒，在石岚看来，已经成为他怀疑的核心。石岚明白，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容忽视。他得小心翼翼地推进调查，同时确保卡尔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分心或干扰。

　　而林暮，无论如何，都可以成为一个媒介，一颗棋子。

　　石岚并不喜欢这个词，但在这种危险复杂的局势里，他不得不承认，林暮的存在为他提供了一个突破口。

　　林暮对卡尔的忠诚是无可置疑的，正是因为这份忠诚，林暮反而变成了一个可以灵活利用的关键人物。

　　然而，他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一旦开始，林暮将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这不仅仅是对卡尔的隐瞒，更是对林暮的试探。

　　石岚将一切责任扛在自己肩上，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的计划出现失误，所有的风险将由他和林暮共同承担。

　　尽管如此，石岚仍然相信这是他必须走的一步。卡尔可以迟疑，但他不能。

　　想到这里，石岚收起桌上的报告，将它锁进了一个抽屉里。

　　*
　　林暮这次回去没有直接回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而是回到了监狱里他被安排的床位。

　　监狱中的规矩并不宽松，但他作为卡尔的下属，进行特殊任务时可以有一些自由。小部分时间里，他也要像其他囚犯一样遵守监狱的纪律，偶尔露个面刷刷脸。

　　林暮所在的房间是两人一间，铁栅门咔哒一声在他身后锁上时，他的狱友正半躺在床上，翻看着一本破旧的杂志。

　　“嘿，回来了。”那个比林暮还小一些的男孩兴奋地打了声招呼。他叫瑞克，年纪不大，可能也就三十岁左右，之前听他自己说是因为偷窃一名贵族被关进来的。瑞克的嘴巴向来没个停，每天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事情跟林暮聊个没完。

　　“明明咱两是室友，但却经常碰不上面呢。”他放下手上破烂不堪的杂志：“话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夜班结束了？”

　　林暮时常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去休息，他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于是夜班，是个非常好的理由。

　　林暮淡淡地瞥了一眼瑞克，随手把外套扔到床边。

　　“嗯，今天结束得早。”林暮随口回应，声音冷淡，语气里没有多少情感。他径直爬上床，背对着瑞克，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瑞克却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你知道吗，我听说东侧区那边又出了点事，今天早上巡逻的守卫一直围在那儿呢。我觉得那里肯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嘿，你作为‘夜班工’，肯定比我知道得多吧？”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充满了好奇与兴奋，仿佛随时能挖掘出什么劲爆的消息。

　　林暮依旧没有多说，只是应付性地“不知道，我这次夜班被安排在西侧”。他知道瑞克好奇心重，总是会热衷于监狱里的各种小道消息，但这次的事情太复杂，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又怎能随便透露？

　　而他此次回来的目的，就是瑞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