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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回家之后,裴楠洗完澡在冰箱里摸了可乐上阳台坐着。天已经黑了,小区里路灯昏黄,喷泉的水流映着灯光。裴楠歪在吊椅里,眼前是只有零星光源的黑夜,身后是亮堂的屋子,屋子里有让他觉得放松和安心的人。

      裴楠心情还不错,他很喜欢现在的感觉,但刚刚回来的路上,车上的氛围让他觉得有点怪,具体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有一点。没过多久,顾峰也过来了,还拿了薄被给裴楠搭上:“小心着凉。”

      裴楠抬起手乖乖让顾峰给自己盖。

      顾峰扯了个坐垫在裴楠旁边坐下,裴楠顺势低下头吸了一口:“香香的。”

      顾峰拉过他的手捏在手里笑笑,没说话。

      裴楠重新窝回吊椅里,头歪着靠向顾峰这边。两人都没说话,裴楠看着楼下零星的灯光发呆,顾峰抓着裴楠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楠觉得顾峰的沉默跟以往不一样,像犹豫踌躇,也像欲言又止。

      裴楠晃晃他的手:“怎么了?”

      “嗯?”

      “我说,你怎么了?”

      “怎么这么问?”

      “手都要被你搓脱皮啦!”裴楠笑道。

      顾峰像刚回神一样,低头看向自己抓着的裴楠的手,他确实一直在无意识的摩挲裴楠的手背。

      裴楠笑笑:“逗你的。想什么呢?”

      顾峰呼一口气,转了转吊椅,让裴楠面对他,笑着朝他张开手。

      裴楠歪了歪头,脸上疑惑的表情却因为他歪头的动作显得有几分俏皮。他从吊椅上下来,坐到顾峰旁边,抱住顾峰。不是靠在顾峰怀里的那种依偎,是胸膛贴着胸膛,手臂环着后背那种拥抱。

      两人安静的抱了一会儿,裴楠抚了抚顾峰的后背,轻声开口:“顾峰,你怎么了?”

      顾峰沉默半晌,声音有些哑:“我…我先不想说。”

      “好,没关系。”裴楠轻轻拍了拍顾峰。

      从这个拥抱开始,顾峰变得有点黏人,倒不是一定要黏在一起,但几乎是裴楠走到哪他盯到哪,上个厕所他都会问“你去哪?”如果两人坐在一起,他就会拉拉裴楠的手,仿佛突然喜欢上了这样的肢体接触。

      最后睡觉他也一定要抱着,还不是那种手搭在裴楠腰上就算完,还一定要把人拉怀里才行。裴楠都笑了:“你干什么?让不让睡了?”顾峰不说话,只是下巴在裴楠头顶蹭蹭。裴楠又笑道:“这回行了没?能不能睡了?”

      顾峰摸了摸他的耳朵,轻声道:“晚安。”

      “晚安。”裴楠拍了拍顾峰的手臂。

      顾峰平稳的呼吸在头顶上响起,裴楠嘴角的笑意渐渐沉了下去。

      顾峰不对劲。但是是因为什么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好像是回来的路上,从自己说到碰到周桐开始。

      周桐,周桐是谁?裴楠印象里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能让顾峰变成这样的,一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思来想去,裴楠觉得这个人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就是白月光。这么久以来,他没听说顾峰有什么兄弟姐妹,顾峰身边也没有花红柳绿的事情,唯一一个特殊一点的人,就只有白月光。而且蒋舟和周桐说话的时候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记得白月光最后好像也是出国了?虽然不排除周桐是从外地回来,但裴楠直觉是国外。

      裴楠觉得自己的智商从没那么高过、逻辑从没那么清晰过、记忆力也从没那么好过,好到能记得当时蒋舟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微表情,以及周桐的每一次回应、和眼角眉梢的笑意。那笑意带着和老友阔别已久再见后的惊喜,好像也带着一点如释重负;语气中全然是熟稔,是相识多年、深入了解过的那种熟稔,像是什么呢?就像这个人不管离开了多久,只要他们再见面,也依然会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裴楠听着顾峰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跳节奏渐渐与顾峰变得一致,心尖上的热度却渐渐冷下来。

      在推测出“周桐就是白月光”这个结论的过程中,裴楠平静得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对这件事情的出现早就有了准备……好像也不是“好像”,签协议的时候不就准备好了吗?不过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不难过,只是觉得有点可惜,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常,唇舌纠缠间的暧昧,恍惚让他觉得好像真的和顾峰在一起了,之前还说好游戏机到了要顾峰陪自己一起打来着,也说好了城北有一家火锅很正宗要一起去吃,手磨咖啡很香顾峰要教自己,马尔代夫很漂亮要找时间一起去……

      裴楠轻轻吸了吸鼻子,心里想,那顾峰今天做这些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带自己去见蒋舟?是不知道周桐已经回来了吗?阳台上那个拥抱是为什么呢?是在想怎么跟自己说周桐已经回来了让自己离开吗?在想到让自己离开这件事的时候或许也会有一点不舍吗?

      裴楠轻轻睁开眼,觉得其实顾峰不用担心,协议虽然签了,但要解除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自己不会像狗血小说里一样纠缠着不放的,都2023年了,谁还搞这一套?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还平白惹人嫌。不过还是有点舍不得,虽然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私心里还是希望和顾峰在一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裴楠想了想,呆在这的时间不算太长,但留下的东西还挺多的,早知道之前不买那么多了……到时候让顾峰给自己找个搬家公司吧,顾峰出钱,他让自己来的,让自己走的时候负责到底也不过分吧?

      顾峰的呼吸依然平稳,身上的香气和裴楠如出一辙。裴楠第一次觉得对气味敏感是一件坏事,或许他以后不会再用这个牌子的洗衣液和沐浴露了。

      顾峰睁开眼,房间里一片黑暗。他静静感受着裴楠贴着自己时透过衣料传递出来的热量,听着耳边清浅的呼吸,两人逐渐同频的心跳……这些平时不太会注意的地方此刻被无限放大,过近的距离和肢体接触让他觉得心安。

      顾峰没想到周桐会回来,在车上听到裴楠说碰到周桐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呼吸一窒,心跳都漏了一拍。

      周桐回来了?他为什么回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诸如此类的疑问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一个接一个的在顾峰脑海里出现,这些他曾经想过无数遍、设定过无数遍场景和答案的问题,在听到他真的回来了的时候,所有预设轰然倒塌,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

      自己对周桐还有感情吗?或许之前不确定,但现在他知道什么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可如果没有感情,为什么那一瞬间的反应会如此强烈?或许裴楠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在听到“周桐”这两个字的一瞬间,他真的差一点分不清油门和刹车,肾上腺素激增后带来的心脏剧烈跳动和腿软让他根本听不清裴楠在说什么,耳朵里只剩自己的心跳。

      在阳台被裴楠抱住的时候,顾峰突然就冷静了下来,一直乱跳的心脏终于慢慢找到了节奏,他知道,他不爱周桐了,所谓的心慌其实只是那么多年的执念突然成为现实这件事一下砸得他不知所措而已,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也比任何时候都能分辨自己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顾峰轻轻退开一点,试图在一片漆黑中看清裴楠,无果,他又重新贴回去。他想,窗帘太遮光有时候也不太好。

      顾峰知道,裴楠可能感觉到什么了,在阳台上的时候他问了自己两遍“怎么了”,其实话都到嘴边了,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怎么说呢?直接告诉他周桐是谁吗?签协议的时候“白月光”的故事讲得那么催人泪下,他到现在都觉得裴楠是因为当初被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了才答应和他签,这个时候告诉他周桐是谁然后说“我不爱他了,我心里那个人其实是你”,这不妥妥渣男发言吗?槽点过多,无从吐起。

      那略过这件事不提,装傻充愣吗?也不行。不管裴楠是真的在某一些瞬间也有一丁点的动心,还是出于演员的自我修养陪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裴楠给出来的东西都是纯粹的,而正因为这份纯粹,他不能装傻欺骗裴楠,纯粹的感情就该得到纯粹的回应。

      或者直接摊牌,说要把协议作废,真的和裴楠在一起?顾峰不敢赌,因为他希望裴楠是真的心里有他,也怕裴楠心里其实没有他。

      前后都为难,左右都是错。

      裴楠洗澡的时候顾峰收到了蒋舟的vx,就是讲周桐回来了的事,蒋舟问他准备怎么办。顾峰摁灭了手机屏幕,没回。

      在顾峰的设想里,周桐或许已经迫于家里的压力和别人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了,或许他不爱对方,但也不会亏待对方;也或许在柏林遇到了合适的人,现在过得很好。唯一没想过的就是周桐心里还有他,以前是不敢想,现在是不必想。所以蒋舟问他的时候他没回,怎么办?能怎么办?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别问、别管。周桐因为什么回来?回来干什么?还走吗?什么时候走?这些通通都跟他没关系。他不应该也不能够去管身后曾经是什么、是谁,他要看清楚,身前的人是裴楠。

      心里虽然有了定夺,但顾峰还是虚,这是一件时间跨度太长、包含要素过多的事情,虽然囫囵给裴楠讲了一些,但个中感觉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人是情感动物,他多年的执念、曾经的动摇、现在的纠结,他不确定裴楠是否能理解,而裴楠不理解带来的后果他想他应该不是很能承受。

      所以他怕,他怕裴楠问他,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给出合适的解释,这不是一句“我不爱他我爱你”就能说清楚的;可他也怕裴楠知道了但是装傻不问他,这样是不是说明裴楠根本不在意,只是因为协议才一直逢场作戏?

      这段关系里看似好像是顾峰占据了主导地位,但他知道,裴楠一直在配合他、在跟着他的节奏走,偶尔还会自己往前蹦一蹦,所以他们才能这么顺利的发展到现在。但凡裴楠不愿意、不配合,这段关系都会变得岌岌可危,这些他都知道。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不敢说,如果裴楠决定要走,决定不再联系,他拦不住,一纸破协议而已,他根本不可能拿着这个为难裴楠,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才是把仅有的那点情意都糟蹋了。因为在意,所以舍不得。

      所以你看,人多奇怪。曾经红着眼从顾峰这里要保证的人恰恰成为了顾峰拦不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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