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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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沈裴之这点反骨还真是有些遗传因素。二十年前，在B市地位数一数二的裴家出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不孝子”—裴晓。当年在B市的上流圈子里裴晓也颇为出名，英俊潇洒，风流不羁，待人接物十分亲民，完全没有架子，可惜的是对接管裴氏企业毫无兴趣，更可惜的是，老是喜欢在各大片场转悠勾搭小明星，最可惜的是，在一个除夕夜带着艳星于丽私奔他乡，从此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现在想起来，在沈裴之小的时候，裴晓曾经偷偷带着他到片场去吃小明星豆腐，或许，沈裴之现在对电影的热爱，就是从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
这次裴晓的突然出现，倒真是让沈裴之颇为意外。二十年后再次见面，记忆深处那个经常逗弄年幼孩童时期自己的舅舅，已经50岁出头，丝丝白发夹杂，眼角眉梢吊起了深深的皱纹，看得出离家之后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当年离家后，裴晓带着于丽一起去了法国，用自己的一些积蓄在当地买了个小型牧场，两人过着淳朴的劳动人民日子，两年后，得了个儿子，一家三□□的虽不如国内大富大贵，却也自得其乐。当年沈裴之一人出国的事情闹得挺大，在法国的华人圈子里也有流传，裴晓得知后曾想联系，却不想于丽大病一场，从此落下病根，久治不愈，寻找沈裴之的事便被耽搁了下来。这几年来，于丽大病连着小病，断断续续拖到今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在法国的牧场去世。裴晓这次回来，便是为完成她的遗愿，将她的骨灰葬到B市，落叶归根。回来的时间不长，前后也就一周，除了联系于丽的家人，便是来这里寻找沈裴之了。他与裴家彻底断了关系，二十年下来，早已看穿对方的绝情绝义，心里已不把自己当作裴家人，只是对这个年轻时就疼爱有加的侄子沈裴之有些放心不下，趁着回程前的最后两日，找上门来探访。
沈裴之还记得，从小母亲就会在他耳边唠叨，让他长大千万别学他舅舅这般吊儿郎当，而这多半，是因为父亲看到舅舅又上了娱乐版头条在那嘲讽之后才会出现的情况。当然了，他也不负众望，从小就没让他们省心过。打架那是家常便饭，初三收了下心，进了高中便开始早恋，当然，这等小把戏也入不了父母的眼，但大一一场恋爱，却把沈裴之的小心肝伤的很深。现在想起单纯的女友拿着那张写了一长串零的支票哭着被父母拉走的样子，沈裴之难免一阵唏嘘。再后来，便是自己擅自转了专业，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到美国学电影的事了。时间，真是转眼即过，让人想要抓都抓不住。回来也有两年多，母亲裴欣时不时会来个电话寒暄一阵，但却始终没有提让他回去的事情，想来父亲沈纪那边仍是拉不下那个面子。但是，是不是要回去，沈裴之却早已下了决定。
喝一口奶茶，哈出阵阵热气，沈裴之独自坐在步行街的热狗店里，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发呆。“叮铃当啷”一阵乱响，就算是在工作时段，这家小店铺的生意还是这么好。
又一阵铃铛声乱响，这才把沈裴之从思绪中给拉回到现实，茫然地看着从收银台结账的女子拿着一份热狗奶茶套餐匆匆走出门，待经过落地玻璃窗时，正好心急地啜了口热奶茶，但显然是被烫到了嘴，泛着些苍白的脸上立马透出了红晕，沈裴之这才注意到，竟是罗卿寒！而玻璃对面的罗卿寒也是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尴尬地报以笑容。
“这么说来，说不定当年我还吃过你做的热狗！”沈裴之想，自己是太长时间没谈过恋爱了，所以现在感觉就像毛头小子初恋似的，满脸局促，虽然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显然有些出神。
“现在回想起大学时光，真是羡慕的不得了，只要念书就可以的日子，一辈子都回不去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罗卿寒从小到大经历的苦，又怎么会是普通人所能体会的呢？更不用提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沈裴之了。
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多早熟，罗卿寒自然不例外。从小到大就拼了命的念书，高考当天人还发着低烧，硬是撑着熬了过来，并且考近了B市最出名的外国语大学念西班牙语与法语。不是一直这么传说么，小语种毕业的出来多有高就。进了大学，别人都迟到早退，只顾恋爱，单单她从不缺任何一节课，年年全优，拿的一等奖学金，没课的时候就在外面打工，B市大大小小的餐饮店几乎都有过她穿着制服的身影，大二那阵因为帮热狗店的老板忙，在当初还只有一个小推车的热狗摊做了半年多。或许罗卿寒推着手推车在步行街上叫卖的时候，沈裴之正和小女友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一边啃着热狗，一边谈情说爱。也就是在那段时间，碰巧在她这买了两个热狗的赵斯杰一眼相中了她，好说歹说地把她拖进了《极地探险》的剧组。
按照罗卿寒的性格，做事脚踏实地的她绝对不可能踏进这么浮夸的利益圈子，可是最终还是在高额的金钱诱惑下，妥协了。几万元的报酬在现在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但对当时的她来说，是孤儿院所有孩子好几年的学费，有了这笔钱，哪怕让院长少去低声下气一次，也值得!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最终，罗卿寒得到了将近十倍的金钱，但代价却是她自己摔成重伤，而原奇，则一辈子再也无法站立。
到明年，就整整十年了，但每每想到这些往事，罗卿寒都忍不住反问自己，如果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自己是否还会点头，是否还会签下那一纸合约，那三个字。
而后的日子，罗卿寒几近消沉。每日躺在病床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只有在院长和孤儿院的孩子来看她时，才会说两句话，甚至是将她当亲孙女的赵导来看她，她也只能勉强凑个笑容，却始终开不了口。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场意外，却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这么渺小的罗卿寒即使猜得到背后的利益关系，却没有一丝抵抗能力，能做的，只有接下那张6位数的支票，然后，等待身体渐渐恢复。
有好几次，她偷偷去看望在VIP病房的原奇，但只是远远站在那，看着原奇双手下意识地敲打双腿，她就再也没有向前一步的勇气，甚至连力气都仿佛一下子从身体里被抽光一样，只能依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明明不是他们两个的错，却要他们两来承担。这样的后果，她无论多久都无法接受。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出事后半年，原奇被管家推着轮椅出现在罗卿寒的面前，只需一眼，真的只需一眼，罗卿寒就明白，原奇知道的甚至比她还多，只是，他也选择了沉默。那个时候，她甚至会憎恨原奇，因为他明明有能力为两人讨回公道，但最终还是选择放弃。但愤恨的时间长了，人便麻木了！
在那之后，罗卿寒便开始发了疯似的念书，甚至一度患上失眠焦虑症，固执的她愣是靠着意志力把自己慢慢又扳回到正常的生活作息，一年半时间里，她完成了所有学分，拿到了让同专业所有人钦羡的专业证书，导师拍着她的肩膀承诺说，两个月之后外交部来招人，准备一下吧！
两个月后，外交部果真来外国语大学来招人，要求男性，就这单单一个条件，让罗卿寒不战而败。到了大四，地方市委相关部门公开招聘，笔试完分数拿了第一的罗卿寒甚至连面试的机会都没得到！原来所谓公开招聘，其实也只是一个好听的幌子!就在她灰心之际，导师拉着她的手说：“卿寒，学校的保研名额今年已经分配出去了，以你的实力，考本校的研究生，绝对没有问题。”这一次，是罗卿寒自己放弃了。毕竟，四年的学费已经是孤儿院所能承受的极限，再念下去，孤儿院等不起，她也等不起。
打定主意就业的罗卿寒原以为凭着名校文凭和全优成绩，只要努力便能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只是现实往往更加残酷，没有在大企业实习过，没有参加过学生会，那些在她看来不切实际的东西，反而成了别人竞争的砝码，难道一天兼了两份快餐店的工不是工作经验吗？难道只有参加学生会才能证明自己的沟通协调能力吗?三个月的求职期内，最后发给罗卿寒offer的是一家民营企业，前台，月薪2000。
“卿寒，是我老赵啊，手头上有个角色，你要不要来试试镜？”于是，赵斯杰的这通电话，最终改变了罗卿寒的人生。
有的时候，普通人真的只能听由天命。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