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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Merry Christma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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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禹回到家拿手机给陶也发消息,让他把文委的号推给他。
文委几乎是秒通过。
文委:考虑好了?
安禹:嗯,但是我可以自己带外援吗?不用请专业团队。
我觉得我这位挺专业的。
文委:好的呀,几个人?
安禹:就一个。
文委:行,你们曲目叫什么?
安禹:还没想好,想好跟你说。
文委:好嘞好嘞。
安禹左手拖着腮,右手转着笔,盯着眼前的手机屏幕发呆。
选什么曲子呢?
安禹想跟宣弈一起选,但今天宣弈酒馆里有一些事,就没过来。
他自己忍不住,于是打开手机听歌软件打算先挑挑。他点开那些收藏的纯音乐,放在耳机里。这些都是他很喜欢的,但大多都没有谱子,以他的水平肯定不能自己扒谱。
写作业的时候他一直在放着音乐,进被窝以后也放着,听到深夜终于听得有些困了。不过明天刚好是周末,他打算今天先放弃寻找,还是明天跟宣弈一起商量吧。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吃过饭就去了酒馆。
远看那座小酒馆没什么变化,但走近后发现外面新挂了几串五颜六色的彩灯,很可爱。
他推门而入,久违的铃声响在上方,他一眼看到了吧台左边的那棵圣诞树,挂着星星灯,一闪一闪的,温暖又明亮。
刚好宣弈正从楼上走下来,他没穿工作服,而是穿了件有些宽松的黑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他手中拿了一个咖啡杯,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浓郁香气。
“圣诞快乐。”他停在半截楼梯处晃了晃咖啡杯朝安禹打招呼,“哥哥。”
今天是圣诞节。
“圣诞……快乐。”安禹的神经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忽然抬头,眼里闪着星星光:“咱们就来这个吧!”
“什么?”宣弈走下来,可能猜到了他说的曲子。
“你有没有听过《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这首曲子陪伴了安禹半个初中以及半个高中,无数个枯燥的夜晚他的耳机里都放着这首曲子,他把同名电影也反复观看了好几遍,这首曲子就是电影里的插曲。
安禹有些急切地掏出手机想找这首曲子,结果手一滑差点没拿稳扔冰桶里。
“慢点,别甩飞了。”宣弈眼疾手快帮他扶住手机。
安禹找到那首曲子点下播放,两人在圣诞树旁安静的聆听着。
这首曲子是悲凉的,孤寂的,安禹忘了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这首曲子,但他每一次听都还是会被深深地感动和震撼到。不得不说这首歌跟他的格调好像是一致的。
“我会的。”宣弈平淡的表情挂上了一丝小骄傲。
安禹惊喜俩字突然蹦上了脸:“你居然会啊!”音乐还一直放着没有停。
“嗯。”宣弈点着屏幕说,“我学过这个的。”因为知道他喜欢,至于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他就不记得了,反正在初一的时候他就知道安禹很爱听这首钢琴曲。
安禹心说那真是太好了,他也自己学过一点,但是没有学完,不过再练练就好了。
他是个行动派,说着就开始找谱子,然后问文委学校周末给不给使琴房练琴。
这是宣弈第一次见他对一件事这么上心,除了关于他的事情。安禹像装上了一个发动机,并且是出于纯粹的热爱去完成的。
文委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把曲目定了下来,其实安禹也没想到,他借到琴房以后就在那里泡了一天。
宣弈晚上来找他的时候,他的状态和白天完全一样,没有丝毫疲惫的样子。
他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是绝对会全神贯注,直到把它做好为止的。
这副认真的小模样实在太吸引人了,宣弈想。
“练得怎么样了?”宣弈捧着那冒着热气的一小团递到他旁边,“给你带了烤红薯。”
安禹听见宣弈来了不小心弹错一个音,他闻见香味,扭着脑袋使劲闻了闻,但眼还停留在谱子上,指尖的动作也没停。
“再等一会儿,弹完这一遍。”
于是宣弈默默等他弹完了这一遍。
一个周末的时间,他学完了整个曲子。
“你为什么学的这么快?”宣弈替他剥开红薯皮,吹了吹里面的红薯瓤。
“嘿嘿,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是有一个独门秘技的。”他说。
“什么秘技?”宣弈用勺子喂了他一口。
“就是,有点烫,嘶……”安禹说,“就是把谱子过几遍以后要等一会儿,忘记刚刚弹得什么,然后再一上手,就会神奇的发现,熟练很多了!”
“是吗?”
“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反正我是,这个方法对我来说很管用。”他戳了戳宣弈,“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好。”宣弈用温热的手心握住了他的手指,不露声色在他指尖稍稍变硬的地方搓了搓。
安禹回家之后手酸的要命,晚上写作业握笔都有些握不住了。说实话他有些报复性练琴,因为他被困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太久了,稍微脱离一下让他感觉很爽。
周一是个好天气,阳光温和,风轻云净。安禹让宣弈带着小提琴来学校,他们一起练习一下合奏。
本来跟他说的是中午放学在琴房见,但宣弈来早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他的身影从教室外经过,出现在那扇玻璃窗后,对上了男朋友的目光。
如同一个升格的摇镜头,安禹就那样直勾勾得看着宣弈从眼前那扇窗后走过,想起了他第一次遇见他时,见他的第一眼,也是这样,他们隔着一面干净透明的玻璃窗,只不过安禹在外面,而宣弈坐在教室里,看向窗外。
他背后是被模糊掉的光斑,他们相视而过,不由分说,撞乱了对方的心弦。
他的夏天从那个时候开始,那时候还不知道是小猫变成了人类来带给他欢乐。
安禹无法自拔的陷进回忆的沙漏中……
“安禹!”
“你个小兔崽子!今天第一天上学你想迟到是不是!”爷爷顺手抄起旁边断了的树杈子,眼看就要碰到他的屁股。
小安禹当然不能任人宰割,怎么也要展示练习了一个暑假之久的武术,他一骨碌爬起来想往旁边躲,接着再趁其不备跳到爷爷身后抢走爷爷的武器,然后预判爷爷不可能快得过身手矫捷且身轻如燕的自己。
可惜他预判失误了。
他还是没能快过爷爷树杈攻击的速度。
“唰!”的一声,他的屁股上狠狠挨了一棍。
爷爷拎起他,把书包往我胳膊上套,让他乖乖下山去上学,他被爷爷死攥着手,委屈巴巴跟在爷爷身后,亦步亦趋。
最终还是没能成为他想象的模样。小安禹暗暗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反抗了,只能去上那个什么木槿中学。
宁屿镇所有中学都是以花的名字来命名的,有什么凌霄中学、扶桑中学,还有个只收女生的百合中学。
他无奈的摇摇头,想着这些令人头疼的学校名字又叹息一声,要是有无尽夏中学,他一定第一个报道。
……
他是踩着第一个预备铃进的教室,不想太引人注目,于是绕到从后门进,就在他经过窗户时,稍微偏了偏头,瞥见靠窗的一个人,那个面孔隔着透明的玻璃闯进他的眼里。
说不上来哪有点眼熟,好像见过他,又好像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
就算隔着两层玻璃,他还是依然看到了他眼中微漾着的柔光,乌黑的发梢乖顺的贴在白皙的脸颊。那个男生好像感受来自窗外的目光,抬起头朝外看,安禹迅速躲开他的视线,快步跑向后门,不知道为什么脸颊就突然烫了起来。
啧,真奇怪。
他从后门进来,一望整个教室都差不多坐满了,只有最后几排稀稀松松有几个位置,他又抬头看了看坐在靠窗位置的那个男生,最后坐在了他的后两排斜一点的位置。
接着就听老师说让全班做自我介绍。
他下意识又看向那个男生,他发誓从来没有过这么迫切地想认识一个人的冲动。
其实这个班一半多的人他都认识,除了邻居就是以前一个小学的。
当轮他的时候,他有些羞涩地开口,“我叫宣弈,对弈的弈。”男孩应该在变声期,声音轻轻薄薄的。
不过很好听。
宣弈。
我喜欢这个名字。安禹心说。
他站起来,有些紧张地做自我介绍:“我叫安禹,偏安一隅,不失桑榆。但是妈妈怕那个字不好写,给我换成了大禹的禹。”
在这两句话期间,他的手扣着衣角的拉链,悄悄瞟了宣弈一眼,发现他在看自己,接着安禹又不知为何慌张的移开了视线。
脸又莫名其妙热了起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仔细听班主任讲话,他也正努力的遵从他的理智。
班主任是个留着梨花烫有些严厉的中年妇女,教语文,总是穿一身半身长裙,让自己看起来很和蔼的样子。
不过小安禹的注意力从不在她身上,也不在任何一位老师身上。
而是那个安安静静的少年。
他的同桌是他之前的同学,叫陶也,他问安禹为什么在发呆,安禹偏头瞥他一眼说:“没有。”然后将眼神挪回眼前的课本。
看着语文书封面印的水墨花,他随手在一片花瓣上写下:初见如花,见你如夏。
……
班主任说第二天要进行摸底考试,然后按成绩重新排一次座位。
安禹学习虽然算不上特别努力刻苦,但也不是特别差,但他不知道宣弈学习成绩怎么样,如果可以,他希望离他近一点,但是也不想离太近,他怕他每天都像发烧。
于是那天放学他又去了山腰。小时候奶奶告诉他,只要对着花海虔诚的许愿,花神就有可能会实现你的愿望。
他至今仍相信,无尽夏的花神会听到他的祈愿,就算不能实现他的愿望,至少也会庇护他,给他带来幸运。
就在他刚合十掌心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猝不及防闯进一个人。
小宣弈站在他对面,被一棵树挡着半个身子。他稍微往旁边走了几步,直到离他不远,能清楚的看到他,然后把自己用树隐藏起来。
他比安禹矮一些,碧草长到他的小腿处快到膝盖。他看到他缓缓弓起身子,跪了下来,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像山下的大海一样。
少年捧着一朵无尽夏慢慢俯身,安禹开始以为他只是闻一闻花的香味,但是没想到,他缓缓阖上了眼,接着将粉红的唇贴在了一片湛蓝的花瓣上,他痴痴地在树后注视着这一幕。
他吻了那朵花。
如一个虔诚的信徒般。
就连他,一个无尽夏的重度狂热无脑粉都没有吻过它们。
他身上有种至今安禹未见过的干净的感觉,像无尽夏的花瓣一样干净。
晚风轻拂他鬓间墨色的头发,他站起身来。
安禹仍旧站在原地不露声色望着他,就是偷窥的羞耻感也没能让他迈出去跟他大方的打个招呼。
“喂,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他说。
被发现了。
小安禹心突然漏掉一拍,而后他感受到它在加速。
他终于走了出来,脚步被淹没在青草中,一点一点向宣弈靠近。
不知道他发现有人偷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什么感觉,但安禹在那一刻,确实默默向花神祈祷过,不要让他讨厌我,不要让他以为我是个变态。
而花神给我的回复——也是他给我的回复是,一个清朗的笑容。
就像现在迎面吹过的晚风,夹杂着雨露和花的醇香,沁人心脾,抹淡忧伤。
“你……知道我在看你?”他好像问出了一句废话。
他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啊,你这么大个人躲在树后面,我又不瞎。”
此时安禹练就多年的贫嘴技能好像冷却被卡住了,怎么也放不出来,尴尬就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叫安禹,对吧?”他接着说。
安禹点点头,感觉山间的风越来越凉,可他的脸却越来越烫。
太阳在他身后缓缓下垂,而流云也悄悄溜走,他忽然感觉好像这个世间只剩下了两个人。
安禹深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他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们之前,见过吗?好像没有吧?”
“我之前住在镇子边上的福利院。”他说,“今天上学偶然看到这个地方很漂亮,觉得很好看,就想着放学来看看。”
安禹点点头,心说老天真的好残忍。
他记得是有一家福利院在小镇最靠边的山坡,那里有溪涧也有丛林,但是没有海。他们家的那一块儿是整个宁屿镇地理位置最优越的地方,既临海又临山。
小安禹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带他去海边。
但他咬了咬嘴唇,最后却听见自己说:“你喜欢无尽夏吗?”
他看着我,歪了歪脑袋问:“无尽夏是什么?”
“就是你刚才亲吻过得那些花啊,”我说,“他们是绣球花的变种,叫无尽夏。”
“无尽夏……”他呢喃着重复了两遍,然后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少年声线清爽,“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