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止》花野散枝

16、第 16 章

　　徐余的日常生活非常单调枯燥，所以当他突然闲下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事可以做。

　　爷爷一早被社区接走做身体检查，陈文希腿脚不便，依旧只能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徐余无事可做，又做了一遍大扫除，结束后一看时间也才十点。

　　现在做午饭还早，徐余对手机没什么依赖，但是他很想看看陈文希在干什么。

　　走到客厅时路过了镜子，徐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没由来地浮现出陈文希的话。

　　他把刘海撩起，打量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长得并不算丑。

　　“怎么了？”

　　徐余一坐过来，陈文希的心就已经不在游戏上了，看着手机屏幕里马上要输掉的对局，陈文希默默关了手机，转头和徐余搭话。

　　“你……剪头发了？”

　　徐余离他很近，那张总是被他遮起来的漂亮脸蛋此刻正仰着头怯生生地望着他，像一只流浪的小猫在竭尽全力地讨好准备收养它的新主人。

　　徐余咬着唇，因为太过于害羞苍白的脸上还泛着红晕，陈文希良久没有回应，徐余有些着急了。

　　他有些疑惑自己是不是又在擅作主张，他深吸了口气，拘谨地说道：“你之前说过的，我可以把刘海剪短些。”

　　“啊！哦，我是说过……”面前的人给自己带来的冲击太大，陈文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别过头躲开徐余的注视，像是想要掩饰什么。

　　“你不用按照我说的做，也要有点你自己的想法吧。”陈文希的语气很生硬，要不是腿脚不便，他现在恨不得立马站起来出去走走。

　　“没有非要听你的话，我也挺想剪的。”

　　陈文希的态度让徐余原本雀跃的心瞬间冷了下来，他摸了摸还不太习惯的刘海，用故作轻松的语气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文希意识到了自己自己刚刚说的话有问题，立马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也要有点主见。”

　　“那你的意思是我没有主见吗？”徐余坐直身子和他平视，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陈文希感觉他要哭出来了，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泪水，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怕。

　　除了刚见面那几天，徐余平时对他的态度几乎都是带着恭维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谄媚。

　　随着对徐余了解越来越深，陈文希在和他的相处中也不自觉地带了些居高临下。

　　就像此刻，哪怕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但还是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着嫌弃徐余的话。

　　“陈文希，你很讨厌我吗？”徐余盯着他，他很想知道陈文希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因为觉得他可怜所以才来施舍给自己一点善心，却发现自己施舍的乞丐、永远低人一等的徐余竟然妄想和自己站在同等地位称兄道弟所以生气了吗？

　　“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我们先冷静一下吧。”陈文希留下这句话，摸起一旁的拐杖晃晃悠悠地进了徐余的卧室。

　　徐余站在原地，他深吸了口气，咬着嘴唇努力止住了马上要落下的眼泪。

　　他不明白陈文希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反思过是不是自己的原因，但最后还是没想清楚究竟是为什么。

　　算了，徐余想着。

　　没有人会喜欢他的，陈文希肯给他钱，那么他就依照陈文希的话讨好他就是了。

　　陈文希不会把他当朋友的。

　　陈文希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坐下，他几乎是落荒而逃，怕再待一会就会忍不住道歉。

　　外面传来开门声，徐余好像出门了。

　　陈文希想要跟上去，但腿上的伤限制了他的行动能力，他能移动的范围也就是到客厅。

　　陈文希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那种话。他明明没有那个想法，但话一说出口就变了种意思。

　　他最开始帮助徐余的时候确实是因为觉得他可怜，他一开始就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施舍一般帮助徐余，不管他究竟需不需要。

　　他有些不清楚自己对徐余究竟是什么感情。刚开始是好奇，到后来是好感，现在他也有点说不清究竟是什么了。

　　陈文希不愿意承认，他一直觉得徐余不配和他在一起，所以他在竭尽全力否认自己对徐余的想法。

　　陈文希在客厅等到十一点半，中途手机不断闪烁，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在打趣问他去了哪里。陈文希不想回复，直接把所有人都设了免打扰。

　　徐余回来时就看到陈文希坐在客厅，眼神不断地往门口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见到徐余回来，陈文希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刚刚去买菜了，马上就做饭，你再稍微等一下。”徐余主动开口，仿佛刚刚的那些冲突都不曾发生过般。

　　“徐余……我……”陈文希踌躇着想要道歉，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是饿了吗？我买了点饼干，你要不要先吃一点。不过是给爷爷买的，所以是无糖，可能有点难吃。”徐余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一个饼干递给陈文希，黑葡萄似的双眼略带笑意地看着他，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只是陈文希的幻觉。

　　“哦……好……”陈文希接过饼干，配合着徐余一起表演。“我还不太饿，不和爷爷抢零食吃了。”

　　“那我去做饭。”

　　徐余提着东西往厨房走，陈文希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和徐余一样，当做两人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社区打电话说下午去接爷爷，徐余和陈文希一起吃了最安静的一顿午饭。

　　徐余吃饭很快，在陈文希还在细嚼慢咽的时候，徐余已经吃完起身去刷碗了。

　　陈文希隐约感觉出徐余是在和自己闹别扭。也是，他说的话那么难听，无论谁都不可能真的像无事发生一样轻轻揭过。

　　陈文希吃好饭尝试自己刷碗，刚摸到水就被冰的打了个哆嗦。徐余家没有热水器，水龙头里流出的只有凉水。

　　陈文希第一次认真地去看徐余的家。

　　昏暗、潮湿、破旧。

　　徐余就是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八年。

　　陈文希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贱。

　　徐余和他生活的环境是不一样的，他不该拿自己去要求徐余什么。

　　他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