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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简直是医学奇迹 ...

  •   阳光疗养院坐落于丰城市郊区,二十公里外是公办少管所,两座建筑中夹一寺庙。

      寺庙是疗养院院长陈鹏飞出资建的。
      他今年五十有六,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年纪越发信些道教佛法,讲究修福积德。

      “不休呀,今晚就辛苦你不休咯!你师母要生啦!我可得赶回去!”陈鹏飞大笑,一手拍在李不休肩头,一手插兜,咯吱窝夹紧公文包。挺起的啤酒肚正好让李不休拉开距离,才没让唾沫星子溅在脸上。

      “师父放心,今晚我守着。”李不休答应。
      他和陈鹏飞一直师徒相称。这个心善的小老头不仅资助他姐姐李如意出国学医,还将他们重病的母亲安顿在疗养院,紧着好药用。

      前年,李不休高考升学,填报医学专业。陈鹏飞二话不说,又要拿钱送他去国外,嘴里不停念叨:“学医好啊,去国外镀层金,回来是个香饽饽!”

      李不休说什么也不肯再让陈鹏飞资助,两人因为这事一来二回争执好几次,最后还是师母出面劝说:“不休这孩子聪明,自己能拿全额奖学金。”
      师母温柔细腻,明面上不让陈鹏飞拿钱,暗地里安排李不休来疗养院兼职,发起工资毫不手软。

      陈鹏飞夫妇几乎拿李不休和李如意当亲子女,这回他们老来得子,李不休由衷高兴。

      “好好,我这就走了,先去寺庙拜拜。”陈鹏飞走路跛脚,十几年前落下的病根。

      李不休目送他离开,拿起手电,在疗养院例行巡视。

      他习惯性来到母亲病房,一整面透明玻璃将他隔离在外。
      九岁那年,母亲病倒,从此便和他之间隔了这道透明玻璃。十年过去,母亲从未醒过。
      …
      “患者身体机能正常,脑电波正常,但无法苏醒。”
      “持续性植物状态?尝试过神经反应测试吗?”
      “测试了,患者大脑具备处理能力和意识水平,会对疼痛作出反应,但一直没醒。”
      儿时,李不休听不懂白衣人嘴里的专业名词,但他们脸上表情肃穆,李不休明白,母亲醒不过来了。

      现在……李不休抚摸玻璃墙的双手紧握成拳,如果他成为一名脑科医生,是否有可能…

      哐!哐!哐!
      激烈的砸门声打断李不休思绪。

      已经凌晨一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偏僻郊区的疗养院?

      李不休蹙眉,他拿出兜里电击棒,向门口走去。

      “不休!不休开门啊!”

      是师父的声音。他怎么又回来了?李不休没再犹豫,打开大门。似乎是被门外车灯晃得亮眼,李不休一阵晕眩。

      眼前恢复清明后,陈鹏飞正在门口喘粗气,身上的polo衫浸满鲜血。他一左一右扶着两个满脸焦急的僧侣。
      “快!快去推担架床,这女孩儿跳楼了!”

      李不休这才发现,陈鹏飞胖硕的身躯后背着一个短发女孩儿。
      他不敢耽搁,转身朝急救区飞奔。
      …
      急救室内,女孩儿紧闭双眼,血水染透床单。
      李不休心若擂鼓,母亲倒在病床上的痛苦模样在他眼前闪回。他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飞速掠过医学知识。

      “师父,从坠楼地到疗养院,你们花了多久?”
      李不休一面问,一面戴上医用手套,快速清理女孩儿口鼻,开放气道。

      “我…我…”陈鹏飞脸色煞白,显然没回神。

      “师父!”李不休大喝一声。

      陈鹏飞身体猛得一颤,开口说:“就…就在寺庙里发现的她,我开车过来的,至少要十五分钟!”

      李不休了然,迅速为女孩儿查体。

      她出血量大,盆骨骨折,极有可能是腹主动脉破裂。而在没有任何急救措施下,动脉持续流血十五分钟以上…

      她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李不休三指并于女孩儿颈动脉处,俯身侧耳。
      脉搏有力,呼吸正常。

      这不可能!
      李不休心中骇然。女孩儿的呼吸脉搏状态,居然和健康人无异?甚至完全没有失血性休克的体征。

      “我只能给她做些应急措施,得马上叫120。”李不休暂时放下心中疑虑,也许只是他判断失误。
      救护车从市里过来至少一小时。这期间,他必须保住女孩儿生命体征。

      消毒水、动脉钳,压迫器…
      李不休在脑内回忆止血措施的同时,手上已经开始动作。高度紧张下,汗水打湿额角黑发,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显苍白。

      “师父,帮我擦下汗,还有,随时和120那边保持…”
      李不休顿住。
      从刚才开始,他的身边就异常安静,整个急救室,只有他和女孩儿两人的呼吸声。

      李不休不敢抬头,他死死盯住女孩儿紧闭的双眼,消毒水混合血腥味拉扯着李不休的神经,他潜意识里涌起强烈不安。

      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滴滴!!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电子压迫器发出刺耳报警,而后迅速安静。

      无事发生。

      李不休长舒一口气,提起来的心就快要落回胸膛,突然腕上一痛。

      女孩儿的手正紧紧攥着他,再抬眼时,他对上了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

      “抓住你了。”
      女孩儿说。

      锃地一声,灯灭了。

      … …
      … …

      “松开。”李不休在黑暗中开口。

      他并非不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恐惧,只是他认为,恐惧对现在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状况,没有丝毫帮助。

      手腕上力道没有松懈,李不休同女孩儿僵持,他知道对方一直盯着他,片刻不歇。

      “松开。”李不休再次开口,他逐渐适应了黑暗,清楚地看见女孩儿嘴角翘起,一直咧向耳后。

      “医生,”女孩儿嗓音又尖又哑,“我生了什么病呀?”说着,她愈发攥紧李不休手腕,想要借力起身。

      李不休面不改色,拿起止血钳,挑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夹在女孩儿手上。

      “啊!”女孩儿惊叫一声,松开李不休。身子也重新倒回病床。

      “你看你,手都流血了还乱动,躺好,我给你止血。”李不休端起医生架子,又拿起两个止血钳,一左一右夹住。

      虽然对待病人不能这样粗暴,但眼前这个咧嘴女,别说病人了,绝对连人也算不上。

      女孩儿气急,却又碍于什么,无法反驳。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开心事,嘴巴几乎咧成一道横贯脸颊的口子,“你可要治好我呀医生,不然,你会死的。

      面对咧嘴女的死亡威胁,李不休镇定点头,“我去给你开医嘱。”说完头也不回往急救室外走。

      “医生!”咧嘴女在他身后尖叫,“我只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后你不回来,我会…去找你。”

      李不休身形一顿,转身又走向咧嘴女。

      “你以为医院只有你一个病人?”李不休说,“就你特殊一些?我天天围着你转?”

      咧嘴女不说话,只是笑,她露出尖锐利齿,嘴角渗着汩汩鲜血。李不休二话不说又拿起一个止血钳,夹住咧嘴女嘴巴,然后快步离开急救室,猛力带上房门。

      他一刻不敢停留,摸黑朝母亲病房走去。那里确实有一整块玻璃墙壁隔离的房间,但这是李不休第一次看见它空无一人的摸样。

      这偌大的疗养院,只剩他一人,和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咧嘴女。

      李不休掏出手机,毫无疑问没有信号,只能充当普通照明工具。他凭借记忆,向疗养院大门摸索。

      疗养院的走廊从未如此漫长,李不休第三次路过急救室门口时,认命了。无非就是异世界或异时空、无限流或密室逃脱,神秘复苏或学医学疯。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母亲,有姐姐,有师父师母,他们都等着他回去。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回荡在死寂的疗养院。来自院里唯一一台座机。
      李不休记得,那座机就在接待台上,但因为年久失修,早就废弃了。只是师父陈鹏飞格外念旧,一直没处理掉,放在那儿充当古董装饰。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越发激烈,颇有你不接我不休的架势。难道是离开这里的提示?
      李不休上前拿起听筒。
      “找到病因,你才能活着出去。”听筒传来陌生男人声音。
      没等李不休回复,对面只剩盲音。

      李不休摸索座机上花纹,思考起逃生方法。
      “咧嘴女要求我治好她,电话里的人要求我找到病因。也就是说,在这个鬼地方,我的身份依旧是医生,而医生的职责,就是治好病人。”
      叮铃铃…叮铃铃…
      座机再次来电,伴随着播报提示:[12床病人呼叫,12床病人呼叫]

      李不休果断接起电话,“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最近总是打不起精神,很爱睡觉,”对面是清脆的少女声音,“医生,我生了什么病呀?你可一定要治好我,不然,你会死的。”

      “我会给您做详细检查,在病房好好休息,不要出来。”李不休面对第二个死亡威胁,迅速做好安排后,挂断电话,思考对策

      “咧嘴女在急救室,12床又多了一个新病人。还真是你以为这个医院只有你一个病人啊..

      找到病因…病因是指导致疾病发生的原因或因素,包括生物学因素、化学因素、物理因素…我怎么还背起书来了…

      说到底,把我困在这里的东西,到底有没有严谨的医学思维…它真的懂什么是病因吗?

      算了,先不纠结这些。现在一共两个病人。第一个咧嘴女,送来急救时,说是坠楼,那病因是什么?物理创伤?得快点把咧嘴女解决了,她有极强的攻击性,甚至还会给我规定deadline,十分钟,谁十分钟能…”

      “十分钟到啦!医生!”

      尖细的嗓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利器擦过墙面的刺耳噪音。

      咧嘴女挥舞着长针,朝李不休狂奔而来,所过之处一切障碍物都让她扎得面目全非。

      在极度恐惧和紧张下,李不休浑身僵硬,只有思绪还在飞扬。

      一定有方法!一定有方法阻止她!
      我的身份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治疗病患,我的身份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

      李不休双眼一亮,这么简单的逻辑,他早该想到!

      咧嘴女见李不休被吓得原地不动,笑得越发猖狂。她太渴望了,渴望把尖针扎进这个年轻医生体内,看他精致的脸因痛苦而扭曲,这将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欢快!

      “这位患者,医院走廊禁止奔跑,会撞到其他患者。”李不休平静的声音在走廊掷地有声。

      咧嘴女猛地停下,眼中的不甘和怒火化作血泪,喉咙里酝酿嘶吼。

      李不休不紧不慢走向她。

      他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治疗病患。而病患的职责,是听医生的话。

      “扇自己一巴掌。”李不休命令咧嘴女。

      这次咧嘴女并未按他命令行事,反而满眼嘲讽。

      看来它们只会听对“病人”有利的命令。怪不得自己拿止血钳夹它,它没有反抗。止血,怎么不算对“病人”有利呢?

      “快回自己的病房去吧,跑来跑去的,伤口会裂开,”李不休伸手,擦去咧嘴女眼角血泪,“怎么眼睛也流血了,还想要我给你止血吗?”

      李不休淡色薄唇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咧嘴女见这笑容,莫名打了个抖。

      “走吧,我送你去急救室。”李不休甚至提出送病人回房,怎么不算一个好医生呢?

      咧嘴女在李不休“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全身多处得到止血处理,老实躺在病床上。

      “医生,我给你半小时,半小时后,你不过来,我就去找你。可一定要治好我呀,不然,你会死的。”咧嘴女再次警告李不休。

      李不休心中一跳。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医生必须对患者负责,治疗病患是医生的职责。
      而患者的依从性,却建立在对医生的信任之上。

      如果他一直治不好咧嘴女,拖延下去,丧失了作为医生的信用,那么咧嘴女绝不会再听他的话,到那时候,等待他的可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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