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所以》浮云公子

34、34

　　34
　　雅克布拿起桌子边的一卷羊皮纸，摊开铺平。
　　室内的光线很昏暗，微弱的烛焰摇曳不停，羊皮纸的味道也蔓延开来。
　　羊皮纸上是一幅地图。
　　雅克布把羊皮纸推到林所面前，指着地图右上角的一处，说∶“这里就是圣费耳南多峡谷。”
　　林所仔细地看着雅克布手指的地方——他将在这个地方死去吗？一想到他或许会被火烧死，不由一身鸡皮疙瘩。
　　雅克布皱着眉头看林所的不适，出口安慰∶“其实不疼的，就像睡一觉一样。”能醒过来的就成功了，没有醒过来的，就会一直睡下去。
　　“进了峡谷之后，自己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画一个结界，然后进了结界之后，你只需要睡一觉就可以了。”
　　雅克布的手稍微向左移了一指的长度，那里是一个城镇，他说∶“直到你生日前几天你再进峡谷，之前你可以住在城镇里。”
　　末了，雅克布把牛皮纸卷起来扔给林所，“R会和你一起去的。”
　　林所伸手接住牛皮纸，在耳朵在捕捉到“R”的名字的时候，身体有些僵硬。
　　林所的手玩弄着牛皮纸，却眼睛看向雅克布，身体也有些前倾，“你们到底欠了我什么人情？”
　　雅克布笑而不语。
　　“那好吧，我换个问题。”林所用羊皮纸敲打着大腿，“R一定要去？”
　　雅克布依旧笑得深奥。
　　“R是一定要去的，至于什么人情，自然有人会告诉你的。”
　　肯尼斯这时候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几乎要融在浓黑的夜里。
　　“那你们怎么办？”林所这时候想到R完全是被他们召回来保护他们的。
　　肯尼斯挑了一个椅子坐下，“我觉得，格鲁艾尔家族没有那么菜吧。而且，R和你一起出去，也可以回来告诉我们，你到底……是怎么样的结果。”
　　林所笑着摇头，“这个原因太假。”
　　“好吧。”肯尼斯耸肩，“圣费耳南峡谷不是那么好进的，你需要他。”
　　林所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眼睛一直在肯尼斯雅克布之间来回打量。许久，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林所把手放在桌子上。
　　“恐怕，我有事要麻烦你们了。”
　　“哦？”
　　林所轻念咒语，他手上的手镯像是活了一般一点点蠕动起来，最后化成一条蛇攀爬在林所手臂上。
　　一向怕蛇的林所连忙把蛇赶到桌子上，又伸手从脖子上摘下项链，刚才还是金发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黑发少年，身体也娇小了不少。
　　“这些就要麻烦你们了？”
　　林所把项链和蛇向雅克布推去。
　　肯尼斯伸手想要接过，雅克布一下子按住肯尼斯的手，他微眯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
　　雅克布冷哼一声，“如果你回不来了怎么办？”
　　林所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如果到时候我死了，只是要麻烦你们把这蛇放生了。”
　　肯尼斯张嘴看着眼前这个黑发的少年，“林……”
　　“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直装下去。”
　　“你当我们是白痴吗？”雅克布还是不想接。
　　到底还是肯尼斯心软，他一把搂过桌上的东西，气呼呼地说∶“你不帮我帮就可以了。”
　　“肯尼斯……”雅克布无奈地叫了声肯尼斯，然后狠狠地瞪了眼林所，表示了他的不满。
　　林所苦笑，想来他比尼科还要卑鄙一点，利用肯尼斯的同情心，还有他本来就心软的特性，让他同意了帮这个忙。而，又利用雅克布很爱肯尼斯这点，一旦肯尼斯同意帮忙了，雅克布定然也会帮忙。
　　林所告知肯尼斯手镯的魔法后便起身行礼，然后离开了房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他需要趁夜离开，他已经给肯尼斯他们添了许多麻烦，那个R，还是算了吧。他自己一个人去峡谷，不会有太多的麻烦的。

　　******
　　林所下楼的时候就被人逮着了。
　　R躺在底楼楼梯的扶手上，翘着二郎腿，嘴上还叼着一根草。就他这姿势，怎么着也不应该是狼，是蛇才差不多吧。那腰扭的……啧啧。
　　R躺着的位置，仰头刚刚看到一轮月亮，不圆，不过就差一口，大概是被谁咬走了。
　　林所心里“咯噔”一下子，腿都要软了。这……这月亮圆了，这人，莫非也要变了？虽然R已经是人模人样了，但是说不准月圆之夜照样来个大变身，披了身狼毛，来一声狼嚎，猩红的舌头舔舔他的狼爪子，在呼啸中一爪子拍下来，呜呼，差不多半条命去了。
　　冷风吹过，林所冻了个哆嗦。摇摇头，回过神，林所看到那人转过头来，幽蓝幽蓝的眼睛盯着他看。
　　又是一个哆嗦。
　　林所讨好地看着R，谄媚地问∶“赏月呢？”
　　这是什么问题！林所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R转头继续看着月亮，“恩。”
　　“那你好好赏月……”我先走了。
　　哦，NO，林所恨不得撞墙去了。
　　R没有搭理他。
　　林所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地回二楼，他打算从另外一楼梯走。
　　“别急着走啊。”R的声音被拖得老长老长。林所回头，又是那幽蓝幽蓝的眼睛，R的面孔倒是看不清，不过林所可以想象他弯弯绕绕的眉眼高高耸起。
　　“不是赏月吗？一块过来啊。”R还招招手，示意林所过去。林所摇头。
　　“不愿意啊，那咱直接私奔吧。”
　　话还没说完，R一个利索地翻身跳下来，“走吧。”
　　感情他知道自己要偷偷逃跑啊？
　　林所没有动，当然是看上去没有动，他在心里估量着能不能打过R然后逃走，结果是……当然不能，所以林所蠢蠢欲动的一点心思就收回来了。
　　可是，他还是不想和一只随时可能变异的狼一起啊！
　　窗外的月亮撒下银辉，像银粉般密密麻麻铺满了R一声，在黑暗中荧荧发亮，虽然R依旧叼着草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是，可是，却有另外一份滋味在里面。
　　R“呸”的一声吐掉嘴里渗着丝丝苦意的草，然后不知从那里又挑出一根，衔在嘴里，也不管不顾林所，一个人往厩棚走去。
　　林所就这么跟了上去，直到犯了困意，才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如果R一定要跟他走的话，他为什么要大晚上不休息傻乎乎地跑出来呢？他又不赶时间。
　　真是个笨蛋！
　　勉勉强强地又撑到天色蒙蒙发亮，林所实在忍不住了，他开口叫了声R，看前面的R停下来了，便提议道∶“我们休息一会吧。”
　　林所明显地看到R脸上的戏谑，不禁有些脸红，却又听到，“再熬一会，有日出。”
　　就在说话间，太阳已经升起了。
　　林所向来认为自己是没有情调的。他闭着眼睛，感受到阳光从手上，一点点爬到他的脸上，虽然是冬日清晨的阳光，不过依旧暖洋洋的，弄得他很想睡觉……真的……

　　这是R感觉最美好的一次日出。他作为狼，从刚开始的单纯的一只狼，到后来可以变成人，再到现在……活得也有上千年了，这是第一次在日出的时候告诉到这种幸福。仿佛，这样子，就是地久天长。
　　日出弄得R心情很好，看完日出的R转头去看后面已经没有任何声响的林所，结果看到他，林所正幸福地微微仰头……睡着了。
　　倒也让人佩服，这样的姿势，他也睡得着。

　　******
　　林所醒的时候，已经繁星满天。不过已经被人抱在地上，身下摊着厚实的毛毯，一点没有湿冷的寒气。
　　不过，没有看到R。
　　林所偷笑，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一个人离开了。
　　嘿嘿嘿……
　　林所整理好东西，就想牵着属于他的那匹萨尔离开。
　　他的萨尔不理他。不管林所怎么驱赶，怎么鞭策，萨尔就只是喘着粗气，跺着蹄子不肯离开。
　　哼，他还不信了。
　　林所转开头，去牵R的那匹。
　　同样的结果。
　　林所呼哧呼哧地折腾半天，萨尔没有折腾动，倒换来某人的嗤笑。
　　“笨蛋。”
　　一片叶子掉了下来，直直落在林所头上。
　　林所抬头，得了，他一晚上没看到的人，原来就在树上。
　　姿势和林所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翘着吊儿郎当的二郎腿，一抖一抖——小心给我颠下来！
　　R侧出半个身子，招呼林所上去。他幽蓝幽蓝的眼睛，堪比天上的星星。
　　林所不想上去。
　　那人拿出香喷喷的不知什么东西，在上面显摆，带着明显的笑意，“肚子饿了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所甚至还可以听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可恶！
　　逼于美食的诱惑，林所不想自己去找吃的，只有一边咒骂一边爬到树上去。
　　看你得瑟得瑟，小心别得瑟下来，得瑟得瑟，等会得瑟到摔下来，看你再怎么得瑟！得瑟吧，哼。
　　林所痛苦地爬上去，在R旁边挑了一个看上去很结实的枝桠，准备坐上去。
　　R又吐掉一片树叶，塞进一片新的含在嘴里。
　　林所“啊”地叫了一声，指着R，然后抱着头顶，“刚才那片丢下来的莫非也是你含过的？”
　　“就你嘴多，那片是辣的我才吐掉的。”R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靠在林所旁边，顺手在林所嘴里也塞了一片，“不要吐出来，清凉的。”
　　林所在嘴里“啧啧”了两下，本来想一旦味道不好讽刺R几句的，结果，“啧啧”出来了味道。
　　先是很清凉的感觉，然后有一丝丝的甜味在嘴里弥漫看来，不是很甜，要用心才能感觉出来。
　　“怪不得你天天含树叶啊，很不错的味道。”林所兴致勃勃。
　　拜托，我第一次给你看到含树叶好吧。R有些无语。
　　“不过，你有没有洗过啊。”
　　对于林所有些长的反射弧，R已经有些习惯。
　　“当然洗过的啦。”R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林所靠去，树枝太硬，没有人来得舒服，“你可以尝试咀嚼一下，有别的味道。”
　　林所尝试地咀嚼，是另外一种甜味，带着酸味，还有丝丝的辣。
　　“很不错呢。”林所很满意地夸赞，就连他的饿肚子也忘了照料。
　　那天后来就发展成R靠在林所腿上，林所盘腿坐在树上，一起吃吃树叶，顺便赏赏愈发圆润的月亮。
　　某人幽蓝幽蓝的眼睛满意地眯起一个弧度，就是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