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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感冒了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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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感冒了下
本就那样撑着伞看着他们。
雪真的下得很大,白雪铺天盖地而来,“簌簌”的落雪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听得分明。
这样的雪恐怕要下好几天。
一看到加里,本就知道那个情咒是加里下的,闻出来的,更是看出来的。
眼底难盖的情谊,愈发甜腻的香气……他不是笨蛋,自然推测得出来。
本握住手柄的手不由加重几分,然后手指一根一根地伸张开,他换了另外一只手撑伞。
本垂下眼帘,他终于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他管的太多了,关于林所。
就算他答应了雷的请求,他也不该管这么多的——几乎时时刻刻和他在一起,带他去墨丘利,给他烧饭洗碗,送他去看医生,还有现在,他在关心林所身上的情咒。
他越界了。
阿卡迪亚家族的少年们,都有被告知,朋友之间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的。那个懂你又不懂你,关心你又不关心你的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待遇到那个要付出真心的人,那个人最后只能成为伴侣。若运气不好,那个人就成了敌人。
朋友之间最重要的莫过于信任,要相信他,也要他相信你。无论他做什么事,是对是错都要相信他。反过来,他也要一样。
所以,交朋友时,先是对那人人格的信任,然后距离是必须的。他不知道太多,自然而然也就相信了。
虽然,朋友间要帮忙,但凡事有个限度。他对林所的关系,已经超过那个限度了。
真是个不好的消息啊。
本扯扯嘴角,扯出一个笑容,纨绔不羁一如当初,其中苦涩难耐,有几个人知道?
待本明白过来,加里刚刚与他擦身而过,本不自然地转过头,恍惚间看到加里嘴里噙着的笑,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他在笑什么呢?笑那个情咒起作用了,然后他那个猥琐不堪的目的要达到了吗?……哦,怎么会这样!
零零碎碎想了很多,本才发现自己又关心太多了。
习惯是一种很扰人的东西。明明不该做的事情,却因为习惯不由自主地去做,然后等到做完了,才恍然大悟自己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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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所要走进去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想等本收了伞一起进去的。本却没有理林所,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所没有问他为什么,本也没有说。
本听到沉重的木门阖上的重重的声音才转过头去看林所。此时哪里还看得到什么,只有几道从门缝里泄露出来的光线。那木门其实一点也不沉重,破旧得可以,可是他偏偏听到了那声沉重的声音。
本靠在墙上,一只脚弯起抵在墙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本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和林所一起进去,而是傻乎乎地站在外面看着外面下雪的凄凉景色。或许他需要清醒一下,然后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但是站在外面,他觉得他根本没有什么是需要清醒的。无非是他对一个朋友太好了吗?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但是,好像真的没有过,林所是第一个。
然后呢?他以对待“配偶”的行为对待了林所。他是喜欢林所的吗?如果是喜欢呢,那又该怎么做?示爱,告白,然后让林所也喜欢也自己,顺便解了情咒?
本突然想起那天早上林所问他∶“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那时候自己怎么回答的呢?
本蹲下来,用手使劲地揉脑袋,那时候他好像是说,
“感情什么的都要随缘。”
然后,林所还笑了,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话。
之后自己又说∶“本来就只有缘一字而已。”
再后来,自己就在调戏林所了。
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不顺理成章也问了林所以前有没有还喜欢过其他人呢?
本把头靠在墙上碾过来碾过去,后悔得相当,倒也顾不上他的发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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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发白的医生,推推他鼻翼上的眼镜,问坐在自己对面充满的少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今天早上开始人不舒服,使不上劲,像是感冒了,然后睡了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开始咳嗽……”
医生很和蔼,笑眯眯的,“咳嗽得很厉害。”
“恩。”
“有没有发烧?”医生的手摸上林所的额头。
“没有。”
“有没有痰?”
“没有。”
医生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站起来在林所身上摸来摸去,渐渐就敛了笑意,皱起了眉头,摇摇头对林所说∶“怕不是感冒。”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一面镜子,“看你耳朵下面,从两指长的地方开始有一条红线,一直蔓延下去,直到这边……”医生指着林所的鼻子中间的一点,比划了一下长度,“有这么长。颜色从上面到下面越来越浅,怕不是什么疤痕吧?”
林所已经有些愣住了,傻傻地点头,“以前没有看到过。”
红线看起来是及其狰狞的。不注意倒也看不出来,现在被医生指出来,就觉得那红线细细长长,有着说不出的骇人之意。
医生点头,把自己右手食指指关节塞进嘴里思量了一会,“你看,他会蔓延,刚才还在这的,现在却在这了。”
医生的手从耳朵下面两指长的地方,移到了耳朵下一指半长的地方。
“怕是有人下了什么魔法。”医生说。
“……”
“或者,不是什么魔法。”
“啊?”
“如果不是魔法的话,就是什么罕见的病了——至少,我没有见到过。”
“会死吗?”林所这会已经彻底懵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会死吗?”这个问题在脑子里徘徊。
医生继续咬他的食指,“我也不知道,毕竟没有看到过。”
“不过,至少可以知道,应该是不怎么容易传染的。”
“哦。”
“不过我可以再查查书,过三天再来一次吧。”
“谢谢。”
林所站起来,再次谢了医生,拿出诊金推给医生,然后行了个礼便走了。
林所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本作自虐状把头放在墙上折腾,也不管不顾他的发型,不觉有些好笑,稍微冲淡了刚才医生的话带来的震惊与恐惧。
林所蹲在本前面,好奇地看着本虐待他的头,骨碌碌地声音几乎掩盖了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你怎么了?”终于忍不住的林所开口问。
看,就连警惕都下降了很多。
本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站起来,“没事。”
“你身体怎么样?”
林所摇摇头,“医生说不是感冒,但也说不是很严重。”
******
“你这是来干什么?”
林所上下审视抱着枕头穿着睡衣过来的本,问道。
本倒是不客气,一下子掀了林所的被子爬进去,“废话。”
林所揉揉眼角,从一回来他就在本的书架上找了一本古老的医术翻阅起来。医书上的字很小,看得他有些头痛。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爬我床上来睡?”
本翻了个身,面对着林所,无所谓地撇嘴,“你自己想个借口呗。”然后又翻回去了。
“本。”林所无奈地叫他。
本伸手挠挠头,“你感冒了呀,而且你还做噩梦,所以本少爷过来了。”
林所叹气,这是一个很蹩脚的借口,也亏他本想得出来。反正,本一直是一个任性的少年,如果他不同意本也不见得会回去睡,更何况这是在他家里,他根本没办法不同意。
林所替本掖好被角,小声地说,“我不是感冒。”
那人没有说话。
林所又说,“怕是会感染给你,你还是自己一个人去睡吧。”
男人转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是在嫌弃本少爷?”
林所哪里敢摇头,本的表情分明在说∶“如果你敢说是本少爷一定把你丢出去。”
“只是怕你也生病了,谁来收留我。”
那人满意地笑。
“晚安!”
“晚安!”
林所又翻过一页纸,那个老医生的表情很严肃,这让他林所如何不认真起来。
他怕死。
他林所虽然懦弱,没有上进心,这并不代表他林所不关系生死。他没有上进心,但他依旧可以凭微薄的工资过平凡的生活,若没了命,可是把漫长的时光都搭进去了。
就像墨丘利上看到的舞台剧中那个被死神看上的男孩,他说∶“还有那么多年……”
他不知道,是怎样的契机,是怎样的力量,让他穿越神奇的充满奇迹的时间与空间,来到这个莫名的世界,而且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他知道,他现在还活着,他可以活得平凡懦弱,但是不能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病而死去,或者其他类似的死法。
他想平凡而懦弱地活下去。
林所疲惫地看下去,突然感到寒风阵阵,抬头却发现本一脸倦怠地离开床。
“你怎么了?”
本揉揉眼睛,一脸委屈地看着林所,皱成包子的脸好像在哭诉某人的虐待,“肚子饿了。”
林所尽量回想某人的晚餐,食物一如既往地多,那个把嘴巴拉大然后把食物倒进去的动画在林所脑海翻腾跳跃,相当具有喜感,林所忍着笑摆摆手,“去吧。”
林所见本跑了出去,拿出枕头下面的镜子,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他脖子上的红线。摸上去倒没有什么感觉,那红线就像是长在皮肉里一般,一点点莫无声息地生长,然而说不定下一秒就会夺走他的性命。
林所叹了口气,将镜子塞回枕头下面,拿起医书想要继续看下去。人却觉得疲惫不堪,眼前的字像是他不识字那会一般——他什么也看不清了,想是累了吧。
******
本吃饱了回来的时候,看到林所歪着个身子坐在床上,待走进,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昏黄的灯光拍打在这个人身上,他白净的脸上留下或深或浅的阴影。纵使他睡梦中,他依旧咒着眉头。
本轻手轻脚地移开林所胸前的医书,再帮林所褪去了衣服,再好生小心地把他塞进被窝。
“本少爷也就这般伺候过你,看你怎么报答我……”
突然就说不出话了,本看着林所脖子上的红线,突然没了话语。虽然面无表情,却有说不出的寒意。
“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