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 觅羽》夏尚萱

2、一

　　左侧躺，抱着薄薄的被子，睡不着；转右，枕住手臂，还是睡不着。仰躺着拼命闭了眼睛，却有无数白色的翅膀在脑海里拍打，忽地一下，石榴还是坐了起来。
　　早知道下午就不该喝了那么多的茶，隔壁的嬷嬷嗜鱼，却又不喜腥味，孝顺的儿子不知道去哪里听说茶叶可以去腥，找人搜罗了一大堆各种各样的茶叶来。石榴反正是不懂，但是拗不过看见她满眼红丝的老人，还是去了她家，乖乖地眯上眼敷了两小包泡过的“苦丁”。
　　说是很苦的茶，敷在眼上只觉清凉，渗到喉头更是甘甜，于是卸掉兔子眼的小女孩饶有趣味地和老人对饮起来，一杯接一杯，结果…
　　“石榴，这东西喝多了会睡不着的。”还以为宇达是唬人的，谁知道，这小子说的倒是实话。

　　云间的月光透过屋顶的天窗洒了进来，照在小小的树屋里，石榴弓着身子抱着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下巴轻轻点在双腿中间。
　　父亲和母亲都不在，眼睛溜了一圈停在了母亲的手杖上，三尺长的青竹在月光的照射下透着淡淡的绿光。
　　石榴想了想，跳下床抓过手杖，开了门飞快地溜下树屋前的滑梯，往远离村落的方向跑去。

　　树木越来越茂密，林间小道也渐渐多了些低矮的灌木，石榴知道，这是人烟减少缺乏修剪的结果。高低不一的枝叶剪碎了原来的亮光，视野慢慢变暗，但是女孩子手里的手杖依旧幽幽地绿着，支撑着她不堪一击的胆量和莽撞。
　　“嘶~”极其微小的声音在手杖的前方几寸响起，石榴猛地看见了一条细长的东西，吐着信子。
　　“蛇！”女孩的口中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词，但是她并没有转身逃跑，相反的，右手用力一撑往前跃了好大一步，正要攻击的蛇反而被抛在了后方。
　　没有一秒的停留，石榴拔腿就跑，啪嗒啪嗒地足足跑出了好几丈远，直到完全甩掉了自己的恐惧才停下来。

　　然而石榴的呼吸还没缓下来就又重新急促了，她忽然意识到某些严重的问题。
　　首先，很明显，这么一通乱跑的结果是，自己迷路了；其次，迷路也就罢了，现在脚下的地踩起来…一点不像是原来的林地了，而本来夹道的植物，好像也稀疏了；最后也是最严重的是，这个地方，没有光。
　　手杖倒还是在手里，除了它不再显出绿色没有其他异样，握杖的掌心已经湿透，石榴茫然四顾，什么也看不到。
　　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杖左右挥，没有障碍物，敲敲地上，发出的是清脆的响声。
　　像是..石板的声音。

　　石板？石榴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圆了，不过，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小小的兴奋，莫名的兴奋。
　　林间禁地的石头城堡是从小听腻了的传说，但是每次宇达发誓说他看见过石榴就只是肆无忌惮地大笑，谁不知道风嬷嬷的儿子是个胆小鬼啊，连两丈高稀松平常的村长家的树屋都不敢上，成年礼也过得极其窝囊。
　　但是确实就在宇达宣称进了石头城堡之后，他不再是害怕飞翔的羽人。

　　虽然宇达的话不是那么可信，不过如果真有这样的存在的话…胆小鬼可以获得勇气，那自己呢，难道不可以获得翅膀么？
　　石榴笑了，握紧了手杖探路，慢慢地往前蹒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