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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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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到了,余谓应该已经放假了。
方潜鸣以为自己快要习惯和余谓断掉联系的生活,可总有什么节日,什么手挽手走过的人能让他想起余谓。
他在哪里吃着什么,旁边有谁。
可这个不会再给他发消息的人,突然出现在一个毫无预兆的下午。
方潜鸣从超市回来,他就站在家门口。
他们和对方重遇,记忆一下子回到五年前那天。
他像一个傻子给余谓最及时的怀抱,而今天余谓像一个定时炸弹消失后砸进他的生活。
“好巧啊。是你吗。”
方潜鸣把塑料袋放在地上,却腾不出一只手去抱他。再抬头的时候眼泪就下来了。
余谓眼睛比记忆中红一些,可没有眼泪流下来,他向来很能忍。
“过年了。我来看看你。”
方潜鸣吸吸鼻子,无措地捡起那个塑料袋,另一只手干巴地擦着眼泪,
“你不怪我吗。不怪我说的那些话。”
余谓接过他的塑料袋,就像曾经他在机场接住快要碎掉的自己,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在这里不开心。”
熟悉的英雄主义又展开,方潜鸣好容易才挤出的表白就这样被稀释,可他没办法反抗这些光环,只能把眼泪憋回去,就着吞进肚子里。
他受够了,这段失去余谓的日子里他早就彻底学乖。联系不上余谓的日子里他孤立无援,连回家的路背后都危机四伏随时毙命。
“不是专门为了我过来的吧。茵茵呢。”
方潜鸣往他身后看一看,顺带抓住他的袖子确认不是在做梦。
余谓点点头,向来就事论事,
“带茵茵去法国旅游,想着离得近就带她来见见她妈妈。”
“刚好,你们俩今年都来留学。”
刚好给了这个机会,不然一辈子都找不到理由再见你。
方潜鸣笑笑,“怪不得你一个人来。茵茵在她妈妈那里就放心了。”
他说着拿钥匙开门,“进来我给你冲杯热巧克力,外面冷。”
余谓沉默跟着他进屋,没有告诉他现在孩子是任有道带着,也没有说他第一个选择见的不是他姐。
“待会在你家附近吃个晚饭吧,一起。”
“我三个小时后要赶火车过去了。”
余谓没说要去哪,方潜鸣却知道他留不住,假洒脱,
“行,那餐厅你挑,想吃什么都行。”
“不过有一家吃西班牙海鲜饭的还不错。”
外套脱了搭在沙发上,余谓接过杯子,笑得安静,
“来英国不得吃点英国菜。”
方潜鸣靠在桌子角,和从前一样笑他,
“英国菜有什么好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哈哈。”
他们都发出笑声,仿佛从未有过隔阂。
可他们彼此都清楚,某一部分的他们在对方面前已经变成哑巴,某些话题和界限从此失声。
九年的代价,是一个低头换一个原谅。
————
“Table for two please.”
服务员带他们进去坐下,一张两人桌他们面对面。
方潜鸣点好一人一份海鲜饭,余谓要了两杯tap water,日子一晃和五年前重合,仿佛他们真的在一起留学,今天只不过是放学之后的一顿饭。
他们待会还要一起回家,还会一起打游戏,为了论文焦头烂额。
可是很快这些错觉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烂,方潜鸣扭过头,看着那人和他刚刚一样对服务员说,
“Table for two,please~”
夸张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手上还挎个小女孩,任有道路过俩人的时候特意把墨镜往下拉一拉,露出自以为迷人的眼睛。
余谓看起来很平静,可漫长的沉默让方潜鸣知道他身体里的温度计马上红温。
“你不是说孩子在妈妈那里吗。”
方潜鸣尴尬喝口水。
余谓抓紧水杯,避开他的眼睛,
“他...也算半个妈吧。”
...噗
这话一出,喜剧效果却超出两人的承受能力,余谓终于抬眼,和方潜鸣同时笑出声。
任有道哪里受得了他们那桌的温馨场面,捏着菜单的手指挑一下,胡乱点了一通。
过了十分钟,那一桌的谈话依旧很好地无视着他,而他们这一桌点的东西显然吃不完。
不!不能容忍!
余谓背对着他们,完全没意识到任有道烧红的眼神。
一会儿一个乖巧的声音从身后闪过来,
“舅舅,这个给你们吃。”
余谓笑着低头一看,一根薯条。一根。
一看就是任有道故意的啊!
他保持微笑,看着茵茵把薯条推给了方潜鸣。
“谢谢茵茵。”
方潜鸣没责怪女孩把气氛和对话打断,可没想到过了五分钟还有第二次,这次是一只虾。
“舅舅,这个给你吃。你吃。”
凭什么给余谓是虾给他就是土豆啊!
方潜鸣把叉子竖着捏起来,恶狠狠看着那边戴着墨镜招摇吃饭的男人。
那人察觉到他的视线,又把墨镜往下拉一拉,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明明也没做什么,方潜鸣却隐隐约约看到一条绳子连着余谓的身体,而绳子的那端在那人手里。
余谓开始剥虾,方潜鸣明知道这个话题是禁忌,他却还是问出口,
“你和他确认关系了。”
“怎么可能。”
剥虾的手还是慢条斯理,没有情绪,而那个虾剥完却放进自己碗里。
“我吃饱了,给你吃。”
余谓抬眼,清冽的视线藏不住一点秘密。
方潜鸣叉起那只虾,刚送到嘴边桌旁就黑压压一片。
手腕莫名其妙被人捏起来,再一看那只虾已经进了任有道嘴里,而这人正直勾勾看着余谓,
“谢谢啊。”
这虾是给我剥的啊喂!
方潜鸣猛地把手抽回来,就听到任有道说,
“我们那桌点多了吃不完,你也知道我们这有个小朋友...”
“反正都认识,咱们一起吃啊?”
余谓放下擦嘴的纸巾,看都没看他,
“你们怎么在这间店。我不是说了要和方潜鸣单独吃饭吗。”
任有道撒谎鼻子也不会变长,不然他鼻子早就破吉尼斯纪录了,
“茵茵随便选的。谁知道你们也在这。”
“而且你俩不也单独吃了,十几分钟吗。”
...
最后任有道乖乖把那桌没吃完的东西端了过来,戴着墨镜体面地被余谓赶出了店。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坚信他的出现已经像一只大蟑螂坏了一整锅粥。
余谓和方潜鸣这顿饭,一定越吃越恶心。
————
茵茵在火车上睡着了,对面的任有道刚刚还眯着现在却醒了。
余谓放在桌子上的手被他一抓,欣赏风景的眼睛也不得不挪到对面。
“茵茵好不容易见到妈妈,我们把她带去法国旅游是不是不太好?”
任有道竟然这样问他,
“如果茵茵不想去,我们留在英国玩儿也行。她跟她妈妈待一阵,到时再和我们一起回去。”
余谓记得某一天任有道轻描淡写地说他妈妈不在了。
眼皮下意识颤一下,刚想抽回去的手又放松了。
任有道好像感觉到什么,于是抓得更紧。
“到时让她自己决定吧。选妈妈还是选我们。”余谓偏过头去,胳膊别扭地放在桌面上。
任有道听了噗嗤笑一声,终于放过他的手,往后靠着椅背,没戴墨镜也像个大爷,
“你觉得她会选咱们么?讲得还挺有胜算...”
余谓嘴角扬起,看一下手机屏幕监控火车快到哪一站,慢慢回答,
“不好说。”
任有道觉得他不可理喻,谁会在妈妈和舅舅之间选舅舅啊?
这一局他押余谓输,可惜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押错了。
他们大老远过来,茵茵妈没在火车站接他们,反而把见面餐厅订在大老远。
余谓好像司空见惯,下了火车就娴熟地打Uber。倒是任有道抱着刚睡醒的孩子,嘴里骂骂咧咧。
茵茵没听懂他在骂什么,揉揉眼睛就说,
“妈妈来了吗。”
任有道把她的围巾往上提一点挡风,戴上墨镜免得翻白眼被发现,
“明年就能见到你妈了。”
身后传来哭声的时候,余谓刚拉开Uber的车门,也不知道那两人搞什么幺蛾子,只听到任有道拍着孩子背说,
“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啊...我真哭了啊...”
很奇怪的是,本来还在发脾气抽抽噎噎的女孩一到餐厅门口就不哭了。
余谓像是早就知道什么,在任有道把女孩放在地上以后无言牵住了女孩的手。
他没想到的是,后面的任有道关好车门马上过来牵上另一只,还要俯身小声说,
“要跑的时候跟大舅说。”
“我们骑你舅舅跑出去,谁也追不上——”
余谓眼睛一瞪,嘴张开却没时间漏风,因为任有道拉着女孩风一样冲了进去。
没有人有空思考,也没时间处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