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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赤杯(一) ...


  •   晨光微明。

      被窗帘隔绝光亮的卧寝内,熬夜到凌晨的马德拉此刻正埋在琴酒怀里酣睡不醒,整个房间静悄悄的。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清晨该在安逸的睡梦中度过。

      不出意外的话。

      手机的来电铃声响起,马德拉不情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眼睛闭着胡乱在床头摸索。最后终于碰到了冷冰冰的通讯设备。

      他手肘支撑着身体半靠在床头,按下通话键,被子随着脊骨滑落。

      马德拉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喂?”

      “马德拉!”萝丝活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们的任务结束啦!今天准备回去——我和波特给你和琴酒买了土特产!哦,对了,我们也给宫野挑了礼物!你觉得她会喜欢吗?”

      全然喜悦的声音让马德拉本就松散的意识更加昏昏欲睡。但他对孩子一向是温柔的,所以并未打断萝丝的发言。

      琴酒睁开眼睛,见马德拉把电话放在耳边,和萝丝说话时的声音带着困顿的笑意。裸露的脊背被泄进屋内的阳光照到,泛着健康的象牙白。

      一些地方——肩头的牙印,手腕的勒痕,腰肢两侧泛着青色的手指印,这些都是琴酒昨晚与马德拉酣战留下的痕迹。始作俑者如同欣赏一件作品般从上到下扫过马德拉的背影,就像获得了一张不长久的【安逸】卡牌。

      眼看马德拉握着手机的手就要因为意识再度进入梦乡而松开,琴酒掀开被子,手臂一伸,适时接住了即将掉落到地上的手机。他换了个姿势梏住马德拉的腰,把对方带到自己怀里后才开口:

      “叙利亚现在是凌晨一点多。”

      电话那头的萝丝安静了一瞬,而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Gin?”

      琴酒应了一声,低哑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对萝丝来说可能像个严厉的父亲,但传到马德拉耳朵里却犹如催眠曲。腰腹传来琴酒偏高的体温,肌肤熨帖着肌肤,他困的意识模糊。手轻轻搭在琴酒的小臂上,就着这个姿势又睡了过去。只留给琴酒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的骨架远不如琴酒大,肩背呈现出一种凌厉的瘦削。琴酒这么一揽,马德拉整个人都被拢进怀里。

      自从琴酒出声后,萝丝的声音一下子收敛了,她开着免提,和波特对视了一眼,颇有种熬夜被抓包的心虚。

      不过琴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女孩踌躇了一下道了歉,“对不起,我不应该晚睡……但今天中午我们就要坐飞机回到东京了,好久没有见到你们,我太激动了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通话人从马德拉变成琴酒,但这对萝丝和波特来说都是一样的。小孩们大致和琴酒讲了一下他们在叙利亚遇到的事情,其中就包含了犯了所谓“天孽”的恩浦萨——“它真的存在!”尽管声音很小,琴酒还是能听出萝丝的惊奇。

      波特这时候也来插话,不过内容却不是叙利亚记事相关,只是保证就算在叙利亚他们也没有荒废学业。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背着贝斯包的诸伏景光。

      “绿川先生说回去后会来找你报道。”

      这倒是让琴酒惊讶了,在他看来,很少有人能抵得住马德拉的糖衣炮弹……居然没有奏效吗?

      他对诸伏景光——在琴酒这里,应该叫绿川唯——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是一个素质过硬,但实战经验不足的新人。也不知道马德拉把他要来的这一个月里,他会有什么质的飞跃。

      又叮嘱了几句,琴酒将挂断的电话放回床头,掀开一点被子——马德拉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被子里面,枕头上空荡荡的。琴酒低头去看,只看到露出来的一缕翘起的黑毛,跟个盆栽似的。

      琴酒屈尊降贵给盆栽松了松土,帮马德拉掖好被子把脑袋露出来,避免对方呼吸不畅。他们昨天闹得太晚了,以至于现在明明是该起床的时间,马德拉还是困成一副连和萝丝打着电话都能睡着惨样。只见他下意识钻进黑暗的角落,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琴酒重新将手臂搭在马德拉的腰间,感受着背部肌肉微妙的痒痛,那里一定被马德拉抓破了。

      ……或许,马德拉困成这样,琴酒本人占据了主导因素。但那又怎样。琴酒低头吻了一下马德拉的发顶,抱着对方阖上了眼睛,显然不打算悔改。

      。

      七天前,咖啡厅外。

      与好大儿和东京塔扫射机告别后的朝闻道跟着杜弗尔走在街道上,虽然司辰的眼睛遍布东京,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人来说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人们按部就班的生活着,时间的跳跃与停滞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

      朝闻道想不出来对方此次约他见面的目的,他对杜弗尔皱眉道:“你别告诉我那些血已经用完了。”

      杜弗尔看起来在发呆,闻言卡顿了一下,眨眨眼,“什么?哦,没有,不是因为这个。”

      盯着朝闻道质疑的目光,杜弗尔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你最近没有回图书馆,不知道司辰们商量出来的对策——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亲爱的,你想先听哪个?”

      秉持着乐观主义者的原则,朝闻道双手插兜慢悠悠跟在杜弗尔身侧,“好消息。”

      “司辰们统一认为大家一同在东京盯梢太浪费时间了,于是他们通过抽签排了班……这证明清算人即将停止在东京东躲西藏的日子,只要没有轮到和我有仇的司辰……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能在东京陪着你,难道不是好消息吗?”

      杜弗尔假意捂着心口,对面露嫌弃的朝闻道哀怨道:“朋友,你真让我受伤。”

      朝闻道闻言露出更加嫌弃的表情。

      他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在光天化日下和杜弗尔打起来,“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比较重要。”

      杜弗尔没有往下说,他示意朝闻道向后看。还未转身,朝闻道就先听到了周身路人的吸气声。

      远处,一道诡丽的身影缓步向他们走来。那是一名身形高挑的女子。在当前日本偏近于保守的衣着背景下,她穿了一件大胆而张扬的血红色鱼尾裙,勾勒出凹凸的身体线条。在人们眼中留下一道赤色的虹影。

      他们注视着她,但每当她回望,那些人又忙不迭移开目光,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副样子明显愉悦到了女人,她发出心情很好的哼笑,来到朝闻道面前,给了对方一个柔软的拥抱。

      “好久不见了,甜心。”女子呵气如兰,身体紧紧贴着朝闻道,挎住他的手臂,笑道:“你有想我吗?”

      朝闻道恍惚道:“……赤杯。”

      “是我。”【赤杯】冲他眨眨眼,脸颊泛起红晕,“你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甜心,我好高兴。”

      这么说着,她搂着朝闻道胳膊的手臂收的更紧了。
      面对四周若有若无的仇视目光,朝闻道叹了口气,他轻轻揽住赤杯,打商量道:“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我们去车里说?”

      说罢,朝闻道看向一脸复杂的杜弗尔,“……你有开车过来吧?”

      杜弗尔耸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不动声色的和朝闻道交换了一个眼神。

      朝闻道瞬间理解了杜弗尔未说完的那个“坏消息”。

      女人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手臂,朝闻道却感到一阵心累。他把赤杯塞进车子里,那些无端敌视他的视线才减少了些许。

      朝闻道长舒了口气,顺势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啪嗒,门被锁上,车窗上升。赤杯好像非常喜欢看他这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趴在椅背上咯咯笑,清脆动听。那双宛若凝霜雪的手指点在他的耳垂。

      “杜弗尔和我说明了情况。”朝闻道公事公办地扣住女人挑弄的手指,看着她,“这么说,你是抽到了一号?”

      “没错。”

      赤杯被扣住手腕也不生气,起码表面上,她是位颇为亲切的司辰,曾诞生于林中之井。当最初的猎人们受饿时,他们发现了一口猩红的深井。他们把大地上的野兽献祭给它,这样野兽就会三倍地重生,猎人们便可大啖其肉。因此,赤杯诞生了。

      也正因此,从那时起她便哺育,也吞吃。

      正因为掌握着不竭的欲望、以及欲望不得满足带来的苦痛。赤杯常常化身来到表皮世界来狩猎自己喜欢的人类或者其它东西。这次凝视东京,朝闻道也怀疑她一定在此处动了什么手脚。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赤杯睁着一双欲望流涟的美眸,看起来无辜极了,“当然啦。”她轻声道:“东京是在太无聊了,也太混乱……虽然不清楚这份混乱是谁导致的,但任何事物都存在着物极必反的性质。”

      永无餍足之神的称呼并非说说而已,赤杯拥有惊人的行动力与破坏力,过往,她饮干了名为【浪潮】的司辰,提拔了现存的,曾经身为人类,如今已跻身司辰之列的【轰雷之皮】,以及【双生巫女】。

      【制花人】与【拾滩鸦】同样受她提拔,但动机与方法尚不明确。

      赤杯的一个现世化身为弗里吉亚神话中的库柏勒,这是一位以阉割著称的弗里吉亚地母神,对其的崇拜遍布罗马帝国。

      朝闻道记得一本密传中提到的“以狮背为王座者”指的是赤杯。这可能暗示了赤杯与【狮子匠】之间的某种联系。

      总之,反正,托对方复杂人际关系与搞事能力的福。朝闻道觉得自己可能要在东京体验一把生死时速的刺激了。

      果不其然,赤杯在说完自己的“物极必反”理论后,抬抬下巴,“他们总想着如何将东京掰回正轨——但在我看来,为什么不让这个地方更混乱些!于是我投放了七个圣杯,命运会指引它们落在适合之人的手中。”

      圣杯这个名词二人都不陌生,闻言齐刷刷看向赤杯。

      女人这会儿却不着急了,她先是指挥杜弗尔——“跟上前面那辆车。”,然后慢悠悠的打开说明书——朝闻道合理怀疑这是司辰的恶趣味,赤杯看着自己制作的圣杯的纸质版的介绍,道:

      “虽然说名字叫圣杯,但它的功能并没有那么齐全,我们暂时称呼它为伪.圣杯吧!其缺陷体现在实现使用者愿望的同时,伪.圣杯会回馈使用者一件本人曾丢弃之物。”

      杜弗尔凝眉思索:“这算什么缺陷?”

      “别急呀,我又不是随便投放的。”赤杯笑眯眯合上说明书,“这些伪.圣杯所寻找的适合之人必定会引起这个世界的波动,就像前面那辆车里的人一样。”

      她伸出手指,“那是个炸弹犯。向警方勒索钱财后逃之夭夭。不过据圣杯所听到的愿望来看,他好像对警察的赎金不是很满意嘛!明明拿到了赎金,却仍然许愿拥有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耶。”

      朝闻道盯着那辆车看,黑色的大众车型,平平无奇,任谁也不会想到车主居然是个炸弹犯。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朝闻道像是自言自语,“一个炸弹犯丢弃的东西……是什么?”

      杜弗尔也察觉到了不对,然而太迟了。就算现在踩下刹车也无事于补。

      “哼哼……炸弹犯丢掉的东西呀……”

      在正确答案被公布的那一刻,前方的车子忽然离失了方向一般,轨迹忽然变得歪扭起来。

      朝闻道大喊:“刹车!”

      杜弗尔:“我正在这么做!!!”

      一阵剧烈的火光从三人眼前闪过,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爆炸与轰鸣声,同时混杂这阵阵拍打在车窗玻璃上的闷响。

      在近乎失聪的耳鸣里,赤杯嬉笑着公布了正确答案:

      “————当然只有炸弹啦!”

      剧烈的响动引起了周围的骚乱,杜弗尔以及后面的车辆全部被逼停,他这时才从巨响中回神,抬头一看,车窗上全都是人类碎片,“……………”

      “为了防止再次被丢掉。”赤杯的呼吸喷洒在朝闻道颈肩,像蛇的腹部一般冰冷粘腻。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圣杯把炸弹放到那人胃袋里面了,哦,坏孩子。”

      以爆炸的车辆为中心,天空中下起了猩红的血雨。零碎的人体碎片被炸飞后又打在固体物上,死状凄惨。赤杯却毫不嫌弃,视若无睹地打开车门——如果司辰愿意的话,人类是发现不了祂们的。

      赤杯似乎从这场爆炸中得到了启示,血雨打在她洁净的面庞,平添诡异。

      “此世界的天平向一人倾斜……原来如此。”她轻声喃喃。

      朝闻道和杜弗尔眼睁睁看着这个搅事精心情很好地哼着歌,一袭红裙在血雨中悠悠走远了。

      眼看这辆车子的外壳即将沾满人类碎片,朝闻道怜悯地看了一眼杜弗尔:“希望这不是你最喜欢的一辆车。”

      杜弗尔狠狠把自己摔在座椅上,吐出一口浊气。

      “我也希望不是。”他说。

      而于此同时,已经来不及躲闪,急切的对拆弹小队其余成员大喊“快趴下”的荻原研二遇到了此生最难以理解的事情。

      一秒,两秒……意识已经无法观测时间的流逝,就在他紧闭双眼等待死亡来临之际,身体忽然一轻——他被人拎了起来,然后是拳头砸在脸上的痛感和发小的怒吼声。

      荻原研二怔愣着,从没有任何一次觉得松田阵平的怒吼来的如此亲切。其余队员也都恍惚着从地上做起来,眼睛直勾勾盯着刚才放置炸弹的方向。

      荻原研二也跟着回头。

      原本重新开始倒计时的炸弹,此刻却消失了。他勉强安抚住自家发小拉着他走进了去看,哪里还有炸弹的影子。

      倒计时的炸弹,居然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呢?他恍惚地想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赤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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