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远归》雪叮呃的猫

36、36

　　“好家伙，我竟然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场面！你说当时要是我也在场该多好，一个白月光，一个朱砂痣，外加一个帅绝人寰的前男友，大家齐聚一堂，远儿，你这妥妥的人生巅峰啊！”Bradley陷在单人沙发里，一边喝着冰镇啤酒一边说道。
　　何洛远躺在旁边的沙发里，双手枕在脑后，轻描淡写地对他吐出一个字：“滚。”
　　Bradley拒绝了对方的提议，伸展着两条大长腿打了个嗝。“其实要我说，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嘛，不就是蒋烆误会了你一直喜欢纪宁屿吗？那现在误会解除了，不就没事儿了？”
　　何洛远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的特羡慕你，你就像那种特别初级的AI一样，思维又简单又没有烦恼。”
　　Bradley洋洋得意道：“我也这么觉得，像你这种自寻烦恼的聪明人就应该往死里羡慕我。行了，别在那儿自己憋着了，跟我这个初级AI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我拿我简单的思维帮你捋捋。”
　　何洛远心乱如麻，琢磨了半天，说道：“你知道偶像塌房吗？我现在对蒋烆的感觉，就类似于塌房。以前他在我的心里，是最无所畏惧的，他就是我回忆里最夺目的光彩。可是我今天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我的幻觉，原来我曾经热爱的那个人，跟我一样是个自卑的胆小鬼。我以前对他和我分手，是理解多于怨恨，我能明白一个人在面对前途时对感情放手的无奈，毕竟一无所有的人不配谈爱情。可是现在，我对他是怨恨大于理解，他怎么能为了那么荒唐的理由就放弃我呢？他如果认为我不喜欢他，那他把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当成什么？我们的第一次，是我主动去找的他，如果我不喜欢他，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他眼里，我是什么人？”
　　“嗯……那你就换位思考一下呗，如果是你发现蒋烆有个社交账号，里面记录的全是他喜欢另一个人的心情，然后他还和你在一起，还要走了你的第一次，你是什么感觉？”
　　何洛远摇了摇头：“首先，如果我知道他喜欢别人，我根本就不会跟他在一起。其次，如果他敢这么对我，那我会觉得他就是个贪图我美色的渣男！”
　　何洛远说完，忽然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我在他心里就是个毫无原则、馋他身子的渣男？！我真是……谢谢你啊……我现在更火大了！”
　　Bradley安抚他道：“你先别激动，我倒是觉得，他其实挺勇的，而且也挺可怜的。他明知道你心里有别人，还是选择去爱你，而不是干脆撤退自保，这不算你说的无所畏惧吗？他拼尽了全力对你好，和你在一起，可你却在梦里叫了别人的名字，他多可怜啊！你想想如果这事儿放到你头上，你当时的心情得有多难受？你还能再跟他继续下去吗？”
　　“可是我……我明明就是喜欢他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到底梦见了什么，你说我好好的我说什么梦话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们可能就不会分开了……”何洛远懊恼地双手捂住脸。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纪宁屿的心情，原来因为自己的过失错过所爱是这么令人难以接受。
　　Bradley摇了摇头：“我不这样觉得，那句梦话只是刚好成为了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没有它，后来也可能是由别的什么事成为你们分手的契机。小远，我这么问也许不太好，但是，你那个时候真的有让蒋烆感觉到了足够的爱意吗？”
　　何洛远低着头默默回忆着，想着想着，泪水开始充满眼眶。
　　他抬起头来，无限悔恨地说道：“我……从来没对他说过‘我爱你’……”
　　何洛远永远记得蒋烆抱着他，对他说出“我爱你”的那一刻。那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被人说这句话，带着震慑他灵魂的柔情。他当时心里除了欣喜，还有许多的不确定。会不会太早了？爱这个字是他们这个年纪能够承担得起的吗？在他的概念里，“我爱你”是拥有了足够能力和底气的成年人向对方许下的郑重承诺。而他还只是个未出校园的学生，他没有任何资本可以说爱。所以在面对蒋烆一次次的深情表白时，他从未给与过相同的回应。他以为他们来日方长，他终有一天会在自认足够成熟的时候对蒋烆说出那三个字。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一声声没有回应的呼唤，是蒋烆陷入绝望的前奏。
　　Bradley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理解地点点头：“嗯，我理解，那时候你们都还太年轻，爱这个字太重了。”
　　何洛远自嘲地笑笑：“小孩子的时候，觉得爱是大人才能说的词语，等长大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大人世界的爱充满了权衡利弊和无可奈何，少年时候的爱才是最纯真的。可惜等我懂了的时候，它早就已经走远了。”
　　“可是人总是要长大的，最初的纯真，最后也许还是会变成无可奈何。世事难预料嘛！”Bradley说。
　　何洛远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说得对，世事难预料，就算我们当初没有分开，后来也未必会一直在一起。所以哀叹曾经错过的没有任何意义，一切都要朝前看。”
　　Bradley一拍大腿：“对嘛！你看，还得是我管用吧？你还嫌我思维简单，明明就是你总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别在这儿坐着了，想通了就赶紧去吧，把你早该跟他说的话给说了，然后再大战三百回合。”
　　何洛远被他说得本能站起身，但马上又坐了回去。“不行，我现在还不能去。”
　　Bradley问：“这又是为啥？刚吵完架你下不来台阶啊？他都这么惨了，你就迁就迁就他呗？”
　　何洛远说：“不是，你忘了？他公司的事儿还没完呢，我现在去找他表白，得给他多大压力啊。我不想他为了能光明正大和我在一起，搞得焦头烂额，忙中出错。今天这事儿也算出得正好，让我们俩能冷静一下，让他好好把事情处理完。”
　　Bradley说：“那你还有继续等他啊？”
　　何洛远笑笑：“当然要等，因为他值得。”
　　……
　　闷热的桑拿天终于离开，夏末的风里带着丝丝离别的惆怅。
　　项目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顾问开始分批撤离，最后只留下一个内部支持团队，负责日常运维。
　　公司为大家组织了庆功宴，既是给整个项目画上圆满的句点，也是让大家趁此机会好好道别。转眼间这群人已经在一起相处了一年多，虽然工作中难免磕磕碰碰，可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心中依然不免惆怅。
　　很多人都在席间喝多了，有人吹牛，有人发牢骚，有人表达不舍，也有人赚到了项目经验琢磨着跳槽。有外包顾问趁机向项目经理毛遂自荐，想要谋取一个甲方职位养老。也有内部顾问打听外包公司的薪资，想趁着年轻多赚点儿钱。还有人想让何洛远帮忙内部推荐，争取一个调到总公司的机会，去混两年海外工作经验。
　　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忙，殚精竭虑，费尽心机，只为不被生活的齿轮碾碎。
　　这一次，外包顾问小刘没有喝酒。他其实对于自己上一次醉酒之后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记忆全无的，第二天当他从自己床上醒来，那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片段从四面八方攻击过来的时候，他差一点儿就咬舌自尽。
　　他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情找到何洛远，以为对方一定会将他从项目组除名。可何洛远却扮起了失忆，对那晚他的恶形恶状只字未提，只是提醒他今后不要在工作聚餐上喝那么多酒。
　　对何洛远的感激与爱慕如同野草般疯长，小刘在心里已经把他奉为了男神。眼看离别在即，男神就要与自己天各一方，小刘只是默默看着何洛远，都会眼眶泛酸。
　　趁着大家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之际，小刘悄悄拽了拽何洛远的衣袖：“何顾问，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何洛远跟着小刘来到酒店大堂的角落。小刘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
　　“何顾问，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想送给你留个纪念。”
　　“是什么？”
　　“手表。”小刘说着打开礼盒，精美的男士手表就躺在里面，从品牌和款式目测至少要万把块钱。
　　何洛远摇了摇头：“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小刘，你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不容易，不要浪费钱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可你对我就是很重要的人！”小刘眼眶含泪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遇见你，我希望你能记得我。”
　　何洛远想了想，抽出附在盒盖上的卡片。卡片上写满了祝福和不舍的话语，结尾小刘还在上面画了自己的卡通头像。
　　“这是你画的？画的可真好，我都不知道你还会画画。”何洛远说。
　　小刘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小时候学过一点儿，后来家里说画画没前途，我就放弃了。现在就是偶尔没事的时候画着玩儿。”
　　“你不知道，我最羡慕会画画的人，心里想什么都能用图像直观地表达出来，比普通人多了一种抒发情感的途径。”何洛远扬了扬手中的卡片：“这个，我留着了，我会好好保存它的，以后看到它，我就会想起你。这块手表你拿去退掉，或者把它送给对你更重要的人。”
　　小刘失落地收回手表，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他的速写本。“这个……你收着吧。”
　　何洛远接过速写本打开，里面画得满满的全是他，各种场景各种表情，画得惟妙惟肖。
　　小刘说：“这些都是我之前画的，我……我想你的时候就……就画一张……”
　　何洛远手中的素描本忽然变得沉甸甸的，每一页都挤满了不为人知的思念。
　　“真的送给我了？”何洛远问。
　　小刘点点头：“嗯，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何洛远把速写本抱在胸口：“谢谢！这是我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收藏。”
　　小刘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突然就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何顾问，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包容，我知道我挺烦人的，组里很多顾问都嫌我问题太多，只有你从来都不嫌弃我。还有上次团建的事，你也没有把它说出去，你帮我保住了工作，真的谢谢你！”
　　何洛远笑着捏了捏他瘦弱的肩膀：“都是小事儿，别放在心上。咱们这个行业不那么容易进，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加油好好干！”
　　小刘一边点头一边不停抹着眼泪：“何顾问，有句话，我想告诉你，如果我不说出来，会后悔一辈子。”
　　“嗯，你说。”
　　“我喜欢你，何顾问，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谢谢你！我会把你的这份喜欢，好好珍藏进记忆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