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稳定心率》四淼如水

53、久违惊喜

　　何徐行久违地梦到了过去。

　　那天的记忆十分清晰，因为那是他十岁生日。从早晨来到学校起就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下午放学。

　　这天他很乖，没有和同学打架也没有故意找茬，一整天的时间都在认真上课，就连老师都以为他改邪归正了。
　　别人都以为何徐行终于意识到他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而不是打架，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他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因为他早晨半梦半醒状态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卫薇说话的语气总是温温柔柔的，时间还早，担心吵醒他睡觉，她压着嗓音对何迟鸣说：“今天儿子生日，我准备给他做顿大餐，再做一个生日蛋糕。”

　　何迟鸣说：“晚上我早点回来，顺路买一个不就好了？”
　　卫薇轻声“嘘”了一声，告诉何迟鸣小点声，“自己做的更有意义，路上注意安全，不买蛋糕也要早点回来，记住我跟你说的。”
　　“记着呢，”何迟鸣说，“给他的生日礼物嘛，怎么会忘，走了啊。”

　　何徐行在他们说到生日蛋糕时就已经完全清醒，听到这段对话，他把脸埋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天一定要在表现好一点。

　　终于等到放学铃声，何徐行第一个跑出教室，起身动作幅度太大，椅子跟着倒了下去，周围同学的目光全部带着不解和惊讶。
　　何徐行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椅子本想就这么直接离开，结果听到讲台上还没离开的老师带着笑喊：“何徐行，作业忘带了。”

　　全班哄堂大笑，何徐行撇着嘴又返回座位，背起书包，然后把椅子扶正，一个男生跟在他后面问：“着急忙慌去做什么？”
　　“今天我生日！”何徐行回答男生的问题后单肩挎着书包，一溜烟跑出楼道。

　　马不停蹄地跑回家，果然和他期待一天的场景一样，饭桌上摆满了一大桌子美食，中间是一个水果奶油蛋糕，卫薇见他急促地喘着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跑这么快做什么，等下心脏受不住。”

　　何迟鸣在厨房听见了声音，双手拎着麦当劳出来，卫薇笑着说：“你爸专门给你买的生日礼物，你不是最喜欢吃麦当劳了吗？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坐在餐桌旁，何徐行望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他双手交握闭上眼许愿：“我希望以后每一个生日都和今天一样。”

　　梦境渐渐转换，下一个场景变成了卫薇去世后，何徐行在高中的时候，他翘了晚自习回到宿舍，从他的柜子深处拿出一个樱桃小丸子玩具。
　　他盘起腿坐在床上，这是一个小摆件，樱桃小丸子双手就这沙锤，他用手拨动齿轮，小丸子开始旋转起来。

　　这是十岁生日那年何迟鸣送的麦当劳生日礼物里的玩具，这些年里何徐行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梦境在小丸子转动时轰然崩塌，酒店房间中，何徐行缓缓睁开眼。
　　即使头还有些晕，但明显感觉到已经退烧。他揉着太阳穴，环顾四周，确认房间只有他一个人。

　　拿起放在床头柜的眼镜戴上，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没想到已经十点多了。
　　过去的每一天，何徐行都有规则的作息时间，这么晚醒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百年奇遇。

　　梦仅仅是梦，梦里再美好当醒来的那刻也会意识到那是假的，不复存在的。
　　就像过往的回忆，回忆再美好也已经是过去式。

　　所以自从卫薇去世后，有关她的记忆他刻意藏了起来。
　　是他在提醒自己不要沉溺悲伤，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何徐行伸了个懒腰，点开微信置顶发来的消息。

　　[鹿旗风：我去公司了，桌上有粥，凉了记得加热，还有别忘了吃药。]
　　[鹿旗风：工作不忙，中午就回去了。]

　　这两条信息何徐行反复看了好几遍，下床拉开窗帘，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倏然闯入房间，好像心情都变好了。

　　[潮汐锁定：遵命。]
　　鹿旗风收到消息的时候刚结束今天的任务换成另一个人继续培训。

　　过了几分钟，何徐行又发来一条消息，这次是一张图片，拍的是体温计。
　　[潮汐锁定：已经没事了。]

　　鹿旗风一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放松似的呼出一口气。

　　听见声音，陈语荣看向她，发现她的嘴角带着笑，陈语荣说：“你男朋友退烧了？”
　　“退了，”鹿旗风说，“多亏了你的药，谢谢你语荣姐。”
　　陈语荣摆摆手：“小事。”

　　和风科技的培训任务不是很重，鹿旗风觉得按照这个速度肯定会提前几天结束。

　　下班后鹿旗风急匆匆回到酒店，刷开门的时候何徐行正在和人通电话，对方应该是行星科技的员工，何徐行在给他指导工作。

　　回来的路上鹿旗风打包了午饭，她打开保温袋一一把饭菜拿出来，这时何徐行的通话结束。

　　何徐行走过来从背后抱住鹿旗风，把脸埋进她的肩窝，这个姿势维持了很久。鹿旗风忽然听到他很突兀的说了一句话：“鹿旗风，回去之后我们同居吧。”

　　鹿旗风：“？？？”
　　听到这话鹿旗风一个激灵，刚从保温袋拿出来的筷子没拿稳掉了下去。

　　伴着筷子摔在地面的声音，鹿旗风同时结结巴巴的说：“为……为什么？”

　　“行不行？”何徐行反问：“还是说你不愿意？如果你不……”
　　“不是。”鹿旗风急忙打断他。

　　她不是不愿意，只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我什么都没准备。”

　　“没准备也没关系，”何徐行松开环抱着她的手，拉过椅子坐下打开一次性塑料盒，假装冷下脸，“我在和你商量。”

　　鹿旗风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担心何徐行不开心，她拉开他的手，圈住他的脖颈，轻轻吻了他一下。
　　“当然愿意。”

　　何徐行继续打开塑料盒的动作，挑起眉说：“不许反悔。”

　　同居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他思考了一上午做的决定。
　　因为鹿旗风身边危险太多，留她一个人不放心，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只要他在一天，鹿旗风就必须在他的视线之内。
　　也因为过去他习惯了一个人，可是没有人喜欢孤独。

　　两个人的生活总比一个人要有趣的多。

　　鹿旗风手上沾上了油，手边没有纸巾，她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到床头柜准备拿起纸巾。
　　旁边是何徐行的背包，背包敞着口，鹿旗风望过去，吸引她的正是里面的画。

　　白紫配色，还有绿色点缀的花瓣，鹿旗风转头看了眼，确认何徐行在专注吃饭，鹿旗风勾着嘴角把这幅画拿了出来。

　　昨天听到小葵的话，她有一瞬间确实怀疑过何徐行，毕竟这种事他真做得出来，但想到他当时还在榆溪，所以放弃了这个想法。
　　之后她几乎没有空闲时间，从学校出来直接去了餐厅，晚上又满脑子都是何徐行在生病，今天早上急急忙忙去公司，根本没有机会去想其他的事。

　　重回餐桌，鹿旗风先把纸巾放到上面，然后背着手站在何徐行身边。
　　何徐行有些奇怪地问：“不吃饭吗？”

　　他们两个又回到了那种不好好回答问题，自顾自地问话状态，鹿旗风把画拿到他眼前：“某人这么大了，怎么还抢小孩子的东西？”

　　何徐行笑着叹了口气，挑眉道：“不是抢来的。”
　　“确实不是抢，”鹿旗风点点头，然后反驳道，“是骗来的。”

　　“啧，”何徐行回过头继续吃饭，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女朋友的东西就是我的，我拿回我的东西那叫骗吗？”

　　说不过你。
　　鹿旗风也轻轻“啧”了一声。

　　午饭后，鹿旗风看着他吃了药，忽然说：“下午有时间吗，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保密。”
　　“不过去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学校。”
　　“好，我陪你一起。”

　　——

　　曾经高三时候，何徐行也考虑过选择京南大学，但榆溪大学的软件工程专业在国内排名第一。

　　京南大学的面积比榆溪大学更大，走在校园中，何徐行久违地体会到了学生时代的美好。
　　他在大学的时候，每天的计划比高中还要多，常常卡着图书馆闭馆时间离开，机会没有时间好好逛一逛学校。

　　鹿旗风今天来学校的主要目的是和孙歆讨论毕设的后期修改问题，这是昨天两人商量好的。

　　到达教学楼下，何徐行松开了牵着的手，鹿旗风疑惑地看着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何徐行回答：“我这个社会闲散人员就不去打扰你们谈论正事了，正好有机会逛逛你们学校。”

　　都是借口。
　　鹿旗风心说。

　　歆姐很早就知道她们在一起了，一起进去也没关系。不过他既然这么说，鹿旗风就随他去了。

　　“好吧，待会见。”
　　鹿旗风说完后走进了教学楼。

　　她才不相信他只是单纯的逛学校，不好奇是假的，鹿旗风实在是想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孙歆的办公室在四楼，鹿旗风沿着楼梯走到三楼时，可能是第六感心有灵犀，也可能是巧合，她站在窗边望了一眼，刚巧看到楼下的何徐行正在举着手机四处拍照，然后低下头在手机中看着什么。

　　这时她大概知道了何徐行在做什么，他在走她曾经走过的路，看她曾经看过的风景。

　　·

　　孙歆对鹿旗风的毕设比较满意和放心，所以关于修改意见不是很多，没用多少时间鹿旗风就离开了办公室。

　　关上办公室的门，她靠着墙边在一个新建的群里发了消息。
　　[鹿旗风：我这边结束了，你们呢？]
　　[项卿：联系好了。]
　　[周远镜：快点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韩目霖：那我们先出发了。]
　　[鹿旗风：OK。]

　　回完消息，鹿旗风走出教学楼，不知道何徐行去了哪里，这栋教学楼外面就是操场，两边的银杏叶几乎完全凋落，仅剩几片金黄的叶子倔强地挂在树枝，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篮球场依旧有男生在打篮球，鹿旗风隔着围栏网寻找何徐行的身影，何徐行没找到，反而遇到了曾经的几名同学，他们忙于考研，为了复习方便一直住在学校。
　　其中一名男生笑着和她打招呼：“鹿旗风，好久不见啊！”

　　鹿旗风和他们的关系还不错，所以多聊了几句，鹿旗风忽然想起来，一直和她讲话的男生过去是赵一彬的室友。
　　自从赵一彬删掉她的联系方式后，鹿旗风的心里总有一道坎。

　　她问：“赵一彬怎么样了？”
　　众人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皆是一愣，赵一彬的室友走出篮球场，单独和鹿旗风走到一片人少的区域。

　　他问：“你竟然不知道吗？”
　　她应该知道吗？

　　……

　　鹿旗风和男生告别后，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步，眼睛四处张望寻找何徐行的身影。
　　脑子里全是刚才和同学的对话。

　　鹿旗风有点疑惑，如实说：“我上次听说他进了医院。”
　　男生沉吟几秒，说：“那天催债的找上学校，班长当时手头没有钱，被他们揍进了医院，对了，你和信息学院的韩目霖什么关系？”

　　鹿旗风回答：“朋友。”
　　“那天只有我在医院陪他，韩目霖来到医院说有人想和赵一彬通电话，接完电话后韩目霖帮他还了钱。”男生在仔细回忆，“韩目霖走后，我问班长什么情况，班长说帮他还钱的是你男朋友，条件是他不能再和你有联系。”

　　“不过班长说，他挣到钱会还给你男朋友的，他是喜欢你，但仅仅是喜欢，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所以不会强迫你和她在一起，知道你有男朋友后他就已经放弃了。”

　　鹿旗风靠在树上，苦笑一声。
　　她早该想到的。

　　在知道韩目霖和何徐行认识时她就应该想到的，能自称她男朋友的人大概只有何徐行了。

　　她的心里忽然被一股浓浓的感情填满。
　　原来这些年里一直在等待的不仅仅有她，还有何徐行。

　　在他们分开之后，在她以为他们的结束可能是再不会重逢的时候，何徐行一直在默默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鹿旗风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低头给他发消息。
　　［鹿旗风：我结束了，你在哪里？］

　　收起手机，她轻轻吸了下鼻子，抬头望着天空，在眼泪出现之前掐断。

　　身后响起脚步声，踩在枯叶上沙沙响的声音，然后鹿旗风落入一个环抱，身后的人轻轻蒙住她的眼睛，声音带着略微沙哑。
　　“别动，你被抓了。”

　　鹿旗风轻轻笑了声，语气恢复正常，顺着他的话说：“俘虏有优待吗？”
　　“有啊，”何徐行说，“亲我一下就放过你。”

　　鹿旗风把他的手拿开紧紧牵着，转过身子踮起脚尖，闭上眼吻上他的嘴唇。

　　这个吻又深又重，好像要把她全部的情感发泄出来。

　　直到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鹿旗风才红着耳朵，故作镇定地牵着他的手说：“走吧。”

　　何徐行走在外面，揽着她的腰问：“你还没说要去哪儿？”

　　鹿旗风还没彻底回神，就这么把地点说了出来：“游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