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稳定心率》四淼如水

27、生活绘本

　　正午餐桌，张阿姨今日做的菜多半是清淡鲜美为主，因为……
　　除了鹿旗风，家里又多了一位喜欢粤菜的南方人。

　　“霖哥，来！咱俩碰一个！”
　　“西哥，今后我们就是亲兄弟！”

　　鹿旗风：“……”
　　她举起装着果汁的杯子抵在唇边，阴阳怪气道：“二位初次见面就能结拜兄弟，可谓是相见恨晚、陌路相逢、似水如鱼？”

　　“不要乱用成语，宝贝儿。”韩目霖头顶架着墨镜，好像墨镜才是他的本体。

　　“姐，你不懂，”鹿涧西说：“我还以为是敌方派来的卧底，没想到是友军！只要你讨厌何徐行，我们就是兄弟。”

　　韩目霖说：“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小风的弟弟，她的弟弟就是我亲弟！”
　　鹿涧西和他握拳相碰：“兄弟，我投你一票！”

　　“你俩别光顾着喝酒，多吃点菜。”鹿玲边说边给他俩分别夹了几块豉汁蒸排骨。
　　“谢谢干妈！”韩目霖说，“干妈你也吃。”

　　鹿旗风看着其乐融融、相亲相爱的三个人，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里多余的那个。

　　尽管她嘴上嫌弃，但见到韩目霖时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开心。

　　在鹿旗风这里，韩目霖是她最好的朋友，是一起长大的哥哥，他们之间无话不谈，韩目霖像晴空的太阳，不惜一切在她身边释放温暖阳光。

　　韩目霖这家伙成日嘴里跑火车，他说这次是为了躲相亲从椿江逃到了榆溪。

　　这话骗骗别人还行，不管怎么编，鹿旗风是不会信他那一套油嘴滑舌。

　　午饭后，鹿玲回了公司，鹿涧西接了个电话，说：“我们乐队临时开会，我回学校了，霖哥，我姐就交给你了。”

　　什么叫“交给他了”，鹿旗风嘴角抽搐了一下。

　　韩目霖比了个“OK”的手势，背靠沙发坐在地毯上从书包里掏出来好几盒巧克力，“上次听你说这个好吃，给你多带了点。”

　　“你的伤怎么样，能动吗？”韩目霖见她撑着双拐一步步往前挪，立马起身伸开双臂，“我抱你回卧室？”

　　“不用！”鹿旗风躲开他的手，熟练地回卧室，打开笔记本继续写论文。

　　他们需要完成的论文其实比较容易，主要是根据毕设的内容撰写，所以重心还是要放在毕设上面。

　　“你的卧室布局和以前别无二致，”韩目霖跟着她一起进去，一眼注意到了那幅史迪仔的水彩画，“童心未泯啊，宝贝儿。”

　　听他一口一个“宝贝儿”，鹿旗风浑身不自在，“打住。”
　　“这幅画是一个小朋友送的。”

　　韩目霖像是误入了宝藏屋的小孩子，更像是闯入新家的小狗，对卧室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更意想不到的是，“石榴”似乎很喜欢他，韩目霖走到哪里，“石榴”就跟着到哪里，鹿旗风看了一会儿，确认“石榴”不会乱跑，她打开了星空视频网站。

　　一场直播，不仅她的粉丝数涨了一倍，收入也多了起来，难怪如今的社会很多人都在做自媒体。

　　“这是什么？”韩目霖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与众不同的书，“追人三十六计？”

　　鹿旗风第一次恨自己腿脚不便，没能第一时间抢过来，韩目霖已经看到了后一页，她才挪着伤腿冲过去，“没什么，别看了。”

　　只顾着把东西放进抽屉，她没注意到韩目霖沉默了几秒，神情落寞。

　　韩目霖很快调整情绪恢复正常，问：“难怪前些日子你问我知不知道如何追人，他什么态度，需不需要我帮忙？”

　　“还是那样。”鹿旗风回答。
　　和三年前相处状态很像，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抵是对方曾经喜欢过自己，但没有结局。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一瞬，鹿旗风重新回到原来座位，韩目霖在盯着书桌上的一个点神游，直到看到书脊上有只小熊图案的书。

　　他拿出来翻开书封，扉页上保存着他亲手写下的潦草签名，然后扫视书架，问：“这位鹿旗风女士，在北站送你的礼物你又忘了拆是吧？”

　　经他一提醒，鹿旗风猛然想起来，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从储物柜里找出礼物袋，试图解释：“回来后太忙了嘛，又要帮忙拍摄宣传片，又要直播，还要准备毕设。”

　　“我现在看，行了吧？”鹿旗风解开包装，拿出一本用英文报纸包装的书。

　　拿到礼物时她就已经猜到了会是书。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特有的礼物，以前鹿旗风不擅长准备礼物，韩目霖生日又摆手说不要准备，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礼物呢。

　　所以鹿旗风那时候送给他一套物理试题，韩目霖生日比她早两个月，结果到她自己生日的时候，韩目霖也回送她一套试题。

　　那时她才明白被人送试题的后无力吐槽的心情，后来就变成了互送书。

　　韩目霖找出美工刀，帮她划开报纸包装，鹿旗风看见封面就被吸引住了。

　　这不是书，而是绘本作品，封面是一个女孩子抬手遮挡阳光仰望树叶和天空。
　　“生活蒙太奇。”她轻轻读出绘本的名字。

　　《生活蒙太奇》——光看名字足以令人注目。

　　“蒙太奇”几个字，对于鹿旗风来说熟悉极了，它是一种镜头剪辑手法，把分切的镜头通过组接形成剧情和故事。

　　这本漫画治愈又温暖，鹿旗风不自觉看得上了瘾，韩目霖说着他出去一下，都不确定鹿旗风是否听见。

　　生活片段如同一部用蒙太奇手法拍摄的电影，这本漫画里文字不多，每一个主题介绍仅仅三个或四个字，书中画面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生活碎片，交织融合梦中或幻想场景。

　　这里布满了常常被人遗忘的生活里很小的美好片段。
　　如果我们放松心情，缓解压力，认真看看周围的人和事，就会发现生活处处是平凡且美好，连空气都是甜的。

　　伸出双手抓起一阵风，站在白云上俯瞰世间万物，会发现光永远存在，万物渺小又无比浩大。

　　鹿旗风打开音乐软件播放轻柔的纯音乐，她突然想到过去在书店里，何徐行在对他解释为什么喜欢物理时，沈少语说得那句话：
　　“生活很美好，世界很温柔，所以，我们要认真过好每一天。”

　　此刻她突然明白了，沈少语是依靠热爱生活治愈病情。

　　对生活充满热忱，抛弃一切，放松自己，其实活着很简单，也很惬意。

　　沈少语应该会喜欢这个绘本，鹿旗风突然萌生了这个想法。
　　她打开购物软件，里面下单一本同样的书。

　　——

　　当一个人沉浸在某一件事中，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比如上学时集中注意力听课，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才猛然发现一节课就这么结束。比如鹿旗风放空自己，看到这本漫画的最后一页时天色已晚。

　　鹿涧西今天一反常态背着吉他回来，鹿旗风从绘本故事中抽离，问：“今天不去排练吗？”

　　“表演推迟了。”鹿涧西没有很难过，而是十分兴奋地说，“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排练，而且，你的腿那时候应该会好起来。”

　　有鹿涧西和鹿玲轮流在家看管，偶尔加上韩目霖，鹿旗风后面几天被迫乖乖窝在家。

　　鹿涧西和韩目霖从网上买来各种奇形怪状的拼图和积木，三个人在家里因为拼图块应该放在哪里吵了好几次。

　　其中有个名字是“纯白地域”的拼图，一千块拼图，三个人用了整整一周时间完成。

　　虽然并不无聊，但也比不上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所以她为了能出门，换药拒绝了保姆帮忙，而是换成每天去社区诊所。

　　在家里窝了两个星期，终于熬到可以去医院拆线的这天。

　　自从邀请邢洋帮忙直播的那天后，鹿旗风只见过何徐行两次，每一次都是来看“石榴”，再顺便看看她。

　　鹿旗风给他发了去拆线消息，本以为何徐行像平时一样一天不回消息，结果这次回复很快。
　　［潮汐锁定：等我，我送你过去。］

　　由于鹿涧西和韩目霖本来就要陪她去医院，何徐行的车后座呈现了“凹”字形。

　　他们两个把鹿旗风夹在中间，何徐行开车，副驾驶没有人坐。

　　榆溪三院门前的景观石傲然屹立，鹿旗风忽然掏出手机对着它拍了一张。

　　和何徐行重逢时他们就是站在这里，那时的桂花盛开，时间不过刚刚一个月，桂花已经凋零。

　　拆线前，鹿旗风突然说：“晚上聚餐我订了蛋糕，你们谁去看看做好没有？”

　　这段时间的宣传旅游直播，原本是鹿旗风擅自揽下的任务，结果她直播一场后交给其他人，自己美美隐身。

　　在她直播和宣传片播放后，画月镇的游客已经明显多了数倍，后来有了邢洋帮忙，很多人慕名而来，只为看一眼这座被吹得天花乱坠、四处营销的画月小镇。

　　为了庆祝直播的成功和鹿旗风恢复，大家提议聚会，地点依旧是何徐行家里的烧烤店。

　　她的目光在韩目霖和鹿涧西之间游动，不出她所料，鹿涧西主动前去，这些天他不论去哪儿都会拉着韩目霖，“霖哥，走啦，一起。”

　　韩目霖看了何徐行一眼，“嗯”了声跟他离开。

　　“鹿旗风同学，你这支开人的方式有点太明显了吧。”何徐行说。

　　“有他们在还怎么和你独处呢？”鹿旗风挑眉。

　　小叶老师寄来的《追人三十六计》第一条：调虎离山——
　　用计谋引诱友军（电灯泡）离开，趁机和人（攻略对象）共处一室。

　　这些天在家反复思考，她觉得不能再这么沉淀下去了，要主动出击。

　　医生拆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

　　鹿旗风用尽毕生演技，挤出两滴眼泪，眼眶湿润，她的皮肤白，因此眼睛和鼻尖泛红更加明显。

　　“疼么？”何徐行问。

　　“不疼。”鹿旗风楚楚可怜道，几根发丝贴在脸颊，眼睛湿漉漉的，哪里是不疼的样子。

　　医生都不自觉多看了她两眼，手中动作放轻。

　　何徐行侧过脸，轻轻笑了下，转回来时眸底笑意没有藏住。鹿旗风抿着唇，假装不经意地勾起何徐行的食指，好像这样就能缓解疼痛。

　　她低着头闭了闭眼，正在思考下一步动作时，整个手心忽然被另一只手笼罩，那只手干燥，体温却比她的低。

　　余光里，那只手修长好看，两人手指交叠，紧紧扣在一起。

　　鹿旗风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十指相扣的手上，没发现医生动作变快。

　　直到医生说“可以了”，她才倏然回过神，不知是不是医院温度太高，两只手心触碰处有了轻微的汗水。

　　尽管这样，也没有分开。
　　鹿旗风的心跳得极快，前些天鹿玲给她一块和风科技的智能手表，这时突然发出提醒：

　　“自15：15开始，你似乎处于非活跃状态10分钟，但你的心率上升到了120次/分以上。”

　　……

　　伤口恢复的很好，医生建议可以适当锻炼肌肉，有助于恢复。

　　两人谁也没有松开手的动作，鹿旗风被他牵着轻轻试着走路，等待电梯下来时，医院楼道安静地过分。

　　“叮”一声，电梯开门，里面站着一位医生。

　　何徐行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和医生打招呼：“周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