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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生忌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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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散银杏叶落了一地,好似秋天独有的落花。
鹿旗风左顾右盼,盯着过往行人的每一张脸,企图找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神色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焦急。
这家伙去哪了?
“奇奇,还不走吗?”杨双晨准备离开。
“这就走。”鹿旗风答,离开前又转头不死心般用眼眸扫视一圈。
原来的拍摄地除了两三位闲散度的游客,就只剩下张海和小淼。
小淼正垂着头挨训,张海阴沉着脸,好像小淼犯了什么很严重的错误。
鹿旗风微微皱起眉,今天的拍摄很顺利,小淼这孩子机灵,工作干脆利落,至少在鹿旗风这里她没有犯错。
何况小淼只是一个小助手,也就是端茶倒水,看管道具之类的。
但自己在这里猜想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索性走了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杨双晨看她停下,愣了几秒往回走,以为那边发生了什么,也跟了上去。
这次的宣传片拍摄杨双晨很重视,为了把画月镇的旅游名号打出去,现在画月镇的游客虽然也不算少,但也只是秋天红叶这一段时间,等过时树叶凋落,天气寒冷再加上榆溪每年雨雪较多,冬天会出现很长一段时间的衰败期。
拍摄宣传片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马拉松扩展热度。
所以杨双晨不惜花大价钱请来专业导演,剧本改了又改,虽然剧组很多人都是画月镇本地人,但杨双晨邀请能他们是因为他们确实有过人之处。
小淼今天大二,在榆溪大学的新闻专业,每天没课的时候来剧组帮忙。
榆溪大学排名靠前,能去那里的人成绩都不会很差,鹿旗风过去的同学不少都在榆大,比如鹿涧西,比如侯进,还有何徐行。
拍摄宣传片不像正式剧组有专门的灯光师,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商业片,只是为了旅游推广而已。
鹿旗风猜得没错,张海发火单纯是因为反光板到了何徐行的手上,虽然只有一个镜头,能看得出来,他对剧组管理确实严格。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张海确实尽职尽责,鹿旗风虽然没拍过宣传片,但她也听过不少,比如鹿玲的和风科技也拍过宣传视频,公司的企宣部也没有很专业,就是他们的员工自己拍摄,成片也很不错。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在这方面,张海就是那个专业的人。
“导演,没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杨双晨道歉,“您就别为难一个小孩了。”
张海看见她们两个,脸上的怒气放平一些,鹿旗风想,大概是看在杨双晨的面子上,毕竟从金钱方面来说,杨双晨是投资方。
小淼眼眶红肿,低着头抠手指,鹿旗风怀疑张海再这么骂下去,这孩子能用指甲刺穿手心,她轻声安慰,小淼抹了下眼角,跟张海道了歉,一个人离开了。
还是脸皮太薄,鹿旗风想到以前上课的时候,有个老师说如果以后进了剧组,记住一点就是脸皮要厚,被骂不可避免,就当积累经验了。
杨双晨把张海打发走,过来说:“别放在心上,我听说导演家里最近不太平,儿子和弟弟相继丢了工作,心里憋屈难免发脾气。”
“也幸好行哥明天不会来,不然他也免不了被骂,张海真发起火来那是无理由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鹿旗风抓住什么字眼,疑惑地问:“他明天有事吗?”
“你不知道吗?”杨双晨一脸震惊,“明天他母亲忌日。”
什么?
鹿旗风瞳孔微微睁大,她从来没从这方面想过。
关于何徐行,她好像什么都不了解,上次的烧烤店是这样,这次也是,以前何徐行从来不提自己的家庭,她也不会过多询问。
何徐行总是一副游刃有余,无拘无束的样子,在鹿旗风的认知中,这样的人一般都会有幸福美满的家庭,退一万步来说,生长环境也不会太差。
杨双晨看她这样显然一无所知,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心疼,她从小认识何徐行,这人整天游手好闲,却也是演技高手,她和鹿旗风也算是童年时期的玩伴,这两个人如今相处成这样,她作为旁人着实难过。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把所有知道的全说出来。
她们来到旅游街的一间茶馆,两个人靠窗对坐,淡淡的茶香和清幽的环境让人放松下来。
“卫阿姨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癌症。”杨双晨轻声说。
2010年11月5日,何徐行刚升初中不久。
如果说鹿旗风小时候被称为“天才”,那何徐行就是“神童”。
从小,他的学习成绩永远第一,初一第一次月考,何徐行照样全校第一,断层式第一。
杨双晨那时候和他在同一个班,她记得何徐行站在全校面前,笑得张扬肆意。
校长让他分享一下学习方法,他高傲的抬着下巴,十分欠打的说:“天赋。”
气得校长不能拿这个宝贝第一怎么样,只好吹胡子瞪眼,那表情滑稽极了。
在杨双晨的印象里卫薇温柔又漂亮,何迟鸣稳重又内敛。
那时候画月镇没发展旅游业,家家户户经济困难,何家经营着一家小商店,杨双晨每次路过,卫薇都会免费给她塞点零食,有时是棒棒糖,有时是雪糕。
放学时,他们一起回家,何徐行开心的把奖状展示给卫薇看,杨双晨看到卫薇温柔地揉了下何徐行的头说“真厉害。”
“小晨,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卫薇看到她笑着挽留。
何徐行嘴型遗传了卫薇,两个人都是天生唇角上扬,看上去热情善良且温和亲切。
只是卫薇身体可能不太好,看上去虚弱,时不时咳嗽几下。
杨双晨摇摇头拒绝了,离开前卫薇给了她一根阿尔卑斯双球棒棒糖,离开前听到卫薇突然咳嗽起来,缓了好久,然后轻声对何徐行说:“我没事,奖励你考了年级第一,爸爸妈妈带你去游乐园怎么样?”
“不过先说好,不能玩刺激性项目。”
她还听到何徐行撒娇求卫薇宽恕一下。
在周末的清晨,她半梦半醒状态,听到自己父母说了几句话,她猛然清醒过来。
父母说卫薇生病住院了,她还在心里嘲笑,何徐行那家伙今天去不成游乐园了。
卫阿姨住院的那段日子,何徐行没有去过学校,再后来,她听到的消息就是卫阿姨去世了。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何徐行和他的父亲开始冷战,父子俩互相看不顺眼,都认为是对方的错。
清雅的香气层层叠叠蔓延,鹿旗风安静听杨双晨温声回忆:“父母带着我去了医院,我第一次看见行哥哭。”
“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爱哭,经常被鹿涧西叫小哭包。可行哥不是,他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眼泪’这两个字。”
鹿旗风心里一阵酸涩,像被什么堵着,她想象不出来何徐行哭的样子,她认识的何徐行,就像天上的月亮,月亮皎洁无瑕,高不可攀。
“卫阿姨去世的那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杨双晨说。
鹿旗风眼神询问,杨双晨弯了下嘴角,说:“那天是卫阿姨生日。”
11月5号,是忌日也是生日。
“所以行哥每一年的这一天都会消失,可能是回家也可能是去看卫阿姨。”
——
晚上拍摄的是星空,他们来到一片草原,今晚的天空就像被星星覆盖,发出明亮璀璨的光芒。
鹿旗风给何徐行发的消息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拍摄结束后,鹿旗风急切地跑到双鸣烧烤,这是她唯一知道的有何徐行痕迹的地方。
烧烤店依旧人声鼎沸,何望时依旧扎着两条麻花辫,脸上甜甜的笑着:“旗风姐,你来啦,今天想吃点什么?”
鹿旗风急促的喘息几下,而后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哥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找我哥?”何望时怀里抱着菜单,“旗风姐,跟我来吧。”
鹿旗风跟在何望时脚步后面,跟着她进入后厨,烧烤的烟火味道浓郁,直冲大脑,后厨有几个中年人。
个子高的中年男人问:“小时,有朋友来啊?”
“小叔,这是我哥的朋友。”何望时说。
男人又高又瘦,眉眼和何徐行很像,应该是何徐行的父亲。
鹿旗风欠身,微笑着说:“叔叔好,我叫鹿旗风,找何徐行有点事。”
父亲表情不变,眉眼柔和了些:“去吧,他就在后面呢。”
“谢谢叔叔。”
穿过后门,鹿旗风没想到后面竟然是个院子,和外婆家的差不多大,她看到秋千椅上躺着一个人。
何望时声音放低:“旗风姐,我先去前面帮忙了,还有,我哥今天心情可能不太好,如果他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鹿旗风笑了:“知道了。”
“何望时,你又偷懒。”秋千上的人说。
鹿旗风看着何望时轻轻离开关上门,自己放轻脚步,走到秋千椅旁。
何徐行一条手臂遮挡在眼睛上,另一条随意向下垂着,一只白色小狗舔舐他的手指,看见鹿旗风立马跑远两步,大概是发现来人没恶意,眼睛圆溜溜的盯着。
晚上的风没有很大,院子里的树叶轻轻摇晃。
何徐行的额头碎发被吹动,鹿旗风看得有趣,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撩了下。
“何望时,你很闲么?”何徐行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鹿旗风憋着笑:“你怎么知道我很闲。”
听见声音,何徐行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