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永续》茶己昭

15、想不出标题

　　虫族溯游的那五年，即使是在远离战场的帝都，人们的心也总是悬在空中，既害怕那非人的怪物，也挂念着在战场上的家人。理论上只有alpha和omega有精神力，可以完美操控机甲，而beta只能做一些后勤工作，但是事实上为了追求更好的性能，机甲的设计做出了很多让步，现在的机甲只有体格也同样达标的alpha才能驾驶。对于alpha来说，成为一名可以驾驶机甲的战斗员是非常荣幸的事，但这也同样意味着更高的风险。因为虫族溯游，alpha的死亡率一直高居不下，平均寿命也远远低于omega。

　　埃瑞斯家族的战神双子，阿斯塔娜和路德，就是牺牲在战场上的，这对双胞胎姐弟从出生开始就被给予了厚望，他们也确实不负众望，创下了一项又一项奇迹，将荣耀带给了埃瑞斯家族，却没能一直创造奇迹。

　　而虫族溯游结束后，将会是平静的十五年，多次轮回一般的灾难甚至让大家也养成了这种周期性的习惯，在溯游结束以后就迅速懒散了下来，整个军部可能只有威兹德姆暂时没法适应过于悠闲的生活。

　　他面前摆放着的是需要他审核的资料。第九星系最高指挥官格罗瑞上将战死，作为最有可能接任的中将，他理所当然地被元帅指派为了代理人，处理这些事务。虽然辞职已经撤销了，但是威兹德姆任然有些不情愿。

　　这份他已经看了十分钟的资料是格罗瑞·埃瑞斯的确认死亡报告，过往荣誉，以及赔偿协议。按照元帅的意思，他想要授予格罗瑞“光辉之翼”的勋章，这是军部里的最高荣誉，而过往获得过这个勋章的人只有两个，就是阿斯塔娜和路德。

　　虽然不可否认他们的贡献，但都是在牺牲后才追授的，更像是一种慰藉。当初的埃瑞斯家族失去了一双儿女，只留下长子，现在的埃瑞斯家族又失去了唯一的alpha，只留下一位omega成员了。

　　作为对这个可怜的omega的关照，赔偿协议里特意多了一个款项，那将会是一大笔钱，但是埃瑞斯家族并不缺这一点钱。

　　“埃瑞斯......”

　　威兹德姆看着基本信息表上的照片，久久未能盖下确认的印章。

　　吉恩·里德躺在病床上，看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发呆，他看了许久，都没能等它亮起。

　　也许是为了透气，也可能是护士忘了关闭，病房的房门是开着的，尽管如此，乌索斯还是将轮椅停在了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也许是困倦，也许是失望，吉恩的声音有些冷淡，他头也没有回:“门没关。”

　　格罗瑞瞥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来得还是太晚了，也许应该带一点抱歉的语气:“抱歉，里德先生，我遇到了丝黛拉，所以耽搁了很久，还望您能谅解。”

　　听见他的声音，吉恩猛地回过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说话也支支吾吾了起来:“伊果先生......我没想到是您.....”

　　他想挣扎着下床来迎接，但是扯到了未愈合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僵在那里。

　　乌索斯连忙扶住了他，在格罗瑞的示意下让人又躺了回去。

　　“你没有选择高速愈合吗？”格罗瑞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毕竟那种技术可以在短时间内愈合他摔断的腿，应该也可以治愈刀伤。

　　吉恩疼得呲牙，还是坚持回答了他:“我听说还是自然愈合比较好，而且那个.....太贵了。”

　　真实想法肯定是后者，但是他先提及了前面的理由，格罗瑞就当他确实是天然疗法的拥护者，转而问起了其他:“这些天没有人来看望你吗？”

　　疼痛渐渐平息，吉恩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了，他苦笑了一声:“也许只有奥斯丁少爷会来看我，可是他被关禁闭了。”

　　吉恩·里德是一个beta，没有出生在任何一个贵族家庭，现在是斯芬克斯家族下属电子厂的一名员工。这是格罗瑞了解到的仅有的一点信息。

　　他继续问道:“你的家人呢？他们不来探望你吗？”

　　但是他好像问了一个不太好的问题，吉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他们已经不在了。”

　　“我的父亲在我小时候就患癌症去世了，我的母亲在我高中的时候因为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我还有个妹妹，但是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因为遗传病。”吉恩朝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想，我或许也会患上某个疾病去世。”

　　虽然最高议会已经在通识教育里淡化这个事实了，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关于alpha和omega其实是基因改造后的新人类的事实，而那些基因改造失败的就是beta，他们也被称为旧人类，不同于各方面都得到了极大改善的新人类，他们也许会患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疾病，这也是beta的平均寿命低于alpha和omega的重要原因。

　　格罗瑞微微颔首:“抱歉。”

　　“不，您不用说抱歉。”吉恩连忙挥挥手，脸颊又红了起来，“您能来看我，我觉得很开心。”

　　他看向格罗瑞坐着的轮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伊果先生的腿.....是治不好的吗？”

　　“哦？也许吧，我也没太在意。”问起他双腿的人并不少，格罗瑞已经被问出了经验，“反正坐着也比较舒适。”

　　但是吉恩看上去非常关心他的腿:“我知道有一个医生，对于神经和肌肉非常了解，或许他会有办法。”

　　格罗瑞暂时没有暴露身份的打算，他礼貌性地接过他的话，记下了他给出的建议，却并不打算实施。

　　也许同样是因为价格的关系，吉恩住的也是普通病房，除了他以外还有两张床位，只是凑巧他们都不在，毕竟这个病房里就只有三张床，没有电视，也没有任何其他可以消遣的东西。

　　“这里会不会太枯燥了？”格罗瑞瞥了一眼地上的瓜子壳，看来他的病友并不怎么爱干净。

　　“还好，我都习惯了。”吉恩露出腼腆的笑容，指了指窗外，“这里的视野还不错，晚上的时候可以看见很多星星。”

　　格罗瑞注意到他挂在一旁的帆布包里，隐约露出一角，像是某种书籍或是别的什么资料，那特殊的蓝色让格罗瑞联想到了帝都的晦涩难懂的历史考究系列丛书，目前一共有二十册，且还在不断更新。

　　他看向吉恩:“里德先生很喜欢历史吗？”

　　“我只是随便看看。”吉恩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帆布袋，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问这个，“我只是想多学点知识。”

　　明确可知的是，在新星纪之前，人类就已经存在了许多年，但是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让人类不得不选择迁徙，来到了这里重新组建文明。他们本来也携带了刻录了所有过去的人类文明的资料，但是却遭遇了新的灾难，那就是虫族，很多过去的资料都已经遗失了，全靠历史学家们从星际残骸里捕捉关键信息，这才勉强组建起了现在的福萨里曼帝国。

　　“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太多太散了，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体系是很难明白的。”格罗瑞收回了目光，乌索斯替他调整了一个交谈最合适的角度，“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中央图书馆的三楼F-36书架，那里有一个三维模型，对你的学习更有帮助。”

　　吉恩眼睛亮了起来:“伊果先生也喜欢历史吗？”

　　“闲暇时光的消遣，算不上喜欢。”格罗瑞微微一笑，没人会喜欢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但是根据埃瑞斯家族的家庭教育，他曾经被要求要把这玩意背下来。

　　在下班之前，威兹德姆再不情愿也得盖了章，他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甚至在盖完章后抬头的一瞬间，才察觉到了身边站了一个人。

　　他连忙站了起来，站得笔直，心里没由来地紧张:“元帅。”

　　梅瑞莱拉歪着头，看着桌上的文件，他总是笑着，很有亲和力，只有被他担任教官的人才知道，人是可以一边笑着一边说着恐怖的话的。威兹德姆很不幸就是知道这一点的人。

　　梅瑞莱拉看向威兹德姆，语调轻柔:“你和格罗瑞的关系.....似乎很好吧？”

　　除了元帅，可能没有人会这么说，甚至有些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仇，威兹德姆也拿不定梅瑞莱拉的意思，只能回避道:“只是作为战友应有的默契。”

　　“葬礼前一天的晚上，你似乎喝了很多酒吧？烂醉如泥，在酒吧被休伯特领了回去，可我记得你好像并不喜欢喝酒。”梅瑞莱拉将桌上的资料拿了起来，看着相片上的人，又接着道，“格罗瑞确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人，太可惜了。”

　　威兹德姆无言以对，他甚至不知道元帅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梅瑞莱拉见他默不作声，还站得笔直，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嘛！你太紧张了，虫族溯游已经结束了，可以多笑笑了。”

　　“我来这里也没有别的意思......听瑞莎说，你和休伯特似乎闹了矛盾？”

　　谈起休伯特，威兹德姆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即使是面对元帅，他也并不是很想掩饰自己的嫌恶。

　　这一点也理所当然地没有逃过梅瑞莱拉的眼睛，他笑了起来，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亲兄弟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呢？要是觉得不好解决的话，或许我可以来评评理，要真是休伯特太过分了，我一定替你教训教训他！”

　　对于元帅的心性，威兹德姆有些无奈:“抱歉，元帅。”

　　梅瑞莱拉双手环胸，叹了一口气:“唉，看来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回去和瑞莎请罪了。”

　　他一边嘟哝着一边拿着文件朝外走去，只是在门口的位置又停住了脚，转过身，脸上已经没有了那轻松的笑容，他不笑的时候，斯芬克斯家族特有的威严就显露了出来。

　　“误会也好，别的什么也好，还是趁早说出口比较好，要是等到真的无法挽回的地步，那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威兹德姆愣了愣，他僵在了原地，甚至忘了朝梅瑞莱拉道别，在元帅离开后很久，他才终于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