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断章之弄竹》烟湮

1、第一章

　　题记
　　竹，四君子之一。竹有节，是为气节。
　　但是谁会在意，竹空落的心？

　　啪！
　　我的脸歪向一边，却偷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真是自甘下贱不可救药！”
　　“你冷静点！”
　　“你拦着我做甚！难道你还包庇他！”
　　“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
　　声音渐渐远了，我又躲回一个人的世界里。只有这里我可以得到片刻的宁静，我可以存在的地方，也只剩下这里而已。
　　这是我的罪，是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所以上天才会这么惩罚我吧，只是，这惩罚要到何时才是尽头呢？
　　这惩罚太漫长，太漫长了，我也许已经等不到神的原谅了。
　　因为，我早已被神背弃了。

　　“咳咳……”我睁开眼，想要坐起来，却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弄竹！你还有伤在身好好躺着！”
　　我望向一边，“冷烟？你怎么在这？”
　　“还说我怎么在这，我不在这里照顾你，难道扔下你死了不管么？你知不知道你都昏迷两天了？”
　　“冷烟……”看着眼前满是焦虑的清秀脸庞，我知道他是真心对我好，“对不起。谢谢。”
　　“你啊，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么？你本来就久病缠身，根本再禁不起什么折腾了，平白无故怎么又招惹上那个秦公子？我们这些做小官的，自己不照顾好自己，难道还指望着别人疼惜 么？”
　　不想再说这些，我望向窗外，“外面怎么这么热闹？有谁要出去了么？”
　　“啊没有没有……只不过来了个有钱的客人罢了……”冷烟慌乱起来，可我又怎会不知他想隐瞒什么？
　　“不用骗我了，是无心要和沈公子出去了吧，沈公子看得出和其他客人不一样，这是好事啊，何必瞒我。”
　　“对不起……我以为……沈公子本来不是和你……”
　　“沈公子从来都不是我的什么人。不……只是一位客人而已。不然你以为还可以有什么呢？ ”
　　从来都没有谁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任何人。日复一日，有的只是交易而已。
　　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奢望什么呢？
　　过往的一切早就连同我的罪一起被深埋了。

　　“弄竹，有客人点你。”
　　“是哪位？”
　　“前日那位秦公子。”
　　是他？我脸色一白。为什么还要来呢？为什么还要找我呢？不是早就断了么？不是早该断了么？
　　“不行！弄竹，不要去，你伤才刚好一点，不要去！”
　　我按下冷烟抓着我的手，给他一个安慰的微笑。“放心，我没事的。”
　　“告诉秦公子我马上就到。”我们这些人，还有说不的权利么？
　　终究是徒劳无功而已。所以，我早已懒得尝试。
　　这个身体，早就出卖了。最后所能做的，不过是小心翼翼看着那颗破碎的心。

　　“秦公子，弄竹来了。”
　　我默不作声走入房中，却是连人也不看只顾低头坐下。
　　“怎么不说话，‘弄竹’？”
　　我心中苦笑，我可以说什么？
　　“这就是你们这里的待客之道？小官不是该好好讨好客人的吗？”
　　秦穆用力掐着我的下颔，硬生生抬起，“你那天对着其他客人的时候，不是□□得很么！”
　　我闭眼，生生忍下痛楚，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满是媚意。
　　“那么秦公子想要弄竹怎么服侍呢？”我凑上去，我的声音也是妖媚的。
　　如我所料，秦穆眉头一皱，脸上闪过鄙夷之色。他一定是想，果然如此吧。
　　“怎么，秦公子若是不要，弄竹可是要先行告退了，还有其他客人等着我呢。”
　　“你！”一声脆响，我已经半卧在地上，脸上是火辣辣的痛。
　　又是这样。原来，他就只懂得打人这一招么？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低低笑了起来。
　　好痛……为什么心死了，碎了，还会这般地痛？
　　好痛……却是再无血泪。
　　半晌，我才笑着坐起来，直直望着秦穆。
　　“原来秦公子喜欢特别一点的玩法啊。没关系，弄竹可以奉陪，不过银子照老规矩可是要多收的。”
　　秦穆盯着我看了半天，像看着一个怪物。
　　“钱是吗？好，好！我给你钱！”秦穆从怀中摸出一把银票，摔在我脸上。
　　“这些够不够了！不够我再加，你今天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我‘玩’了！”
　　我看着散在地上的钱，脸上的笑没有丝毫的改变。
　　“好啊，不过等我收好这些钱。”
　　胸口好痛……这，依旧是惩罚吗？

　　好热……喉咙像火烧一样地疼痛……我是怎么了？
　　是谁在一边呜咽？好吵，别再吵了……
　　“呃……”我想要开口打断那哭声，却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单音节。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
　　躺在床上，而一旁坐着呜咽着的正是冷烟，见我醒了，连忙凑了上来。
　　“冷……烟”我吐字艰难。
　　“弄竹，你别说话了……求求你……来，你先喝点水……”冷烟看着我，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那是眼泪……还有哀伤么？
　　我以为自己早已经失去的东西，原来只不过躲在了心里。不为人知的血泪……
　　“冷烟。”喝了点水，我停下来看着他，“你别伤心了。”
　　你实在不适合这样哀伤的表情……
　　“你以为我在为谁伤心？为什么你到现在都只担心着别人？为什么不能为自己多着想点？”冷烟一脸痛心和哀伤，为什么？为了我么？我……不值得的。
　　我不值得的，你知道么？不值得别人的同情，更不值得你的关心。
　　“冷烟，我不值得你这么担心的……”
　　“不是！”他猛得打断我，沉默了一下，又忽然抱住我，“不是的……弄竹，为什么不能多爱自己一点？如果没人来爱惜你我来爱你……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不会了……”
　　其实后面冷烟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有听清，我实在太累了，只是清醒了片刻就又陷入了昏睡。
　　我知道……这是惩罚就快结束的前兆吧？

　　第一次看到冷烟的时候，他刚刚被卖到店里面来。
　　他不肯接客，怎么都不肯屈服。
　　也许是被他清澈的目光震住了，也许……是因为仿佛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我救了他。
　　那时我是店里的红牌，说什么还是有些用的，而且这里幕后的老板其实是个明理的人。所以那之后，冷烟就成了挂牌的清官，其实也就是弹弹琴什么的，然后就是照顾我的起居。
　　我本是不想他照顾，但他非要如此说是不然不能安心，我也由得他了。
　　再后来……我的身体就越来越差了。
　　有时候我会想若能这样一直保护他就好了，不过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而以后的事情也很难预料，我只是期望他能早日出去，过正常的生活，那才该是属于他的人生。
　　有时候我也会想，也许我是把他当作了自己的替身，所以我自己已经无法完成的事情，我已经没有资格企求的幸福，我的遗憾我的梦想，我都希望能在他身上得到弥补。
　　对于我这样的想法我常常感到很抱歉。其实相处了这么久，冷烟就好像是我弟弟一样，这个世上最后的最亲的人。如果有谁要伤害他，我宁愿被伤害的是我。
　　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冷烟可以幸福。
　　而我，也终于到了尽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