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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去 ...

  •   离开神殿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在重重绿叶掩映下的精美建筑。不同于森林精灵的白塔式神殿,暗夜精灵的神殿外墙都是用墨晶做的,看上去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沉重。而且真正重要的部分,都在地面以下——那是她还没有资格踏入的区域。最后一次了,她将右手扣在胸前,默默的起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流泪。也是最后一次,接受别人给自己指定的命运。最后,一次。

      然后,她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不远处呼唤她:“公主殿下。”

      那是对她而言既熟悉的声音,可是因为太久没听到了——也许并不是太久,对于一个精灵而言,四年只不过是一眨眼。但在这四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因此在此刻听到这个声音,竟多了一些陌生,恍若隔世。她看着站在桫椤树下的精灵少年,他似乎高了一些,仍然穿着一身银色的轻甲,背着他的弓箭。他的脸上有一些疲惫,大约是匆匆赶回来的,仪容都不是十分整洁,这对于有洁癖的他来说,实在是以往难以想象的事。那是加斯汀,他有着羽精灵的血统,一头银色的长发束起,在树影里仿若闪烁着晶莹的光。那白皙的皮肤,精致又不乏英气的五官,修长瘦削的身材,以及高傲优雅的仪态,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少年惊人的俊美。雪镜一步步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不带任何情绪的唤他的名字:“加斯汀。”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他们沉默着对视,气愤复杂而微妙。两人的容颜即使是在以美貌著称于亚特兰蒂斯的精灵一族中也都是极出色的,此刻相互凝望的样子,竟美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变得缓慢了下来,几近于不真实。良久,他忽然执起她的手,带着她向某个方向走去。

      雪镜顺从的跟上了他的步子。说是走,实质上就是跳跃和奔跑,只不过两人的动作十分默契合拍,又加上精灵族特有的敏捷,竟半点急切也看不到,闲庭信步一般。几个拐弯过后,她微微一愕,接着唇角一弯,露出隐约的笑意。她认识这条路。也知道,它将通往哪里。

      怎么会不认识呢?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和他,就开始沿着这条路,去那一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地方,暗自,刻苦的修习魔法和武技。或者也可以称之为...约会。

      这是一条极隐秘的路,曲曲折折,通往幽月森林更深处。若是被族中长老看见了他们所处的地方,必定要大惊失色的斥责他们胡闹,而且绝不可能一顿简简单单的斥责就完事。要知道绕过神殿以后的区域,是路西法大人曾降下神谕,明令禁止暗夜精灵逾越的。有传说道,那里有路西法大人的一件心爱之物。更何况这一带被祭司们设了很强的禁制,力量不够的精灵根本越不过去,就是力量够了,引发了禁制也没有好果子吃。至于雪镜,纯属是幼时歪打正着,找到了唯一的一处漏洞,并用极巧妙的手法掩饰并保持了它,才得以进去。但仅仅这样也不够,这个区域的生物都是异常的凶猛狂暴,力量比起神殿以外的生物不知高了多少个层次,即使身为最善于与生物沟通的精灵,雪镜初次进去时因为猝不及防,也遭受了数次攻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没错,是逃,而且还是特别狼狈的那种逃法。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和加斯汀第一次见了面。

      呃,当然,什么一见钟情之类的桥段是不会存在的,你能想象一个有着重度洁癖的少年,会对一个全身是血的女孩一见钟情吗?就算那个女孩子,长得实在是很美丽。

      事实上当时,加斯汀看到这个从禁地冒出来的女孩子时,立刻就如临大敌地连退几步,一脸嫌恶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苍蝇一样。只是最后,出于精灵的善良天性,他才勉勉强强的为她疗了伤,又顺路送了她回去,然后有多远溜了多远,忙着熏香、换衣服,根本没想到要把她擅闯禁地的行为报告给长老们。

      雪镜轻轻抿嘴一笑。当然这个时候,她已经不会再像那时一样被那些凶兽伤到了,毕竟已经走过许多次,早已找出了相对来说最安全的道路,而且本身的力量和那时相比,也早已是云泥之别了。她一步步走过熟悉得不能再熟的路,看一眼身旁的少年,心里忽然就生出了无比忧伤的眷恋。

      要结束了呢...她低下头,恍惚了心神,一瞬间竟没有注意到已经到目的地了。

      这是一片在这密林之中非常少见的空地,方圆也就一两百米的样子,明显是被人清理出来而非自然形成的。靠着空地东南角的地方,是一栋小小的,精致而又简洁的木屋,至少从外面看来是这样。而在这空地附近数十里,却很反常的连一只体型稍大点的动物都没有,与凶兽横行的邻近地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能远远的听到几声沉闷的低吼,似乎它们也不敢惊扰这里的宁静一样。一脚踏入时,几乎令人有从地狱瞬时到了天堂的错觉。

      加斯汀却不理会这一切,刚一停下,他便转身,猛的抓住了雪镜的肩膀。盯着她看了几秒种,他上前一步,狠狠的将她推到她身后的树前,那样的力道令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容颜,眼睛里迸射着火星,深深呼吸仿佛欲平定内心什么激烈到即将破体而出的情绪,雪镜只觉得几乎要被这样炽热的气息灼伤。然后他开口,本是清亮的声线变成了微微颤抖的暗哑低沉:“你真的,要嫁给他?那个人类?”

      他本来在人类世界中历练修行,如今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家乡,想必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匆匆赶回来的。雪镜转移了视线,淡淡的回答:“嗯,是的。不久以后我就要和他举行订婚仪式了。再然后,我会和他一起,去宾亚帝国。”

      “...以你的性格,会这样轻易地同意了长老们的安排?”他沉默了一下,冷笑,上挑的嘴角满是讥诮,“听说你和他,在宾亚帝国的时候就认识...他长得不错,是不是?那么,他上过你的床了?”

      这样的怀疑和指责,是个女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她立时就被激怒了,狠狠地推开他,眼睛里闪出狠厉的光:“就算是,又怎么样?!我就要嫁给他了,迟早的事而已!你又算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他也被她成功的激怒了,紧咬着牙,呼吸变重,眸中火焰更烈。雪镜立刻转身,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混蛋。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就追了上来,拽住了她的胳膊。她此时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是一手肘撞了过去,冷声道:“放开!”

      预料着他会躲,所以她下手根本就没有留情。可是他竟没有,只是拽住她不放手,生生的挨实了这一下,顿时闷哼了一声。雪镜一怔,也是没想到,心里就有些后悔,挣扎的力道不由的变缓了。他趁机拉过她来,拥住她,苦笑了一声:“呵,雪镜,你力气变大了啊。我记得以前你打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疼的。”

      她哼了一声,不说话。他叹了口气,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道:“好啦雪镜,别生气了,嗯?”

      她斜瞄他一眼,依然冷着脸,显然对他刚才的话仍然耿耿于怀。他更重的叹了一口气,更紧密的拥抱住她,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低了下来:“我道歉,雪镜,我知道你没有...我也知道你不会,我知道...是我的错,我口不择言了。我只是,害怕会失去你。”

      雪镜的心哗的一下就软掉了。那么骄傲的他,居然以这样的语气、承认了自己的脆弱,对她说出了“害怕”这两个字...还能要求他什么呢?她反手拥抱他,也低低的,带了点埋怨的说:“别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可是加斯汀,我们在一起多久了,你还不了解我么?”

      这一瞬,她忘记了自己之前想了无数遍的言辞。她忘记了,自己早已决定要离开。她也忘记了,如果被蓝河看见这一幕,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以那个人的脾性,自己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可想而知。可是,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是她熟悉的,她知道谁长大了,谁掉叶子了,谁身上又搬来新的邻居了。方才每一步,都有许多树精灵热情的向她和他招叶子问好,完全不同于族人的冷淡。她小时候就很眷恋这里,几乎觉得,比起父亲身边来,这里其实更像自己的——不,就是自己的家。现在,自己在家里,在自己熟悉喜欢的环境里,和心爱的、分隔了许久的少年相依相偎,还有什么能比这一刻更加美好呢?她忽然,就有些动摇了。

      就这样一直下去,又有什么不好呢?何必...

      加斯汀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顺着自己的思路劝慰,“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正想说出自己想了好多天的事,却感觉怀中少女的身子蓦地僵住。他心里微微一沉,问:“怎么了?”

      雪镜深深呼吸,掩去了方才一瞬所想。然后她转过脸来直视他墨色的瞳仁,挪了一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字字道:“我们,没有以后了。”

      她的眼睛是继承了母亲一族的浅茶色,迎着阳光仿佛会折射出彩虹一般的色泽,笑起来更是美丽至极,耀眼的几乎令人无法直视。可是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此刻却蕴着那么深那么浓的悲哀,恍惚间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在下一秒钟,它们就要化作泪珠滴落下来。可是没有,她只是看着恋人的眼睛,如同穿越了一个时空的距离才将这句话传到了他的耳边,缓缓的说,我们,没有以后了。

      没有以后了。以前的一切,都没有继续的可能了。

      加斯汀怔住了,搂住她的手臂缓缓松开,然而察觉到她意欲离开自己的怀抱,他又仿佛瞬时惊醒了一样蓦地收紧手臂,刚才那一瞬的茫然和惊慌隐去,代之以一种下决心要斩断和舍弃什么的坚决。“如果我说,我要娶你呢?”然后他以一种郑重的语调,说出了她的全名。

      雪镜并不是很意外他的回答,事实上她设想过这种可能性的,但此刻真的听他亲口说出,她仍是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一拍,仿佛刹那间天地都为之倒转——要知道,她等这一句话,等的已经太久了。

      真的是,很久了。他和她确定恋人关系已经快二十年了,但即使是在整个幽月森林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都是很暧昧不明的。纵使所有精灵都知道,十五年前加斯汀举行成年礼的那个晚上,他选择了雪镜。这件事在当时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引起了轩然大波的,甚至惊动了几位长老。因为加斯汀的家族实在是太显赫了,暗夜精灵一族中有好几位传奇的英雄人物都出自“星尘”家族——是的没错,这就是加斯汀众多冗长的姓氏之中最靠后的一个,也是一个即使在人类、矮人、兽人、其他精灵,甚至神魔之中都不堕威名的姓氏。令这个姓氏如此荣耀的,其中一位就是那位在上古那场“众神之战”中的、来自于暗夜精灵一族的森萨卡.星尘殿下,而加斯汀,正是这位殿下存留至今的后裔之中血统最为纯正的一支的唯一继承人,而且他出众的几乎称得上百年一遇的天赋,也令长老们对他寄予了厚望——而雪镜,虽然她是王族,但她的血统不纯正,因此她根本是无法继承王位的,再加上她的父亲对她一直很冷淡,一年之中连她的面都见不了几次,即使他和自己的女儿住的并不远。所以说她有随时被剥夺“公主”这一称号的危险也不为过。单从这一点来讲,雪镜真的是配不上他的。

      更何况,她出生在那个日子——那个被诅咒了的日子,精灵历九月初九,在久远的传说里,这一天出生的精灵,就是“那个人”的转世,必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为整个亚特兰蒂斯大陆带来地覆天翻的劫难。而雪镜,是数千年以来唯一一个,在这个日子里出生的精灵。

      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那个传说,而暗夜精灵一族,有谁会、又有谁敢怀疑神的预言?所以她除了刚出生时被母亲带在身边的那几十年——那些久远到只存留了一些记忆残片的年月,根本就一直是伴随着身边的人的漠视、躲避、嫌弃等长大的。而即使是母亲,也早已经舍弃了她。

      她有一度曾天真的想过,别的暗精灵孩子如果在某一方面表现出色,就一定会被大人们夸奖的,那么如果她也足够出色了,是不是就可以换来父亲和族人的赞赏,是不是母亲,就可以回到自己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温柔的对自己微笑?但后来她终是失望了,无论她做了什么,围绕着的仍是一如既往甚至更深的冷淡,有次她接了一个族中发布的任务去杀一个对族里造成了危害的人类,那很危险,可是,没有一个精灵愿意陪她一起去——那时她还没有喜欢上加斯汀,跟他的交情也就是见过几面而已。后来她没能完成任务,却很重的伤了那个人。但当她回来时,迎接她的目光,却更多了一份令她心凉的畏惧和嫌恶。他们那样的看着她,仿佛她不是与他们一样的精灵,而是一个异类,甚至一个怪物。

      只因为那个任务,即使是以武勇出名的长老来做,也不一定保证成功,也不一定能保证做的比她还好。而且她因为急切回来,连沾了血迹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他们畏惧她开始显露的力量,嫌恶她令幽月森林里沾上了血的气味。而换了族中任何一个少年,都不会是这样。

      她还能说什么?忍着极度的疲倦痛楚,只是想回来看一眼。而这一眼是这么的让人绝望。所以她静默了一秒钟,转头就离开了。然后,她倒在了尽可能离幽月森林更远的地方。

      她终于明白,他们对她的偏见歧视已经是根深蒂固。在露出那样的目光时,恐怕他们心里已经模糊掉了最初的原因,可能是根本就没有想起那个传说,而只是,下意识的、本能的、习惯性的,那样看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那一年她才120多岁,只是刚刚脱离了儿童的范畴而已,在一个介于孩童和少女之间的暧昧年纪。她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最初的因为预言而不敢接近,变成了纯粹的不问缘由的排斥。也许是因为,自己平常太过沉默,几乎从不和族人们打交道?也许,是自己很少参加族中的活动,久而久之就习惯性的被隔离在外了?...她不知道。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以自己现有的能力,是没办法做出改变了。

      这一个认知,令当时身受重伤的她简直心灰若死。她几乎、不,是已经放弃了。然而后来经过了一系列的事,她终是没有死。这令她既庆幸、后怕,又深深的失望。

      是加斯汀最后救了她的。他们两个人的故事,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才算是有一点开始的可能了。

      任何脑子正常点的人都可以想象,差别这样大的两个人要结合在一起,会有多少阻力。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原因,他和她的恋情一直是不敢公开的,甚至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也不敢做出什么关于未来的承诺。即使在那一个成年礼的夜晚他邀请了她,但这已经是他当时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所做的事。而在那个夜晚之后,他们却并没有确定伴侣关系,甚至比以前更加谨慎。为了避嫌,几乎没有在公开场合中一起出现过,即使偶然见了面,彼此之间也十分的礼貌和客气,看不出哪怕一点点那个夜晚在他们心里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来,他们两个都去了人类世界,同时,但不是一起。加斯汀去了雪瑶帝国,雪镜去了宾亚帝国,这两个帝国之间差了何止是十万八千里,要再联系,根本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再后来,雪镜独自一人回到了幽月森林,加斯汀也并未陪在身边。于是长老们,或者说所有的暗夜精灵都松了一口气,一些隐隐约约的传言也就这样消散的差不多了。大家都觉得,他们两个,根本就不象是还有什么关系的样子么。

      可是有谁知道,在加斯汀的成年礼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现在所处的这片密林里幽会过无数次了。只不过那一晚,他们才第一次发生了关系。

      加斯汀深深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少女,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之中去,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但雪镜的神情却是恍惚的,好像在想什么,又好象什么都没想。他略略放开她,执起她的手,以标准的求婚姿态在她的手背上印了一个吻,虔诚而又郑重的抬眼看她,“嫁给我吧,雪镜,不要管别的,你我都不要管,我们一起去天涯海角,好吗?去所有我们想要去的地方。”

      真的是,太久了。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关系后,不论是他,还是她,都从来不曾对未来有过什么承诺。每次说到以后,都是用的那么不确定的语气,并且这个话题往往超不过五句就会戛然而止,然后在沉默过后,他或者她就会很自然的说起别的,对方也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接下去,直到方才那些话投在两人心中的阴影逐渐淡化。但是淡化了,并不代表就没有了。他们都不是懦弱的人,可对于那么无望的未来,真的是不敢说起。这牵扯到了太多的东西,那个缠绕着她的不祥传说(或者说诅咒?),她所拥有的微薄到几乎不存在却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亲情,族人对他的期望,他的父母长辈亲人朋友,他的前程,他在族中几乎是板上钉钉将会拥有的地位,有着他们之间一切回忆和眷念的故乡幽月森林,甚至还有,他们两个人的骄傲。

      但是不敢说并不代表了不敢想。

      雪镜曾无数次的梦到过、想象过像此刻这样的场景。纵然明知他们能够最终在一起的可能性简直微乎其微。一件正当的事情,不敢说也许没什么,但如果连想都不敢了,这人也差不多懦弱到没救的地步了。她是想过的,要和他在一起,永远。他们能够在阳光下光明正大的牵着手走过故乡的每一寸土地,向全世界宣告他是属于她的,她也是属于他的,他们彼此拥有,彼此忠诚,永不分离。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拥有一个孩子,那也许是个英俊的男孩子,像他一样的骄傲,握着弓的姿态坚定而又无与伦比的自信。又或许是个女孩子,她会教她自己会的一切,听着她叫自己妈妈,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但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会对他(她)十分的细心和温柔,她会亲吻他的额头,告诉他,妈妈爱你,永远都不会抛弃或者离开你。然后侧一下脸,就可以看到身边微微笑着的的男子,她的丈夫,她属于的也是属于她的他。

      远离现在的一切,冷漠与厌憎,眼中的烈焰与手上数不清的鲜血,心里的冰寒,就那样简简单单的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和心爱的人携手看着每一天的日出月落日落月升。她究竟也只是个女孩子,有着每一个女孩都会有的微带甜蜜喜悦的渴望。然而她并不常想到这些,她不是那样容易自怨自艾悲春伤秋的女孩。只有在非常脆弱,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才会这样拼命的想起,这样详细的勾勒出那样的场景,只为了抓住一点点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她是个杀手,习惯于在黑夜里出没,在任务的指引下收割着生命与灵魂,但是杀手也会受伤甚至被杀的,即使她非常的优秀和谨慎。至今没有谁能杀得了她,但令她重伤,只与死亡隔了一线的时候真的是不算少的。她能够在与猎物交手时心无旁骛,可是在重伤逃离之后,全身都失去力气,聚积不了哪怕一丁点斗气和魔力,周围的一切都等同于虚无,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无数倍的放大,血自身体里流出来浸透衣服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个时候,她真想就这样放弃顺其自然的让血流光死掉,回归与死神和自然的怀抱算了。这对于她而言,是一个十分难以拒绝的诱惑。然而也只要有任何一个理由,任何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都足以让她惊醒过来,自这般诱惑中逃离。

      这是她能想到的,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理由。唯一一个让她不觉得生无可恋的理由。

      现在这就在眼前。就在自己的面前,只要轻轻的点一下头,就可以实现至少一部分愿望了。她知道加斯汀既然说了出口,就必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准备好了与她一起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她也知道自己动摇了,他的声音传进耳朵,激起的涟漪令她措手不及,听着这些话语一字字的撞进心底最深处,击得那么柔软的地方,甜蜜而又哀伤的深深一痛。

      然而她的眼前,忽然闪现出了另外一张脸,冷峻的,英俊的,目光沉静神情萧飒的,脸庞。

      蓝河,当然是蓝河,只能是蓝河。

      她的神色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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