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陷皇后预言》诚玉心

14、天颜

　　古代，正月里的北京依旧是冷到难以忍受，我坐在闺房的顺檐火炕上，披着十三差人送来的狐毛披风，握笔的手仍有些冻得不听使唤。
　　“小姐！已经是子时了，该歇了。”小园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说。
　　“已经好了。”我搁下毛笔，搓搓手，指着小方桌上一沓厚厚的“毛笔动漫”，对小园说，“去给我找根粗点的针，粗到能穿细草绳的那种，再找点粗线来，我要把这个装订成册。”
　　“小姐！”小园一脸的为难，“您平日里不做女红，咱屋里漫说那样不常用的针线，绣花针也少有啊！”
　　我心中轻笑，钱陈馨竟然连女红都不做，这也好，她要是心灵手巧的，我这个21世纪工业社会来的几天还不就露馅儿啦？
　　“要不，我去锦淑夫人屋里借借看？”小园思量了一下说。
　　我静静聆听，隐隐从姑母房里传出空灵的古琴声，疑惑道：“姑母这几天怎么也睡这么晚？”
　　“昨儿听锦淑夫人屋里的巧儿说，夫人这几天总说晚上睡不着觉，白天斋戒、念佛，不知道是怎么了。”小园小声嘀咕。
　　唉！连姑母也神神叨叨的。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我恋恋不舍的爬下火炕，抱着我的杰作跟小园去了姑母房里。
　　丫鬟一脸疲倦的开了门，我进了屋，立在姑母背后听她弹完整整一首曲子。
　　“馨儿来了也不吱声，吓了姑母一跳。”姑母回头看见我嗔怪道。
　　“姑母琴弹得太好听了，我不忍心打断。”我笑着说，“我来跟姑母借点儿粗的针线，不知道姑母房里有没有？”
　　“针线？馨儿也要学做女红了吗？可惜只剩七日便要出嫁了······”
　　她站起身，嗔笑着用手点了点我的额头，拉我在火炕上坐下，吩咐丫鬟：“巧儿，你带小园去找表小姐要的东西吧。”
　　两个丫鬟去了外间，姑母指指我怀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哦，我瞎画着玩儿的，想用针线缝成书本。”
　　姑母接过我手里的稿子，一边翻看一边唏嘘着，惊讶的神情跟小园初见到这些画时一样。
　　“我就说嫂子的才情誉满江南，生个女儿怎么可能就是个白丁？虽然你识不得几个字，但画却画的这样好，也不愧是我们钱家的女儿，不愧是哥哥嫂子的孩儿。”她说着，惊讶赞叹里夹杂着几分凄然。
　　后来，她不再说话，将全本翻完，长叹一声，指着我画里的“男主”问：“这是十四皇子爷吧？”
　　我呆住。我一直认为姑母不知道我和十四的事情······
　　这些是我用国画和日本动漫风格结合画成的水墨动漫画本，分了五个部分。分别画了我初见十四时候，他被树杈戳了眼睛；在摘星楼喝的酩酊大醉；正月十五霸道的神情；九爷生日时扶我下马，送我七色石；在四爷府上重逢时他的温柔。一桩一桩一幕一幕······再过几日，他大婚迎娶嫡福晋，而我要嫁到十三的府邸做侍妾。是怀念？是了结？我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绘成图本，想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十四。
　　“你的那些事儿，你不告诉我，我也听说了些，说你命运不济吧，你又被两个皇子看上了，说你命好吧，却要带着对一个的情嫁到另一个府上······”
　　“姑母，我······”
　　“馨儿，一心嫁到十三爷府上，跟十四爷断了吧，皇家的人惹不得，万一有个闪失就······”姑母顿住了，她辗转踌躇着。
　　“姑母，馨儿会小心的。”我好似懂了她的意思，但看她为难闪烁的神情，像是还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又补充道：“姑母待馨儿如亲生女儿一样，有什么要叮嘱馨儿的您就尽管说出来，馨儿会听您的。”
　　姑母长叹一声，说：“馨儿你可知道为何你的父母不教你识字？这在我们钱家可是少有的。”
　　我摇头。
　　“我们钱家的朋友不乏奇人异士，馨儿你出生的时候，你祖父的好友清远道长说，这丫头虽然将来是个天资聪颖的俏佳人，可命中少年便有生死劫难······怕是······”　姑母深深呼吸，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说：“怕是活不过十三岁······”
　　我打了个哆嗦，原来封建迷信也有准头啊，那个道士厉害呀！钱陈馨虚岁都没过十三岁就跟茹歌瞎闹落马，被我的灵魂占据了躯体，的确是没能活过十三岁。
　　“你父亲又去的早，你母亲只想好好疼爱你，既不培养你识文断字，也不教你女红······”
　　“姑母，馨儿已经十三了，那个道士没算准。”我赶紧说。
　　这个时代，都是讲虚岁的。
　　姑母又轻轻叹息：“正是因为你已经年满十三了，现在过了年也得说是十四岁了，姑母才再三思量着把这往事对你说起。清远道长不是普通的道士，他既然如是说，怕是你命中还免不了会有劫难，如今你就要嫁到十三爷府上，却同十四爷纠缠不清，那毕竟是皇室，生杀大权在握，若你失了皇家的体面······”
　　“姑母，馨儿明白了。”姑母把话说这份儿上了，我自然要表态：“天亮后是十四爷的生辰，我答应了赴宴，所以才画了这些做礼物。”
　　看姑母还很为难，我又补充道：“十三爷来府上接我一同去。”
　　姑母这才长出一口气，点了头。
　　清晨，我爬起床的时候，喊了小园几声不见她应，很是纳闷。自己草草穿了冬装，开窗一看日头已经升起来，糟糕！十三该已经到了府中了吧？小园这丫头去哪里了？自我穿到古代还是第一次见她擅离职守呢！随便梳了头发，抱着我的画稿就往外冲。到了院子里更觉得古怪，平日里哪像这样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心里一面嘀咕着，我拉开了院门，彻底傻了眼！门口竟然站着清兵！姑父是四品侍卫典仪没错，可也从不会带侍卫、清兵守我们的院子呀！
　　“姑娘请留步！您不能踏出院门！”一个看似清兵头头模样的年轻男子上前拦了我，要不是见他长得还蛮帅的，我一定会发飙。
　　凭什么？我被监禁了？
　　“为什么？我的丫鬟呢？我姑母呢？我犯法了吗······”
　　我一边尽量和气的连环发问，一边飞快的转动脑子，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该不是发现我是穿来的，要当妖女抓起来吧。
　　我还没问完，一个小兵小跑上前喊了声“方大人！”趴在那年轻的清兵头头耳朵上嘀咕了几句，这位方大人点点头，对我抱拳道：“在下有命在身，请姑娘退回院中侯架！”
　　侯架？什么意思？我还没来得及再问，院门就被“嘭！”一声在眼前关闭。
　　我抱着我的画瞪着门发呆，门再一次被打开，进来一个老头子。一看这来者，我还以为我又穿越了，穿到大片《魔戒》或《哈利波特》里头去了呢！他雪白的头发用一根彩绳在额间箍了一下，披散到腰间，跟他雪白的胡子一起随风飘摆，身上穿着一个灰色的大袍子，手上拄着一直玉石权杖，活像“梅林”。
　　我看见他傻了眼，他见到我也明显一愣，又盯住我的手腕一怔，念叨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的话，转头又出了院门。走错门了？莫名其妙！
　　没多会儿，缓步走进来一个身着华服、帽饰美玉，气宇逼人，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人，他的身后跟着恭恭敬敬的钮姑禄姑父和刚才那个“梅林”模样的老头子，天气如此冷，姑父的额角却渗着细细的汗珠。
　　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已然明了来者何人，跪倒在地行礼。
　　“民女钱陈馨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去年八月入宫前反复学习的面圣礼，竟然在此时此地用上了。
　　周围一片安静，能听到康熙深沉的呼吸。
　　“平身吧。”
　　“谢皇上！”
　　我的心绷的紧紧的，康熙怎么会亲自见我一介民女？自然为的是这条七彩石的手链和那则汉女皇后预言，那个“梅林”想来应该是萨满法师，思及此处，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准你抬起头来回话。”他声音不大，但却对我有着无形的压迫。
　　我抬起头来，一代名君近在眼前，能看见他略显消瘦的英气面庞上隐隐有几个白色的麻点。他端详我一下说：“嗯，的确是个俊秀的姑娘。凌柱！怪道的你和老十三那个陪读把这丫头藏的紧。”
　　钮姑禄姑父咕咚一声跪倒在地。
　　“微臣该死，天府星呈现异光之时，馨儿人已在京城微臣的府上待嫁，大法师指明要查江南一带康熙三十一年出生的少女，微臣和群儿就忽略了馨儿。”
　　“待嫁？”康熙微微叹气，看向我：“是要做老十三的侍妾？”
　　我还未及回答，他又盯住我手腕上的七色石：“这是朕赐给德妃的东西。是老十四给你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他虽是在问我，可明显是什么都已经弄清楚了。
　　“这是什么？”他的视线转移到我手里的画稿上，声音很温和。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抱着给十四的生日礼物。
　　“哦，回皇上的话，这是民女的画稿。”我有些慌张的回答。
　　他已经伸了手，我自然也只能将画奉上。
　　“嗯。”他一边翻看一边点头，“这是老十四······这是老九······”他突然笑了：“呵呵，这是老十。虽然画法有些奇怪，但一眼就能看出画的是朕那几个儿子。嗯······是个有才情的姑娘。”他翻到后面直皱眉头，转脸看向我，眼中颇有深意，我更加惶惶不安。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在空气中凝结成雾。
　　“丫头，你可是给朕出了个不小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