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舟路

21、江独醒的自白

　　我不是个乐观的人，也不悲观。

　　大多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无什么所谓的。

　　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即使很苦很苦，我也并未觉得我就跟别人不一样了，我活的很好。

　　哥也对我很好。

　　但是，不一样。

　　他对我的好永远隔着距离。

　　或许是他觉得对不起我。可是，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如果不是那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阴雨天，我遇到了他，我可能就死了。

　　我是使了一点手段，才得以留在他身边。

　　明明我得到了，可我愈加的患得患失，跟我结婚或许只是因为他愧疚，他不会爱我。

　　他也不会学着爱我。

　　他总以为我应该去走更多的路，遇到更好的人，所以总是说着随时可以让我离开的话。

　　他会给我足以生活的下去的费用。

　　可我不需要。

　　我第一次遇见他那年我才十一岁，他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普通也有些不耐烦的递给我一排的创可贴跟一件外套。

　　他的眼里没有可怜、同情、厌恶、嫌弃，什么都没有，他随意、慵懒，或许跟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可是我就这么记下他了。

　　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知道我卑鄙，使出手段让哥以为他杀了我。

　　你要问我我会后悔吗？

　　我不会。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不怕。

　　哥其实是一个很狠心的人，他很决绝，就如同我骗他的事情败露之后，即使我狠心的捅了自己一刀，哥也还是跟我离婚了。

　　我没办法。

　　当初他那么决绝，一副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甚至不是亲手给我离婚协议。

　　他真狠心。

　　我能怎么办，我知道自己是个疯子，做了很多的错事，骗他，欺他，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

　　亏的他还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知道我拖着不离婚也无法再次挽回他，所以决定另辟蹊径。

　　可是我还是期望太大了，在跟我离婚后，哥甚至都不愿意再看我一眼。

　　我心里无比的酸涩，嘴唇微微颤抖着，手里捏着我们的离婚协议。

　　我有些难过。

　　但我不能再这么懈怠下去。

　　后来我也确实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目标，通过他，哥对我的注意力又提高了些许，我到现在还能想起那次我故意跟祝成从哥身旁走过时，哥脸上的表情。

　　是那么的复杂。

　　诧异、惊恐、随之而来的怀疑，不可置信，愤怒，他咬紧了牙关。

　　哥很好猜，我也是从那次确定哥放不下我。

　　他的表情竟有些痛苦。

　　我不知道是因着往日里与他亲近的我彼时却躲在别人身后，他心里产生落差了吗？

　　我这辈子不知道很多事。

　　没人教过我，所以我不知道。

　　哥对我很好，虽然他从不这么以为，我的喜好他记得一清二楚，明明平日里自己是个不在意细节的人，却总是提醒我明天的行程，嘱咐我说话还是要礼貌，在别人面前不要那么尖锐，要学会藏拙。

　　我都一一记下。

　　我对哥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我并不知道，但是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我便不会活。

　　我想知道我在哥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他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他总是拿我当小孩，可是，我不是。

　　我不是小孩。

　　即使我跟他结婚好几年了，我也看不清他的感情，因为责任？因为愧疚？

　　这些我全都不需要。

　　为什么我吃醋生气后，哥总是不以为意，以为我在闹脾气，我没有。

　　我讨厌，厌恶，愤怒其他的人不怀好意的靠近哥。

　　哥为什么要允许别人的靠近？

　　只有我不好吗？

　　哥。

　　险哥。

　　险哥。险哥。险哥。

　　我喜欢这么叫你，但是在床上我喜欢叫你哥。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跟你更亲密一点。

　　你是我的吗？

　　是我的吗？

　　我有时候觉得哥像是一朵云，别人抓不住他，他随意的飘，飘到哪里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

　　是，他工作很忙，会赚很多钱，可是他甚至会花一年的工资给我买一块表，或者给我买一套西装。

　　他以为我会喜欢，我只是疑惑。

　　哥喜欢什么？在乎什么？想要什么呢？

　　如果说他在乎钱，他为什么又会花几十万给我买那些东西？他可不是个富二代啊，那些钱他要赚整整一年的。如果他不在乎钱，他也总是花那么多时间工作。

　　我不懂。

　　所以我问过他，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问的，“哥，如果这世上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拿，哥想要什么？”说这话的时候有我自己没注意到的认真，就是想要知晓真正的答案。

　　可是没能如我所愿。

　　哥当时怔愣了一下，随机又佯装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好好睡一觉？，还是别的什么？”，哥的表情好像是在问我答案。

　　可惜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我也不知道他这答案里有几分真假。

　　我看不透他。

　　即使我暗里偷窥他好几年，我也看不清哥这个人。

　　哥不喜欢笑，他大多数是面无表情，可是在别人面前又常常脸上带着笑意。

　　是很浅很浅的笑意。

　　哥的长相很占优势，对哥有好感的人不是没有，可是哥跟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点头之交。

　　他偶尔会盯着三两好友在一旁玩笑打闹看好一会儿，但也只是看看，从不参与。

　　没有人能跨过那段距离，他与别人的那段隔阂。

　　不是说别人得罪他，或者他不喜欢别人，他似乎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我应该感到庆幸吗？我的情敌为此少了很多。

　　可是我的机会也很渺茫。

　　所以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他下了药。第二天醒来他似乎非常吃惊，是啊，应该的，毕竟他是被迫对我做了那种事。

　　其实我根本没想到我提结婚他会答应，我本来就是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刺探他的底线罢了，谁知他答应了，不过，他说我随时可以反悔。

　　或许他眼里我们的初遇并不美好，以致于为我们的未来埋下隐患，所以我才变得极端，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

　　可是，他还是太不好看透了啊。

　　险哥，险哥。

　　他在乎我吗？

　　爱我吗？

　　他见不到我会想起我吗？

　　他会偷偷的看我的照片吗？

　　他会非我不可吗？

　　他真的就这么的狠心要离我而去吗？

　　我承认，我找人撞我的时候根本没让那人收着力，我想赌一赌，赌我的运气，赌险哥的心。

　　如果我死了，那就算我运气不好，哥也能摆脱我。

　　我醒来时是陌生的天花板，彼时的我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我并没有对上我日思夜想的脸。

　　我有些生气，算不上愤怒，有些无力，我该不该庆幸我的运气。

　　当我正在沉思时，我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我也看清了来人，彼时的我已经费力的调整好了病床，哥出现在门口时，我们正好对上视线。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怔住了，哥缓步像我走来，一步一步似乎走的极为困难，他的嘴唇微颤，头发也不怎么整齐，胡子也没有刮干净，狼狈极了。

　　但是除了他的打扮意外，他整个人又似乎不太一样，他的眼神疲惫，神情痛苦，似乎很难过。

　　顿时我瞪大了双眼，我被眼前的一幕弄的不知所措。

　　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他从来不会哭的，为什么现在哭了。

　　我张了张口，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样，说不出话。

　　哥明明是个很坚强的人啊。

　　我亲眼见过他被他打断胳膊，打断腿，哥也一声不吭。

　　我从未见他哭过。

　　他好像一下了老了十岁。

　　后来他才慢慢的反应过来，可能是看我诧异的看着他吧，他随意的抹了几下。

　　后来他小心翼翼的问我，疼不疼？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这些伤是伤在他身上一样。

　　即便如此我还是往他心窝上扎刀子，我说，我很疼，很疼很疼。

　　他的脸色倏然变白，好像听见什么惊天的大消息一样，我敢肯定，就算是得知明天是世界末日哥也不会是那种表情，哥反而会笑笑，接着做自己的事，顺便抽根烟。

　　你要问我为什么要让他痛苦，可为什么我醒来没能第一眼看见他？！我觉得他应该受到一些惩罚。

　　不过我觉得我车祸醒来后哥似乎变了一个人，他竟然说出，让我照顾你，这种话。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我开始也并未着重注重到这一点，我身上的伤不轻，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也没空思考那些，睡着了还算好一些，所以我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直到某一天，那时候我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祝成又联系我，所以我借口想喝哥煮的汤将哥调离了医院。

　　跟祝成虽然不欢而散，但没有花很多时间。我只是贪恋起这几个月失去的自由，所以任性的在外面多待了一会儿。

　　可是我回去后竟然找不到哥了，这可吓坏我了，因为哥给我煲的汤扔在了地上，我这才开始着急，问了一行人都没有问到，就在我踌躇时，我竟然瞥见了一件熟悉的衣服。

　　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哥，哥竟然晕倒了，我开始着急，赶忙将他背去病房才去找医生。

　　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应该是过渡疲劳所致，我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哥醒来后反应竟然那么大，他像是疯了一样捏着我的胳膊，逼问我，现在的一切到底是真的假的，一时之急我还说不出话，但看着哥迫切的样子我安慰他，这都是真的。

　　他听我说真的后，才像是失了力一样坐在了床上。

　　哥有时候会分不清现实跟梦境，这是我的错。

　　我明明知道哥在我催眠他后是多么的痛苦，我还是迟迟没有告诉他真相。

　　我知道他几乎夜夜失眠，也知道他时时做噩梦梦到我，我知道他承受不下去去看心理医生。

　　他明明不信那些的。

　　他不仅不信什么心理医生，他也不信神，不信鬼。

　　后来我能那么自然的出现在他面前到底是什么一种心境？

　　我开始痛苦，自责快要将我淹死。

　　我觉得我溺水了。

　　可是，我好像疯了。

　　一方面我觉得愧疚，痛苦。一方面我又觉得哥现在离不开我了，我感到高兴、欣喜甚至是庆幸。

　　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分裂了。可是我觉得我还挺正常的。

　　彼时我常常陷入恐慌，我庆幸，我也害怕，我愧疚，我自责。

　　我很痛苦。

　　所以我又开始孤注一掷。

　　我跟哥玩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如我所愿，哥抓到了我。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了，告诉他十八岁根本不是我们的初遇，早在我十一岁时我就已经认识他了。

　　他的过去我一字一句的诉说给他听，包括我偷窥他的过去。

　　可是...可是，哥竟然说他不在意，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哥是不是疯了，哪个人能容忍另一个人在背地里偷窥他，知晓他的一切，甚至骗他结婚，所有的坏事几乎做了个干净。

　　哥竟然说他不在乎。

　　他说只要我不跑就不计较了，他会原谅我。他说我要是再跑他就打断我的腿。

　　后来他紧紧的拥住我，勒的我险些喘不过气，此时的我才感觉有些甘之如饴。

　　我追悔莫及，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