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玉露歌 ...

  •   李砚舟早脱去之前那副醉酒的模样,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急忙忙得喝下去。

      “师傅,你可注意到我们在看到银花粉时旁边的花台里有什么?”

      “里面种得是凤仙,这半月来未曾下雨,花台很干净。凤仙长得杂乱,还生了野草,应该是在安图司被封锁后,就没有花匠再来侍弄了。”

      “在我们那晚离开后,次日白天,我又去了一趟,师傅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南绾不语,李砚舟接着说“那日夜黑看不清,白日里我才看到花台里有只脚印,被盛放的凤仙遮蔽着,不仔细倒还发现不了。”

      “脚印较深,想来身量应当不小,看得出是男子踩出来的。能在安图司放火后全身而退,虽说当时场面混乱,但能从众多侍卫仆从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要么此人功法了得,要么就是宫里人。”

      “对安图司的环境熟悉得很,或许和当时救火的侍卫小斯还是同僚。”

      等李砚舟说完,就看到南绾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块黑布,布里包裹着几根青色丝线。

      南绾将黑布放在桌上,慢慢开口“这就说得通了。”

      “师傅,这是?”

      “你去找陆先生时,我便已经去过一回。这是我在安图司烧毁的长廊上发现的,这些细丝缠在大火烧后露出的钉子上,我瞧着奇怪,门前的廊道都被烧毁了,怎么还会有崭新的丝线绕在上面。”

      “我起初只觉得或许是进出整书的小管不慎划了衣裳,毕竟他们的衣裳也是青灰色的,就没过多在意。”

      “直到后来我们又在墙外发现了银花粉,而长廊和那面高墙离得很近。”

      李砚舟恍然大悟。

      “师傅,原来你让我问她们刺绣所用丝线是这个意思!师傅你怀疑放火之人是乐坊的常客,因此才有青色丝线和落下的银花粉!”

      “我记得那个燕双说容字牌的姑娘用的就是青色丝线!”

      南绾又接着说“嗯,我原本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有所收获,那这件事便想得通了。”

      “导致安图司失火之人应当是宫里人,而且有武功傍身,与周围人很熟悉,因此那日在事成后能够轻易全身而退。”

      “安图司封锁期间除了曹启安排的人不允许任何人私自进入,但在那段时间放火之人应当返回过,慌乱中身上戴着的荷包被划破,银花粉落在了外墙。”

      “按理说,从长廊到外墙应该都有银花粉,可却非如此,应当是后来被清扫了。”

      李砚舟顺着南绾的话继续道。

      “一月前《江南漫集》不慎消失,不过三日安图司失火,半月前乐坊勒令不许私下给客人绣荷包,同时怡香膏代替银花粉。”

      “但在此之前,荷包里绣的都是银花粉。”

      李砚舟又喝了口水“那我们只需要查一查半月前谁去过乐坊,既然那丝线是新的,那就只需从就近查起,而且还得有姓容的姑娘给他绣过青色线荷包。”

      不过忽然生出些不解。

      “依胥离所言,曹启是这两件事的幕后之人,可若是师傅这样说,那此事就和曹启无关了。”

      南绾和声道“现在都只是猜测,林馆丞入狱,太子一党被清查。如今曹启大权在握,安图司既然在失火后被他接管,若放火之人受其指使,又何必再折返回来。倘若被旁人瞧见,岂不落人口舌?”

      “只要曹启他想,那现场便不会有任何线索,若是他指使,又怎会留下些痕迹,能让我们去查呢?”

      少年心下了然。

      “这样看来失窃和失火两件事,幕后之人有所不同,而似乎曹启对安图司走水之事并不知情。”

      “嗯,或许是这样。放火之人应当之前在安图司当值,所以在失火后轻易离开,没有惹人怀疑。”

      “在曹启接管后,曾经作值的人尽数被换,林馆丞也因此下狱。对了阿舟,你细细说说这乐坊里容字牌的姑娘。”

      李砚舟听得入神,缓过神来,清声道。

      “乐坊通过字牌来区分每个娘子的职位,有的是清倌人,有的是乐妓,有的是服侍各位娘子的丫鬟,这容字牌的姑娘是伺候花魁的,相较之普通丫鬟自然不同。”

      “但乐坊只有一个花魁,戚娘子,她的丫鬟叫容妙。”

      南绾重复道“容妙,也就是说只有她能使用青色丝线。”

      “如果我们没猜错,就是这样。”

      “师傅之前还让我去查一查被撤职的那批侍卫有哪些人,家庭背景如何。林馆丞曾经的下属对此熟悉得很,我们一起对照梳理了一番,不过几十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有一人身世不大好而已。”

      “此人是谁?”

      “宋封,俞州人,自小父母双亡,幼时讨饭生活,后来被对夫妇收养,家中有个妹妹。不过多年前受江南水灾影响,许多灾民逃难到俞州,一家人走散。再后来就是他进了宫,当起了侍卫。”

      南绾诧异,没找到一个侍卫身世能查到如此详细。

      “一个普通侍卫,怎知道这么多?”

      “嗐,他自己说得呗。和他共事过的人,说他总是念叨着,要多存钱找到妹妹,到时候带妹妹回俞州。”

      “此事牵扯还真是多,现在能给出这场火灾答案的,或许只有宋封和容妙了。”

      “阿舟,明日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找容妙,你去找宋封的下落。”

      “好。”

      不知不觉,窗外的夜色暗涌,天地笼罩在墨色中,屋子里的油灯悠悠亮着,风透过窗户吹得火芒左右乱晃。

      “今日就先这样,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李砚舟起身准备离开,就听见门外传来声响。

      “公子,你怎么样?需要奴家来伺候吗?”

      南绾听见声音只觉浑身发麻,走了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李砚舟将门打开,就看见一位穿着妖艳华丽的娘子站在门口。

      娘子显然意外,后退半步看了看墙上的门号,心里暗道没走错啊,怎么是李公子!

      “这么晚了,有事吗?”

      那娘子只料李砚舟不懂眼色,这个点,肯定是来伺候人的,这有什么好问的!

      女子绕过李砚舟,直直走向南绾。

      “公子,刚才见绿翘被你从房中推出来,怎么公子?是她伺候的不好吗?”

      “没有,是在下觉得和绿翘姑娘不合适。”

      女子调笑着开口“不合适?”

      今日碰到了这种硬茬,她就不信了,当真有如此朗月清风,坐怀不乱之人。

      女子一张芙蓉面,染着丹蔻的玉指随之轻抚上南绾的脸。

      “公子要不和我试试?”

      南绾冷着脸退开,依旧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李砚舟只觉得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分,但下一秒,似乎就要水火不容,连忙打断着诡异的氛围。

      “这位姑娘,今日他和我一起休息。”

      女子半信半疑“和你?”

      “是啊,我和这位兄弟感情素来很好,你难道没瞧见白日里我们是一道来的嘛。”

      “是吗?”

      “当然,姑娘这么健忘可不好。”

      说完,就做成送客的样子,关了门。

      女子看着紧闭的房门,深更半夜的,两个男人,又不打牌又不喝酒的!

      等回过神来,恍然清醒。

      “有这癖好,也不早些说,白费了我功夫。”

      语落脸上扬着意味深长的笑,扭着腰肢离开。

      室内安静下来,月光洒进屋子里,留下一地银色光辉。

      “师傅,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南绾忽得开口“等,等一会儿,恐怕她们还会来。”

      “好,那我等一等。”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南绾不必多说,可平常跳脱的李砚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屋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过了好半晌,夜色更加浓,窗外的风依旧呼呼吹着,气温降下来,南绾起身去关窗。

      将窗户关好,转身一看,李砚舟就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阿舟?”

      “阿舟?”

      连叫了几声,也没有应答。

      南绾走进,带着困意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一呼一吸,静得仿佛能听见呼吸声。

      南绾没在执着将他叫醒,既然困了,就先睡吧。

      她给少年盖了张薄毯,虽然已是春日,天气渐暖,但夜里总归凉些。

      春日的清晨,湿润的风轻轻扫着,带着清新的尾巴迎接第一缕朝阳。阳光照进房门,隔着窗,也晃得让人睡意消散。

      李砚舟恍恍惚惚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白皙温婉的面容。

      少年迷迷糊糊的,一双眼将闭未闭,还真是个好梦,都梦见师傅了。

      可接下来,这梦怎么越发不对劲。

      只见南绾睁开眼,慢悠悠地坐起来直直盯着他。

      李砚舟顿时脸色大变,震惊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于是赶忙下了床,一时和床上人面面相觑。

      李砚舟啊李砚舟,你怎么能捅这么大的篓子!睡个觉还睡到师傅床上去!

      这简直,简直是大逆不道,死有余辜!

      李砚舟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只记得昨晚师傅说让他等会儿再走,然后夜里好像口渴,倒了杯水喝…

      然后…然后醒来就在床上了。

      南绾看着李砚舟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寻思还能让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慌张成这样,真是有趣。

      南绾隐着心思,面容上看不出波澜,下床朝屋外走去。

      “师…师傅,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怎么就睡床上去的,您应该叫醒我的!”

      “这是什么意思?是师傅的错?”

      “不是的不是的,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睡上师傅的床了。”

      话才出口,李砚舟突然察觉过来,这话怎么怪怪的。

      罢了罢了,当下他只想求得师傅原谅。

      南绾勾唇一笑,浅得似乎连自己都未曾意识到。

      “嗯,下不为例。”

      李砚舟垂着的眸子蓦地染上喜色,“不过师傅,昨晚好像是我先睡着,师傅怎么不把我叫醒,让我回屋睡啊?这一觉起来,脖子都痛。”

      “叫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是吗?我睡觉有这么沉?”

      “阿舟,你知道你现在这叫什么吗?”

      李砚舟不解“什么?”

      “得寸进尺。”

      ……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