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以河山聘》brella

4、第四章 演练场的考验

　　言清清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背影，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采采。”

　　采采把头摇摇：“跟你和寒舟比起来，我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言清清笑道：“我也不辛苦，最辛苦的是寒舟，这么晚还在院子里加练。”

　　采采也笑：“他那是养成习惯了，你不让他练，他反倒还难受呢。”

　　“嗯，说得不错。”

　　窗户外传来一个男声，接着一道灰影轻盈掠过——叶寒舟翻窗而入，正好在窗边椅子上坐定，同时将手中长剑往桌上一放，拿起茶盏倒了杯茶，咕咚咚喝了一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显然早已习惯成自然。

　　“言姐姐，你瞧，都出来了还这么没规矩！”采采轻睨了叶寒舟一眼，言语中有些不满又有些宠溺，“我说叶大公子，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敲门走正路？”

　　“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只三花小猫。”叶寒舟答非所问，“本想逮了来给言姐姐看看，但那小猫实在狡猾，在树丛里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就不见了。”

　　“什么小猫还能比你狡猾？”采采撇嘴，“你不是自诩云南第一高手吗，连只小猫都抓不到？”

　　“说不定人家小猫是猫族第一高手，我这个高手打不过它那个高手，有什么奇怪的？”

　　采采气笑了，转而向言清清求助：“言姐姐，你看他又在胡说八道！”

　　“你怎么吵不过我又去找言姐姐？天天言姐姐长言姐姐短的，言姐姐都要被你烦死了！”

　　“到底谁天天言姐姐长言姐姐短的？”采采不服气，“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

　　其实言清清听着两人拌嘴，非但没觉得烦，反而觉得很有意思。这两个少男少女，都比她小好几岁，叶寒舟武艺超群，采采虽然武功一般，但精通易容术，两人于言清清而言，是朋友也是助手，更是相互扶持的亲人。

　　“……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一身汗难闻死了，快去洗澡！”

　　“有这么难闻吗？”叶寒舟嗅了嗅自己的胳膊。

　　“熏到我倒无所谓，我怕你把言姐姐给臭晕了。”

　　叶寒舟见言清清抿嘴笑，这才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又拿上剑翻窗出去，嘴里道：“我这就去！”

　　“臭小子，又翻窗！”采采忍无可忍地把窗户一关，插上插销，“他哪里是什么云南第一剑术高手，依我看，是云南第一翻窗高手才对！言姐姐，你怎么从来都不说他？”

　　“寒舟的性格是散漫了些。”言清清靠在软塌上轻揉太阳穴，“等以后进了军营，自会有人好好管教他。”

　　采采歪头思考了下，然后坐到言清清身边，边替她捏腿边问：“言姐姐，京城卧虎藏龙，这次武举又如此热门，你真的有把握寒舟能高中？”

　　言清清反问：“你觉得呢？”

　　采采把头垂下：“我，我不好说……”

　　言清清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就把刚才跟我说的话，再对寒舟讲一遍，我敢保证，他一定会发愤图强，好好练剑。这样一来，他高中的几率就又大了一些。”

　　采采噗嗤一笑：“我不相信寒舟，但我相信姐姐，姐姐说他可以，他就一定可以。”她把头枕在言清清膝上，“言姐姐，我看今天奕王好像不是很信任我们，万一他派人去云南调查怎么办？”

　　言清清道：“奕王和我们才初次见面，他凭什么信任我们？他肯接纳我们，只是因为信任赵霖。他要派人去云南调查，就让他查好了，大庆叔会应对好一切的。”

　　“可我觉得奕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要是真被他发现我们千机阁弟子的身份有假，他会不会把我们抓起来？”

　　“那我倒是很期待，他查明真相的那一天。”

　　“姐姐何出此言？”采采惊讶。

　　“如果奕王真能将我们的背景调查个一清二楚，至少说明，他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皇子，和这样的皇子共事，并得到他的庇护，我们在京城的脚跟就能立得更稳。”

　　采采素来对言清清信任无比，见她如此坦然无惧，自己内心的不安也渐渐被抚平。

　　两人又聊了会儿，言清清就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但她一点睡意都无，就从书架上随便挑了一本，坐在窗前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把书一放，笑着道：“进来吧，刚洗的澡，可别再弄一身脏。”

　　叶寒舟就从窗外跳进来，坐到言清清对面，他换了一件浅蓝色的长衫，像青郊小院外湖水的颜色，涤荡着春天的气息。

　　“有事找我？”她问。

　　叶寒舟不说话，只是默默垂首，目光落在身前地板上。

　　言清清就静静等着他。

　　良久，叶寒舟缓缓开口：“上京之前我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我以为自己会平静、冷淡、无动于衷，但今天，只是见到了奕王，我的心跳就变得好快好快，他今天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手心全是汗。言姐姐，我发现自己有些害怕了。”

　　言清清看着他：“怎么，你退缩了？”

　　“不！”叶寒舟忽然有些激动，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我没有退缩！”

　　“嗯。”言清清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只要你心里没有退缩，就不用过多在意自己的情绪，紧张也好，害怕也罢，都再正常不过，不用苛责自己。”

　　“言姐姐……”

　　“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城北大营呢。”

　　“言姐姐，你真的觉得我能通过这次武举，进入羽林军吗？”

　　言清清蹙眉，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柔软：“你不应该问我能不能，而是要对自己说，必须能。”

　　“我知道，但是……但是只有第一名才能进入羽林军，或许我可以第二名的身份进入龙虎军……”

　　“羽林军是宫廷禁军，是皇帝亲兵。”言清清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龙虎军只是巡警京城，虽然同为禁军，但是一个可以随侍皇帝左右，一个只能在宫外听候调遣，这其中的区别有多大，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叶寒舟抿了抿唇。

　　言清清道：“我花了那么多心思在障山谷设计救下赵霖，就是以他做跳板，送你上京城，现在你来了，你来京城，不就是为了做成那件事吗？而我同来京城，就是为了帮你做成那件事。如今最好的机会就在眼前，你不迎难而上，却要知难而退？”

　　“不！”叶寒舟的眼神重又坚毅，“言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拿下第一的！”

　　言清清将粘在他肩头的一片落叶随手拂掉，那叶子摇摇晃晃，正巧落在她刚才翻开的那本书里。

　　“回去休息吧。”

　　“嗯，言姐姐，你也早些休息。”叶寒舟道。

　　她气息如兰，离他这么近，他甚至有点恋恋不舍。但夜已深，再待下去就不合礼数了，他只能再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才离开。

　　言清清却浑然未觉他的这些小心思，“早些休息”，她哪里睡得着？于是又重新坐到刚才的位置上，继续之前未读完的章节。

　　*
　　次日中午，赵霖就带着叶老和叶氏姐弟前往城北大营，赵霖还贴心地给三人送了新衣服，其中给言清清送的是一套男装，说军营重地皆是男子，换上男装比较方便。

　　对此，采采评价道：“没想到赵公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发，真是难能可贵。”

　　叶寒舟趁机打趣：“要不你嫁给赵公子吧，这样我们就能名正言顺住在京城了。”

　　采采立马反击：“我听说赵公子还有三个姐妹，你努力娶一个回家，比我努力嫁给赵公子的可能性要大。”

　　叶寒舟就不说话了，看了言清清一眼，把头扭向马车窗外。

　　采采难得在口舌上占上风，不免有些得意，笑嘻嘻地凑到言清清耳边：“言姐姐，这小子害羞了。”

　　言清清轻轻推她一把：“坐好。时刻记得，在外面，你是‘叶老’。”

　　采采这才正色端坐，点了点头。

　　一行人到了城北大营，但见营帐林立，旌旗飘扬，训练有素的士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列队走过，手中长枪银光闪烁，气势甚是凌人。偶有骑兵纵马疾驰，马蹄踏处尘土飞扬，却也是秩序井然，分毫不乱。

　　赵霖介绍道：“城北大营是陈家军的地盘，陈将军作风简朴，治军严明，军中将领各个骁勇善战，其他京军都望尘莫及。”

　　“陈家？”叶寒舟眼睛一亮，“可是范阳陈家？”

　　赵霖点头含笑：“不然还能有几个陈家？陈家代代出名将，现任家主陈连恺更是获封一品冠军侯，想我们赵家虽然也出了几个将军，但跟陈家完全没法比。”

　　叶寒舟道：“赵劼将军镇守岭北多年，御敌无数，名扬四海，亦是人人敬重的良将。”

　　“名扬四海谈不上，也就岭北诸将给点面子，在京城这边，谁还买他的帐？”

　　赵霖评价起自己的大哥来真是相当犀利，听得其他三人在心底偷笑。

　　“不过呢，”赵霖话锋一转，“我大哥确实还行吧，至少在我家，他是挨骂最少的一个。就在前面……呀，秦将军已经到了！”

　　宽阔演练场边，一个便衣男子负手站立。

　　“秦将军！”赵霖蹦蹦跳跳地跑过去，熟络地和对方打招呼，“你怎么比我们还快？我还打算到了之后再叫人去跟你通报呢。”

　　秦君浩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几乎称得上慈爱。

　　“午间事少，我忙完就先过来了。”目光落到赵霖旁边，秦君浩双手抱拳，“想必这位就是在障山谷施展妙计的叶公了。”

　　叶老回以一礼：“秦将军。”

　　叶寒舟和言清清也分别行礼。

　　秦君浩的目光在言清清身上稍作停留，应当看出了她女扮男装。但好在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并未多言。

　　“我已经从奕王殿下那里了解了你们的来意，就不绕弯子了。叶公子，此次武举，不仅是考你的武功，还要考你的骑射和策论，今天在这个演练场，这三个方面你都必须全部过关，否则我是没办法给你写举荐信的。”

　　叶寒舟正色道：“这个自然，寒舟此来，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请将军出题。”

　　秦君浩点了点头。

　　他先是考兵法，叶寒舟从容不迫对答如流。赵霖在一边听着，眉头却揪成了八字。

　　言清清笑问：“怎么赵公子看起来比寒舟还紧张？”

　　“实不相瞒。”赵霖道，“今天早上我去奕王府，被殿下骂了一顿。”

　　言清清：“啊？”

　　赵霖叹了口气：“你不要怪殿下，这件事，确实是我太鲁莽了，没有思虑周全，把武举选拔看得太简单了。殿下身居高位，看得比我深比我远，而我，只是单纯想让寒舟这样的人才能为国所用。这次殿下请秦将军帮忙，表面上只是写一封信的事，好像很简单，但背地里却牵扯众多，盯着殿下的眼睛太多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

　　言清清眨了眨眼。

　　赵霖一拍脑瓜，无奈笑笑：“我也真是的，怎么跟你说这些？你肯定是听了一头雾水啦！”

　　言清清道：“我只听懂了你让我不要怪殿下，殿下好心帮我们，我怎么会怪殿下呢？”

　　“嗯，说得对。”赵霖开怀一笑，像哄小孩般夸赞道，“言姑娘，你真聪明！”

　　言清清愣了下，也展颜一笑。

　　赵霖道：“言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

　　他说得真诚，没有半分恭维狎昵之意，言清清对他的好感不由又增加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