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二十八章 激将 ...
-
沈令珂见陈儇难得沉默,更加得意起来:看你还敢不敢在本姑娘面前耀武扬威?至于旁边那个女人,盯着这满地的珠宝眼睛都直了,果然是土包子一个!
沈令珂顿觉自己无比高贵,挑了一串已经有裂痕的翡翠项链走到她面前,笑眯眯道:“言姐姐,你要是喜欢,就拿去罢。”
言清清伸手去接,沈令珂却把手一松,那翡翠项链笔直摔在地上,直接碎成了两半。
沈令珂却嘻嘻笑道:“我突然觉得姐姐你戴这根项链不太合适。”说着从旁边花坛里扯了根狗尾巴草,草草编成了一个环,“喏,还是这个和姐姐你最般配!”
陈儇大怒,伸手欲把草环扔走,言清清却将她一挡,从沈令珂手中从容接过草环,淡淡道:“我来姑苏之前,听说过城南吴妙手的大名,说是姑苏首富吴老板的千金心灵手巧,长于编织,哪怕就是随手在路边摘几根杂草,也能编出一朵花来。怎么上次潮汐河赛舟,却不见吴小姐来?”
沈令珂脸色一沉:“她不来!”
言清清诧异道:“早有听闻吴小姐性子孤傲,怎么,她竟然连沈姑娘的面子也不给?”
“别提了!”沈令珂把手一挥,越想越气,“她就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情,故作清高!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个首富的女儿吗,有几个小钱,还真把自己当颗葱了,早晚找个机会弄她!”
言清清道:“这段时间江南各地都在举办赏花宴,朱雀府里碧叶成荫姹紫嫣红,半个江南的风景都在府中,沈姑娘何不趁机也办一场赏花宴?正好这两天沈大人要回姑苏,就当是为令尊接风洗尘,到时候广发请帖,周边大小吏员富商一定抢着登门造访,他吴老板又岂会例外?姑苏一带的规矩,赏花宴向来是携家眷同往,吴老板身边只一个女儿,定是要与她同来的……吴小姐就算不想来,吴老板又岂会容女儿任性?”
这主意正中沈令珂下怀,心道姓吴的不给她面子,还敢不给老爹面子吗?
另一方面,这段时间因为《夜阑赋》的事情,她也受了不少委屈,虽然没惹出什么大事,但只要一想到那些乱嚼舌根的丑陋嘴脸,她就恨得牙痒痒!这次赏花宴,她一定要当众狠狠羞辱那些一边对她卑躬屈膝,一边却在背后捅她刀子的人!只是这赏花宴……
沈令珂犹豫道:“我爹从来不在朱雀府设宴……”
陈儇嘲道:“怎么,你爹也觉得朱雀府拿不出手吗?”
言清清摇头叹息:“那真是可惜了,本来这么好一个机会,能让朱雀府在姑苏立立威……”
陈儇道:“看来沈大人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对你们母女百依百顺嘛。”
两人一唱一和,沈令珂气得脸色发白,吼道:“闭嘴!我爹最宠我了,我……我想在哪里办赏花宴就在哪里办!”说罢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陈儇抱臂,冷淡地问:“你觉得这个赏花宴,能办得起来吗?”
言清清道:“只要沈姑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自然办得起来。”
两日后,沈裕川回到姑苏,在沈府待了不到半日,就急急来了朱雀府,当天晚上,整个府邸都听见了沈令珂震天动地的哭喊嚎叫,次日早上又传出消息,说大小姐上吊了!沈令珂自杀未遂,朱氏伤心昏厥,仆从们忙里忙外跑进跑出,朱雀府上下都快乱成了一锅粥。沈裕川一心在自己外室妻女上,就连沈府的人多次跑来禀告说四公子已经失踪几天了,他也充耳不闻。
最后沈令珂平安无事,沈裕川也同意了在朱雀府大办赏花宴。
府里下人们,刚为病床上的朱氏母女跑断了腿,立刻又要为赏花宴里外张罗,陈儇道:“难怪我见沈府上下各个都是瘦子,原来是活太多,根本闲不下来。”
言清清打趣道:“难道荣国侯府会养闲人吗?有什么差事拿着工钱,又乐得清闲,我也想做。”
陈儇上下打量了言清清一番,半真半假地笑道:“你不行。我们陈家的仆从,各个皮糙肉厚力能扛鼎,一根手指就能把你这样的小鸡仔撂倒。”
言清清显然很不满“小鸡仔”这个称呼,轻飘飘睨了陈儇一眼。
二人沿着湖边水榭漫步,正巧遇到云斐从另一头慢悠悠走来。
附近地势开阔,言清清避不过,只好客套招呼。
云斐直直望着她,嘴角含笑。
陈儇一如既往地嘲讽道:“我听说沈钊公子已经失踪好几天了,殿下不是与沈公子情同兄弟么,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心情在这里闲庭信步?”
云斐这才看向她,表情有些无奈:“陈儇,你每次跟我说话,都非要夹枪带棒吗?”
陈儇语塞,顿了下,才生硬道:“我说话向来就是这种风格,还请你见谅。”
云斐摇摇头道:“不是,我记得小时候你温柔乖巧,总是和我一起围着大哥打转。你喜欢吃鱼,大哥还亲自去河里替我们抓鱼。”
“人怎么可能一直像小孩子一样不改变呢?”陈儇没料到他还能记得这些童年小事,嘴上虽仍不服软,眼神却柔和了许多,“我早就不喜欢吃鱼了。”
“嗯,说得对。”云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人总是会变的。”
言清清不耐烦听人叙旧,不自觉叹了口气。
陈儇也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不大对,她本来只是想惯常挖苦云斐,没想到一两句话就被对方带偏了,原本隶属两个阵营,从来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怎么反倒像是青梅竹马在重叙往日温情呢?
她有些恼怒,又有些伤感,又想继续嘲讽,又觉甚没意思,最后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云斐亦笑了笑。
言清清道:“殿下这般淡定悠然,想必已经知道了沈公子的下落。”
云斐立刻把目光转向她,答得干脆利落:“不错。”
陈儇诧异:“他在哪?”
云斐道:“他不想说,我自然要替他保密。”
陈儇道:“这么说,沈钊是玩了一出离家出走?他走得潇洒,倒是让家里人好找!”
云斐道:“家里人?自从沈家家主沈温言死后,沈家就四分五裂了,一个沈府,八百个心眼,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哪里还有亲情可言?沈家日常开销巨大而账目不明,要不是有百年基业,早就被挥霍一空了。当年沈钊的母亲杨夫人还在世时,尚能上下打点勉强维持,沈钊也还有一处栖身安心之地,如今杨夫人早已亡故,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值得他眷恋的?”
一番话听得言清清和陈儇暗暗心惊,虽然也有听闻沈家内部不和,沈氏子孙骄奢淫逸挥霍无度,但被云斐这么毫不留情地一顿痛批,仿佛已是强弩之末,俨然大厦将倾!何况沈家一向都是丽贵妃和煊王的有力支持者,和云斐同坐一条船,没想到云斐却对沈家如此不屑,甚至还在外人面前揭沈家的短……
以前陈儇见云斐和沈钊交好,以为两人只是臭味相投酒肉朋友,如今看来,云斐对沈钊,确实有几分兄弟真心……
言清清却摇头道:“有沈裕川沈大人在,沈家又岂会四分五裂?”
云斐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望着云斐离去的背影,陈儇替他回答了言清清的问题:“若沈裕川真能镇得住一大家子人,何必在这里另置宅院?”
言清清眨眨眼,一脸认真:“愿闻其详。”
陈儇道:“虽然现在沈裕川身处高位,看似无限风光,但他能有今日,完全是仰仗他大哥。沈温言博通文史,有经世之才,二十年前辅助陛下灭梁称帝,名列‘云霄阁十二功臣’之首。江南一带世家众多,如今只有沈氏一家独大,还不是因为沈温言一人的辅国之功?沈家其他人又有哪个像他这般惊才绝艳?沈温言因病逝世后,因膝下无子,所有的荣光便理所应当被他唯一的亲弟沈裕川继承。沈裕川殿试赐进士出身后,便远赴沧州任职,谁都知道,陛下只不过是将他下放历练,后来户部尚书廖广山力荐沈裕川回京任职,陛下当然是顺水推舟。等到廖广山年老卸任,户部尚书的位置自然而然就由沈裕川顶上。”
言清清道:“你这么说我倒是理解了,沈温言有不世之功,沈家人自然都想分一杯羹,只可惜矮子里面拔将军,也就勉强拔了个沈裕川,其他族人又非亲支嫡派,能力不足却心有不甘,打心底不肯认沈裕川这个家主。”
陈儇点了点头:“虽有’赵陈谢沈‘四大家族并列的说法,但因为沈温言早逝,又并未留下子嗣,沈家虽在姑苏独大,却无法和其他三个家族分庭抗礼。沈裕川也深知自己一脉人丁稀薄、人才凋敝,所以早早攀上了丽贵妃这条高枝,只要他当好丽贵妃和煊王的狗,沈家的荣耀就还有倚仗。”
言清清边听她说这话,边轻轻摇了摇头:“沈家的倚仗当真是丽贵妃吗?沈家支撑到今日,靠的是陛下对沈温言的旧情,一旦这份旧情消磨殆尽了,沈裕川的路也就走到头了。”
陈儇忽然想起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夜阑赋》原型一事,寻思片刻,道:“你觉得陛下会相信关于《夜阑赋》的那个流言吗?”
言清清却微笑着问:“假如有个人跟你说,陈儇,城南有个人牵了头白色的狮子在遛弯,你信么?”
“当然不信。”
“那假如,整个朱雀府的人都在说,城南有头白色的狮子,你信吗?”
陈儇想了下,道:“我不信,我肯定要自己去看一眼的。”
言清清道:“对啦,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当你决定去看一眼的时候,你其实已经相信了这个流言。如果你根本不信,你又何必去看呢?”
陈儇一愣,想了想确实是,摊摊手道:“行,我还是低估了流言的力量。”
两人继续沿湖朝前走,言清清突然问:“煜王和煊王的感情如何?”
陈儇道:“两人一母所生,自是兄弟情深。何故有此一问?”
她见言清清低头沉思,似乎并未听进去,笑了一声:“别想啦,等到赏花宴结束,我们就赶紧回京吧。姑苏虽然好风景,但我已经开始想念京都的驴肉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