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以河山聘》brella

18、第十八章 劝架

　　本想再多留意碧凌，但站在前面的煊王侧妃却言辞激动，吸引了言清清的全部注意力。

　　“赵霖，你来得正好，赵劼赵将军向来以公正严明著称，我想他的弟弟也应当平心持正通情达理。奕王府这位昭仪娘娘的马车，不知何故，一直停在此地不肯往前走，后面马车众多，我若再停下久等，必会使道路堵塞，所以打算从一侧绕行，先行通过，不想奕王府的马车却又突然往前直冲，撞到了我们的马车，这难道不是有意为之，存了心不肯让我们好好过去？”

　　赵霖听了有理，就把头转向胡昭仪。

　　“赵霖，你别听她一面之词。”胡昭仪探出脑袋，一手扒着窗框，一手揪着帘上流苏，“芷纯，你快告诉赵霖，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车边一红衫丫鬟走上前，朝赵霖行礼道：“赵公子，昭仪的马车只是在此处停顿了一小会儿，并且已经告知后边的马车稍等片刻，不想蓉王妃的马车却连一刻都不愿等，非要往前挤，马夫鲁莽，不仅言语粗鄙，还差点撞伤了我们一个护卫，这才吵起来。”

　　“巧舌如簧，尽会狡辩！”蓉王妃厉声道，“你们是停了一小会儿吗？”转头去问自己的随行家仆，“他们是停了一小会儿吗？”

　　众人摇头，高喊停了多久多久，等得他们头发都白了！

　　胡昭仪这边的人立马不服，七嘴八舌地反驳，两边人又叫嚷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赵霖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去问旁边看热闹的路人。结果谁都不想掺和进这场纷争，只一味摆手摇头说不知。至于那些禁军护卫，虽想平息这场闹剧，但两边人马，一边也不敢得罪，自然不肯轻易断定谁是谁非。

　　蓉王妃身先士卒加入骂战，胡昭仪也偶尔插上一两句嘴，只有碧凌一言不发，亭亭立于蓉王妃身后。哪怕双方就地开打，似乎也与她毫不相干。这份置身事外、悠然自得的样子，倒是和王府那位爷如出一辙……

　　采采在一旁嘀咕：“这么点小事，至于吵成这样吗？哪位肯主动谦让一下，也不至于堵成这样！”

　　旁边一个官家妇人道：“老人家有所不知，这两位呢，争的不是路，而是脸面。”

　　“此话怎讲？”

　　“如今朝堂内外，最得势的就是煊王殿下和奕王殿下，这煊王府和奕王府呢，也是事事相争，不肯退让，比如内务府分了煊王府多少红萝碳，奕王府也定要同样的分量，再比如尚衣局给奕王府娘娘们裁了多少寸新衣布料，就必要给煊王妃和侧妃们做等价的新衣。是以今晚这两位娘娘，连一条路都不肯让，这边胡昭仪让了，就是奕王府先向煊王府低了头，那边蓉王妃要是给胡昭仪让行，日后传扬出去，煊王府不就在奕王府面前抬不起头了吗？”

　　采采恍然大悟，却更加无语：“那她们到底要吵到何时？”

　　言清清眼见后面又来了一拨人，再不走这场面真没法收拾了，于是拍拍采采的手臂，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采采一一应了，然后找到赵霖，将言清清的话用自己的口吻又复述了一遍。

　　赵霖立刻喜上眉梢：“好，我知道了。”

　　“两位娘娘，请听我一言！”他振臂高呼，“两位在这里争论是非本不打紧，就怕耽误了宾客入席，到时候陛下怪罪起来，没人担当得起。”

　　提到“陛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大家彼此看来看去，最后胡昭仪先道：“赵霖，我们不吵了，我们现在就进去。”

　　“且慢！”蓉王妃伸手一指，“没见我们马车在前面吗？”

　　赵霖一看，果真见煊王府的马车略微在前。

　　胡昭仪道：“还不是你们非要闯前面去？”

　　蓉王妃道：“现在既然我们在先，就请你们等一等。”

　　胡昭仪不服：“凭什么……”

　　“好了都别吵了！听我的，你们同时进，先把路让出来，之后你们想怎么吵就怎么吵！”赵霖扯着嗓子大吼，对着煊王府的马车夫道，“你待着别动！”接着又转向奕王府的马车夫指挥，“你上前来一点，好好好，和这边平齐，不要超过了。”

　　蓉王妃边瞧边道：“他这马的蹄子超了一寸。”

　　赵霖亲自牵住缰绳，把奕王府的马往后拉了一点，直到和煊王府的完全在一条线上。

　　“这样行了吧？”

　　蓉王妃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无误了，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赵霖站在最前面，面朝两队人马，举起手道：“我说到三，你们一起进！一、二、三！”

　　“三”字尚在舌头，两边马车就同时车轮滚滚地驶进了兵部衙门大院前的左廊桥。

　　前面人一走，后面的车马也有条不紊地顺利前进，整条路总算又通了。

　　马踏飞尘处，仍站在原地的赵霖热得满头大汗，边抖衣襟边喘气：“总算送走了，累晕！”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人，嘴角又立刻勾起来，“叶公，还是您镇定，老堵在这里确实不是个事儿，总得先想法子把问题解决了。”

　　采采捋须而笑，言清清道：“我们三个站在这路中央也不是事儿，还是先上马车吧。”

　　“对对对！”赵霖一拍脑袋，嘻嘻笑道，“别站这里挡人家的道儿。”

　　他本是骑马来的，这一番折腾下来也累得不愿骑马了，索性跟着两人坐上了马车。

　　“叶公，言姑娘，这些天一直没机会好好问问，你们在将军府住得可还习惯？”

　　采采道：“承蒙奕王殿下关照，一切习惯。”

　　“习惯就好。”赵霖嘴上这么说，但表情却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

　　言清清见了便笑：“赵公子，是希望我们搬回青郊小院？”

　　赵霖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识破了，也不藏着掖着，嘿地一笑：“我肯定是希望你们搬回小院住，人多热闹嘛！不瞒你们说，为这事我还找过奕王殿下，但殿下执意要你们住在将军府，说离奕王府近，来往也方便……我还能说什么？”

　　言清清眨眨眼道：“你既然喜欢热闹，就别住青郊小院啦，下山来和我们一起住将军府不就行了？”

　　“那还是算了。”赵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言清清奇怪：“为什么？将军府本来也算是你们赵家的府邸，你住进去不是天经地义吗？”

　　赵霖道：“我不是不好意思住，只是……”他几番欲言又止，见言清清一直瞪着一双懵懂大眼看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叹了一声，决定据实已告，“我嫌太吵了，烦！”

　　采采更奇怪了：“哪里吵？我们在将军府住了多日，未曾觉得吵闹。”

　　赵霖道：“马上就要吵了。”

　　言清清蹙眉：“什么意思？”

　　赵霖道：“你们有所不知，咱京都的贵女们，爱好广泛，有人喜欢琴棋书画，有人喜欢舞刀弄剑，她们会定期举办游园会，聚在一起探讨人生哲理。我们的奕王妃娘娘呢，什么都喜欢，所以她几乎每个园游会都参加，去别人府上参加，也在自己府上张罗。将军府西边的花园，正是开园游会的好地方，因此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将军府吵得不可开交，从早到晚都有人在嘻嘻哈哈叽叽喳喳，还有喜欢满院子乱跑追着你问东问西的，你躲都躲不掉。”

　　采采道：“赵公子平日不是总喜欢往外跑吗？就算游园会吵闹，到了晚上你回来休息的时候，总该停了。”

　　赵霖抿了下唇，眼神开始飘来飘去：“总之，她们就是很吵！”

　　采采还待再问，言清清却捏了下她的手，笑眯眯看向赵霖：“恐怕赵公子这个“她们”，是意有所指吧？”

　　赵霖挠挠头，又摸摸鼻子，正巧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赵霖高兴地说了声“到了！”一把掀开车帘，率先下了马车。

　　兵部衙门府素来严肃庄重，朴实无华，这次会武宴盛况空前，特地在建筑和绿植上做了装饰，从入口到大院，锦旗招展，还有一片挂满各式灯笼的紫藤架，煞是好看，诸多宾客在此逗留赏玩。

　　赵霖正兴致勃勃地品评那些灯笼上所写的诗词，忽然身后飘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赵霖！”

　　赵霖头也不回，忽然就朝着左边一堆人冲过去，嘴里嚷嚷着：“王兄，李兄，啊哈哈哈，你们怎么都来了！”

　　那喊他的紫衫女子见生人多，也不好意思跟过去，秀眉上扬，无奈道：“好你个赵霖，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一见我就跑！”

　　身后小姐妹道：“别急，等待会儿入席坐定，他想跑也跑不掉！”

　　言清清悄悄和采采耳语：“想必这几位，就是赵霖口中的‘她们’了。”

　　采采这才醍醐灌顶，细细打量起那几位姑娘来，摇了摇头，觉得赵霖实在是不解风情：“赵公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看这几位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好。”

　　一不注意说话声大了些，被旁边路人听见了，冷嘲道：“什么妄人，也敢在这里对京都贵女评头论足？”

　　采采见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打扮平平的中年男人，心中轻蔑，负气之言脱口而出：“不让夸人？这就是京都的规矩？”

　　“这位老人家，何故说话如此轻浮？你可知那边几位姑娘是谁？”

　　“不知！”采采语气不善。

　　“荣国侯府的大小姐，京都蓝家的九姑娘，还有渝州唐家的五姑娘。”

　　一个都不认识！但再这么任性说话，确实太不像一个老者长辈，采采经言清清眼神提醒，只好把气往肚里吞，闭口不言。

　　但这番动静已经引起了几个姑娘的注意，她们携手往这边走来，紫衫姑娘先朝那男子喊道：“章二哥，怎么啦？”

　　那路人章二哥道：“没什么，只是听到这两位似乎在讨论儇妹妹，就多嘴说了几句。”

　　“讨论我作甚？”紫衫姑娘奇怪地转向言清清和采采，凝神看了他们片刻，“你们是赵霖的朋友吧？我叫陈儇，也是赵霖的朋友。”

　　陈家人？

　　采采第一反应是这姑娘是奕王一派的人，自己人，又见她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颇有将门风范，对她的好感更添几分，微笑应道：“叶某见过陈姑娘。”

　　“您老姓叶？”陈儇睁大眼，“您是叶寒舟的……爷爷？”

　　“正是。”

　　陈儇面露喜色，左瞧瞧右看看。

　　言清清道：“陈姑娘不用找了，寒舟不与我们在一处，殿试三甲兵部另有安排。”

　　“这样啊。”陈儇略显失望。

　　那章二见三人间氛围甚是融洽，倒显得刚才是自己小题大做、无事生非了，心中略微不快，一转头，正巧看见几人往这边走，立刻快步迎上前，笑盈盈地朝最前面一人喊：“陈小侯爷！”

　　对方穿一件深色缎面长袍，袍身上花纹简单，只寥寥几片青竹，腰间一条镶金嵌玉云纹蟒带却甚是华丽，正是荣国侯府的小少爷陈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