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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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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知将学校里的事通过电话告知瑞优,然后就听到瑞优带着些倦意的笑声:“啊,遇到麻烦了,所以第一时间把解决问题的皮球踢给我是吧?”
“这是我全身心信任瑞老师你的表现。至少,瑞老师不用担心我的身心健康问题。”
“嗯,我当然不担心。聂威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我想不起来了。我先查查吧,学校里的你的苦命同学,你先照顾两天。没问题吧?”瑞优说,声音也懒懒的。
“老师困了吗?”
“最近通宵呢,和灵均做的数据模型要迭代得差不多了,当然,这里面有你一份功劳。现阶段要拿着产品去见投资人,为了这个,灵均这两天改了十几遍PPT,还让我看。”
“老师,项目不能自己投钱吗?”方行知问。
“是能自己投,但这部分钱论实际所有,都是我家和灵均家的。多少也要做点自己的事业出来吧?不能这么大年纪了还啃老。总之,劝人投钱最难了……我还有个朋友是做独立游戏的,我给他资助了四十几万,几个月就烧完了。”
“那游戏做出来了吗?”
“从简陋的demo进化为有点看头的demo,离真正做出来还有至少一年工期。我给他投钱是因为我和他是好朋友,现在是打算忽悠投资人投上千万出来,灵均焦虑得大把大把掉头发,都快秃了。”
“……老师,你们这么忙,我还让你抽时间解决我的问题,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方行知有些犹豫。
“行知,你要是瞒着我,最后出问题,买单的仍旧是我。现在告诉我,反而是对我而言成本最小的做法。”电话对面瑞优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抛开成本和收益,你的事的优先级,在我这里并不低。多少把自己看得更重要一些。好了,就说这些,你在学校也累了吧?早点休息。”
不等方行知反应,瑞优就挂了电话。
学校宿舍是两人间,有空调有独卫,空间也很宽敞,环境非常好。方行知的室友刚好是章惜时,在得知这点时,聂威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章惜时比他更早回到宿舍,能闻到宿舍内部的消毒水气味,门窗都敞开着。章惜时穿着短袖衫,脖子间搭着一条白毛巾,头发湿漉漉的,有一股薰衣草的香味。但这些都不重要,章惜时短袖下的手臂、锁骨上都有淤青。
见到方行知回来,章惜时有些僵硬、有些窘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你还没回来,就、就提前打扫了宿舍。现在在通风,消毒水的味道很快就会散掉的!你、你……”
方行知扫了一眼宿舍内,几乎是纤尘不染。
章惜时在讨好他。哪怕白天他表现出的身体素质很差,一推就倒,章惜时在体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但面对已经加入聂威团体的人时,章惜时仍怀有惧意。
“谢谢,宿舍被你打扫得很干净。”方行知说,来到自己的书桌旁,将常用物品摆在桌面上,拿出瑞优给他数学资料向前阅读。在医院他松懈了不少,是时候补回来了。
夜渐渐深了,方行知仍没有结束学习。这所高中没有断电这一说,不少寝室仍是灯火通明。
“方……方同学,你还不睡吗?”
门和窗早已被章惜时关上,屋内的消毒水味很早就没有了,但那股淡淡的薰衣草香仍旧存在。
方行知“嗯”了一声,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落下的课程有些多,现在还没法儿休息。”
“噢……”
方行知听到对方发出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不是在瑞优家,更不是在奶奶家,他那些习惯,对方都是完全陌生的。而且,两人之间还有霸凌者与被霸凌者这种尴尬的关系。
想了想,方行知补充:“灯光会打扰你吗?”
“如果不那么亮的话……”章惜时还没说完,方行知扭头看他,他立刻紧张地改了口,“不!我是说,不会……方同学如果想开灯的话,也没关系……”
方行知转过身,全身都朝向对方,他打算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新室友。
“现在是十一点,你平常都这个时候睡觉?”
“其实平常是十点半睡……科学表明,这个时间点睡觉对身体最好,第二天大脑也会很清醒。用脑卫生很重要的!”章惜时强调。
“呃,我知道了。听聂……其他同学说,你成绩很好,是班里的第一名?”
“嗯……虽、虽然我不熬夜,但是白天做足了功课,好好利用时间,成绩不会差!”
方行知注意到,章惜时一说到成绩和学习相关,整个人精神就会变得很好,状态也会自信很多。
“那你……对我手头的这道数学题感不感兴趣?不是课本上的,目前我没什么头绪——”方行知试探着说。
“新题目?!让我看看!”
章惜时几乎是立刻就来到了他身边,那股薰衣草香气顿时靠近了,方行知下意识地说:“你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薰衣草气味的吗?”
“我爸爸妈妈给我买的,我没有注意,方同学想用,也、也可以用。”
方行知不动声色地和对方拉开距离,然后指出题目。在章惜时读题目时,他看向章惜时身上的伤痕,脖颈、锁骨、双臂……那些舆情痕迹从衣服遮掩下的皮肤蔓延出来,在同龄人偏白的肌肤上显得很扎眼。
聂威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这么做能让自己获得任何好处吗?伤害其他人,能让自己获得任何好处吗?方行知伸手搭在章惜时淤青的肌肤上,章惜时几乎是立刻就闪开了。
“方、方同学……?”章惜时听起来相当疑惑。
方行知伸回手:“抱歉,我刚刚走神了。”他有些不确定地补充,“……我并不是想伤害你,只是……有些迷茫。不介意的话,你愿意和我聊聊吗?”
“聊什么?”章惜时的语调听起来已经相当冷酷,刚刚方行知营造出来的友好氛围,在二人之间顿时烟消云散。
“聂威伤害你是因为他嫉妒你。”方行知说,用的是全肯定句。
章惜时抿紧了唇,冷笑:“他嫉妒我什么?”
“你的父母很爱你,为了你的前程愿意倾尽所有,而你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我刚刚指出来的那道题目,你肯定会做,看你读题时的表情就知道。他谈起你时,形容都很清晰,他调查过你家的情况。”
方行知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
“在你获得班级第一,试图和其他同学交朋友时,聂威那时候应该是不反感你的吧?”
章惜时回忆了一会儿,然后默认了方行知的说法。
“但当他查完你家情况后,对你的嫉妒压过了一切,于是他开始伤害你。因为他的家人并不怎么爱他,爱孩子的家长,不会让孩子以他现在的状态出现在学校——红发、分舌,甚至还有纹身。他的家人也许在物质上很优待他,但绝不会像你的父母一样在乎你,连你在用什么洗发水和沐浴露都准备好。”
章惜时有些愤怒:“你是在为他开脱吗?他过得不好,就可以这样对我?”
方行知摇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害怕他。对他保持愤怒就够了,不必害怕。他能伤害你,是因为你允许他这么做。你其实没有把学校的事告诉家里人,对吗?”
“……你怎么知道?”
“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哪怕是受半点伤害,自己都会心痛不已。我不太懂父母对孩子的爱,但其他类型的爱,我大概了解一点。你的父母知道后,会第一时间抵达学校,为你争取公平的待遇……你不想你的父母受到伤害,也不想离开这所学校,所以你选择让聂威伤害自己。”
“……”
“你太高估自己了。在自己什么都没有时,是无法保护其他人的。你能做的是让能够帮助你的人来保护自己。”方行知说,语调是全然的客观。此时他的脑海里却在想另一件事,小时候,他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松鼠,当时他偷偷将松鼠带回家养伤,不久后被父亲发现了,他知道父亲会怎么做——杀掉这只松鼠。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又考虑到受伤的松鼠回到树林后也难以活下来,于是,他亲手杀掉了它,然后埋在后山。
杀掉活物的时候,他确实感受到了某种纯粹的、生理上的愉悦。理智上他清楚这是不可取的,但至今为止,他无法解释当时的感觉。在他看到章惜时身上的伤痕时,他的眼前往往会闪过那只松鼠,所以他会强烈地想要触碰对方受伤的地方。
他发现他在看章惜时的脖颈了。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方行知连忙收回目光。
“……我会考虑你的说法。”章惜时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复杂,“谢谢你的这些话,方同学。”
“不客气。”方行知回答,然后补充道,“对了,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没有必要讨好我,因为我不会还的。以后十点半之后,我都会开灯学习,直到我补完了所有落下的内容。我也有个很在乎的人,我不想让他对我失望。”
“你是和聂威本质一样的混蛋。”章惜时说,然后就去休息了。
方行知不置可否,继续学习。
他这算是……处理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