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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低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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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节彻夜未归的潘艾,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人会为此彻夜不眠。
彻夜不眠的蒲潼顶着黑眼圈到剧组的时候刚好看到送潘艾的南巳,于是知道了和潘艾共度情人节的是谁,送花的人也显而易见了。
昨天傍晚看到花的时候,蒲潼还在心里狡辩:谁说只有情侣才能在七夕节送花了?七夕本来就不是情人专属节日。
直到凌晨难以入眠的时候,蒲潼还心存侥幸,去搜了一下红玫瑰的花语:
热烈的爱意,忠贞的承诺,独占和唯一,情侣和爱人......
蒲潼不死心地从花语里捡出一条“表达感激和敬意”,安慰自己说不定送花的人是表达对潘艾的感谢呢。
成为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是潘艾的彻夜不归,最后一丝侥幸被浇灭,一盆冷水浇得蒲潼透心凉,让蒲潼彻底死心。
天光微明,朝霞满天,蒲潼垂眸,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情绪正低压的时候,却看到潘艾春风满面,言笑晏晏地从南巳车上下来。
潘艾看见蒲潼心情很好地打了招呼,蒲潼没法儿视而不见,勉强回应了。
潘艾敏锐察觉到不对,后面的拍摄过程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但节日欢愉的余韵还没有消散,他不想好心情被消耗,耗费心力去关心他人也是要损耗自身能量的。
蒲潼已经是成年人了,需要学会自己调节情绪,而不是还像幼稚的小孩一样,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于是潘艾装作不知道。
但蒲潼的低压时间持续得太久了,连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都注意到了,郑之语多次提醒。
见潘艾始终没有像往常一样关心自己,这使得蒲潼的气压更低了。
重色轻友,蒲潼在心里给潘艾打上了标签。
可蒲潼认为的所谓朋友在潘艾那里暂时还是一厢情愿。
只是蒲潼不知道罢了,知道了心情肯定还要更糟。
导致蒲潼情绪不对的元凶潘艾,膨胀的愉快心情也逐渐被蒲潼的低气压搅扰,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潘艾不明白昨天晚上蒲潼身上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道竟然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两人是前后辈的关系,顶多算是一时共事的同事,再多的就没有了,越界过问对方私事还是不太礼貌,况且对方也不一定愿意敞开心扉。
心思细腻的潘艾一时也犯了难。
心情坏加没睡好,蒲潼拍摄时注意力涣散,一不小心就出了意外。
他的后背让一个金属道具的锋利边缘划了一道大口子。
郑之语气急败坏,蒲潼就算受了伤,也挨了好大一顿训,准备道具的工作人员也没逃过,成了出气筒。
蒲潼认错倒是挺快:“对不起,郑导,我的错,你冲我来。”
郑之语要气笑了:“还充英雄呐,你这一上午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电影的拍摄是一个团体工作,你一个人状态差就能拖慢整个进度,剧组每天开工都是在烧钱,这不是你一人动动口就能承担得起的!”
“就选了个新人毛头小子?”
“又招了个新人进来搞配合,难上加难。”
郑之语怒吼的声音和潘艾劝诫郑之语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回荡在蒲潼脑海里。
轰然一声,蒲潼心头巨震,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
之前下定的决心呢,不是要潘艾看到自己的能力,让他知道自己才不是什么毛头小子,怎么如今反而一直在丢人现眼,正正印合了潘艾所说的。
他身心交困,身上的痛和被训的悔,终于把蒲潼从个人情绪里扎醒了,脑子里打结的一根筋被通开。
蒲潼如梦方醒,恍然警惕,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怎么会被一个人影响至此,这不应该,实在太不应该了。
郑之语看蒲潼一脸懊丧,想来是意识到自己的错了,于是停了骂,吩咐工作人员带他到医院打一针破伤风,处理下伤口,上午的戏就拍到这。
蒲潼勉力打起精神跟着工作人员,没想到下车看到医院,心情又变糟了,熟悉的医院,痛苦的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他的后脑勺像是被人用力抡了一下。
是那家让他追悔莫及,刻骨铭心的医院,空气里弥漫着的消毒水味让他无比清醒。
他想逃避的一切重新找上他。
蒲潼将所有心绪重新沉入海底,万顷平波下暗流汹涌。
经过一中午的休息,蒲潼恢复了状态,下午的拍摄进行得比较顺利,把上午落下的进度追回来了。
收工回宿舍,潘艾提出帮蒲潼清洁一下创口,蒲潼有点排斥,有一刹想要拒绝,但念头回转,伤在后心他自己实在没办法处理,突如其来的拒绝也会让潘艾感到奇怪。
因而,蒲潼还是脱掉衣服,抱着椅背,露出后背对着潘艾。
被划到的伤口目测有5厘米长,医院缝合过了,但针脚看上去还是很狰狞,看样子伤得不轻。
潘艾眉头拧了一下,想要说蒲潼两句又止住了,到底没说出口。
他把椅子调整到合适的位置角度朝向蒲潼,从医药箱里拿出双氧水、酒精和棉签。
潘艾先用一支棉签蘸了双氧水涂在蒲潼割伤的口子上,有些刺激,蒲潼忍不住嘶了一声,潘艾动作又放轻了点。
小心涂完,潘艾又拿了一支新的棉签蘸酒精涂在伤口周围消毒,防止伤口感染。
过程中两人都没说话,潘艾以为蒲潼心情差,不想开口,也就没挑起话头,静静处理伤口。
蒲潼看潘艾跟他没话说,异常安静的样子,心绪又不平静了。
和南巳有说有笑的,到自己这里就沉默了。
蒲潼也不想想自己摆了一天的臭脸,反正就是觉得潘艾双标,孰不知真正双标的是他自己。
蒲潼这边耿耿于怀生闷气,潘艾那边都不知道这气从何而来,根本不能理解。
蒲潼抱着椅背,伤口快处理完了,不看潘艾,有些话好像会更容易出口,他憋了很久的话试探着问出来:“你换香水了?”
蒲潼在潘艾早上和他打招呼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拖到现在才装作好像是不经意地发问。
潘艾诧异,蒲潼连这点微小的改变都注意到了,这么敏锐,还以为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呢。
“南巳送的,他感觉挺适合我就买了,海盐鼠尾草味道的。”
“哦。”蒲潼心里疯狂呐喊,适合个屁,一点也不适合,但并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简单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话里有话地表示:“你原来的香水是什么味道的?感觉挺好闻的。”
蒲潼不敢明说南巳送的香水不好,拐弯抹角地表示之前的香水好,也不知道潘艾能不能领会。
蒲潼的一番小动作演给了瞎子,潘艾没有多想,简单回答之前是青柠雪松的。
潘艾正好想换换味道,便问蒲潼:“那瓶香水还剩一些,你要试试吗?”
蒲潼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不迭应道:“要要要,谢谢潘老师。”
蒲潼的想法是,这样一来就和潘艾一个味道了,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潘艾是要换香水,还感觉扬眉吐气了:
南巳送香水有什么了不起的,潘艾可是把自己用的香水给我了,我们的味道才一样。
也罢,让蒲潼暂时高兴高兴,多高兴一晚上也是高兴。
可其实,蒲潼此时的高兴也是短暂而微小的,他真正想问的没有问出口,他最想知道的是潘艾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但他知道两人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过问私人生活的程度。
如果问出来,很可能会使潘艾反感,认为自己在打探他的私事,这不是蒲潼想要的结果,种种顾虑让他没办法问出自己真正最想要问的事。
更深处,即使问出答案了,蒲潼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听到,他感觉事实可能会让他难以接受,所以也在自欺欺人地逃避,仿佛只要不知道就不存在,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就回不去了。
到现在,蒲潼自己也弄不清楚他费尽心思接近潘艾到底要做什么了,感性让他下意识亲近潘艾,理性又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思维的两种方式不断争斗,一会儿是感性小天使占了上风,一会儿是理性小恶魔诱惑低语。
半夜,思维过于活跃的蒲潼伤口肿痛起来。
幸好潘艾早有准备,预备了一个暖水袋,提醒蒲潼要是肿起来就敷在伤口处,疼痛果然缓解了很多。
被伤口痛弄醒的蒲潼心满意足地重新睡下。
但睡得却不太安稳。
梦里是影影幢幢的医院和公司场景,后悔的情绪让蒲潼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挣扎不能的感觉让蒲潼睡得很难受。
次日一早,潘艾竟然又喷上了南巳送的香水,蒲潼才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落空。
本就因为噩梦没睡好的蒲潼又低气压了,臭脸蒲潼重出江湖。
潘艾看得有趣,年轻人,真是奇奇怪怪,情绪起伏怎么能这么大,前一秒还晴空万里,后一秒就乌云满天了,这变脸能力莫不是上哪儿进修过的?
潘艾不愿意惯着蒲潼,没搭理。
闷葫芦一个,有话不说就要憋在心里,那就憋着吧。
看他能别扭到什么时候。
如果说现在的蒲潼是只炸毛的兔狲,那么现在的潘艾就是一只随风或洋流任意漂流的柔软水母,缺乏足够的自主游动能力,因此不会对外界刺激作出激烈的反应,看起来有一种平和的力量。
这种平和让人很难打破,也很难让人窥探到他的内心世界,潘艾是那种看似容易接近实则难以走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