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天（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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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嘉苑，考练课你坐讲台上。这套试卷发下去，下课收起来。”
“好的老师。”
高二十三班所有人埋头沙沙写着，一个留着学生头的白净女生走上讲台。
夕阳照进玻璃窗，橙黄色晚风吹起她额前刘海。脚步放慢，拿着篮球的男生屡屡偏头，走了很久才终于完全路过。
考练课铃响，十三班依然三两成堆地叽叽喳喳。不止因为池嘉苑只是个说话口吃的文静女，还因为——
Elysia昨天下午又发帖了。
作为CC论坛上最神秘的版主，没人知道它的真实身份，也没人知道它为何总能赶在学校前拿到第一手照片。
CC论坛，被学校领导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却是学生们心中的迦南地。
寻人寻物，求助打听，那都是雪花般的帖子里不值一提的。
学生们更在乎的，是论坛给他们提供的虚拟社会和虚拟身份，平日里不敢想、不敢说的，都能借着ID发泄。
纯情的人大胆表白，冲动的人激情对骂，恶心的人引导网暴，而那些虚弱的辩解，都是筑起这一网络狂欢的砖石。
混杂其中的老师间谍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Elysia横空出世，不断爆出踩线猛料，校方求证之后，竟件件属实。
为揪出幕后之人，网警屡次出动，却只能在老城区找到一部已经被毁掉的老人机。
此消息一出，无人再敢质疑Elysia的神秘。它，和它的每个帖子，都成了学生们最热门的谈资。
“安静。下课就会收卷子。”池嘉苑出声提醒。
她神情淡漠，仿佛并不想多管底下的人。同样，底下的人，也拿她当透明人。
“诶诶诶，你们别讨论了，快给我看看那帖子！”今天晚上才到学校的周锦扬如是说。
前桌把手机夹在书里递过去，白绿色古早论坛页面显了出来。那个粉丝量最多的板块，就名为“Elysia”。
点进板块，版主的空白头像下，是一段文字。发表时间：22：30。
刚好，是他们放学的时间，所有人一拿起手机就能看到。
一如既往，这个帖子被评论冲成了登天高楼。
“竟然不是照片？”
周锦扬没心思看文字，直接往下翻出评论：
qwer111:女神转性了？难不成是女神谈恋爱了？
知难而退为上上计：女神谈恋爱这么卑微吗！可以蹲蹲评论啊，万一是小情侣官宣呢！
天生神力156：不不不，这段文字肯定有玄机啊！e神的消息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没没没没必要：对，我一眼就看到了，“他是云上阳，我是尘中埃。他永远年轻活泼，我早已垂垂老矣。”这两人有年龄差！估计还不小！
五楼：我靠！难不成是师生恋？！
六楼：怎么可能那么好猜。后面又说男生数学能考满分，她却只能考四分，应该还是学生。
七楼：四分！？这样的天才，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吗？是隔壁实验中学的吧。
八楼：elysia只发过我们学校的。不可能和隔壁那傻b中学有关
九楼：我去，elysia到底什么意思！这段话不就是个小女生的日记吗？有什么值得发的？
十楼：不是我说，我倒觉得有点可怕了。往常e神从不关注某个人的私人生活，拍点照片也不指名是谁，甚至有关信息还会打码
十一楼：楼上说的对！会不会这则日记只是个开头，意味着elysia要曝光具体的人了！
十二楼：把别人日记放出来难道是什么值得讨论的事吗？
十三楼：e神那么牛，这个女生到底有什么值得她注意的？
十四楼：这还不明显？elysia也喜欢那男生呗。考过满分的男生要注意了哦。
十五楼：我考过！
十六楼：我也考过！就是上周考练！
……
成百上千的楼层，周锦扬看着眼睛疼，何况里面大多数都在吹嘘自己，简直混淆视听。
他索性直接去看那段文字。
语文试卷上的文字是唯一的阅读，难免会让人逐渐阅读障碍。
“20XX年，五月五日……今天又见到他了。相较于无法看到他的假期，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上学日。从见他的第一天起，我就清楚意识到了，他是云上阳，我是尘中埃。他永远年轻活泼，我早已垂垂老矣。”
“不过，他那样死板的山，竟然也会为我哗然。他发现了我的心思，没有排斥、没有恐惧，他也向我走近。终于在今年运动会的第一天，他把我带到一个尘重又温暖的地方。我们，在空旷的房间里接吻。”
“数学满分不会瞧不上数学四分，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希望明天，还能看到他笑。希望今天，他也期待着和我见面。”
这些文字很普通，可放到Elysia这样一个赤裸的板块下，就很诡异，相当诡异。
“砰！”
周锦扬眼睁睁看着那手机被人抽走，再被轻轻一丢，从高空坠落！
掉进了一本书上，没有粉身碎骨。
他松了口气，顺着劲瘦有力的白皙手臂看上去，对上一张美丽却冷漠的脸。
女生身姿挺拔，将普通校服衬得像休闲秀场的展品，湿发背头，肩胛骨下的发尖偶尔滴下水珠。
她眼眸深黑，笑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学习委员说，安静写卷子。手机我就先替你收着了。”
虽然是相同的年级，但女生天生有一种压迫人的气场，就像狼群中的狼王，看着不起眼，却已经让所有狼臣服。
何泗不多留一个眼神，拿着手机回到位置，低头写卷。
从她走过的那条过道开始，安静逐渐在教室散开。无论隔壁班如何欢呼吵闹，十三班都沉浸在这股低压中，无人嘈杂。
一张纸条推到了周锦扬面前：
你别惹她。她高一几乎天天待在少管所，是被精英退到我们水湖的。听说还打死过人！
何泗没什么心思写卷子，反正等会儿拿池嘉苑的卷子抄几笔就行了。
她被老师安排到讲台边的特殊位子，稍微偏头就能看到讲台上的池嘉苑。
池嘉苑垂着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垂发挡住她的侧脸，也挡住了她自己的视线。
时不时，她就要抬手把垂发撩到耳后，看上去挺糟心的。
池嘉苑注意到她视线，抬眼警告她。
何泗挑了挑眉，递给她一个黑色发卡，而后低头写写画画。
写什么，当然不可能是数学符号。线条叠加出阴影，她将这些阴影组合，组成了池嘉苑的人像。
还有五分钟下课，交谈答案的声音渐渐钻了出来。
一张薄纸滑到了何泗桌上，她看了一眼，抄下了前面几题。
“叮铃铃……”
“下课，每列最后一位同学收卷。”
几位同学在教室里慢悠悠收着卷子，交好卷子的同学又点开论坛，进入了一个名为“十三班学委虚伪至极”的板块。
棉花娃娃748（五十一楼）：今天我看到了，她给何泗传答案！我说吧，平时装成乖乖女，但实际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拜金女！
资深神金（五十二楼）：呵，这位同学，你是十三班的吧。背后说人坏话，不怕遭天谴吗？
五十三楼：说人坏话？我说的是事实！
夜晚课间的十分钟，平地又起了许多高楼。
池嘉苑抱着卷子走出教室，穿过跑闹追逐的人群。几个依靠在走廊的人，正翻看着棉花娃娃和资深神金的骂战。
她把卷子工工整整放到班主任桌上，还将他桌上的书堆板正了些。
化学陈老师向来欣赏她，忍不住拉她说话，“嘉苑啊，最近感觉化学学得怎么样了？”
“还，还好。”
听到她磕巴又颤抖的嗓音，陈闻实在同情，只能尽自己所能开导和帮助她。
“来，拿着。这是老师去书店选的一些辅导书，上面的知识点……你有空就做，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老师。”
池嘉苑连连点头，眼角泛着感动的泪光，“谢，谢，谢谢，老师。我，我，我会努，努力，的。”
“好。”陈闻拍了拍她肩，看着垂头低眉的池嘉苑，就像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疼又欣慰。
“回去上课吧。”
池嘉苑重重点头，走出办公室。
注视她背影的陈闻不会知道，转身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的所有情绪都褪掉了。
跨出办公室，她没有回教室，而是朝着完全的反方向走去。
水湖中学最近刚刚翻新完成，建筑均是高大华丽，不过整个校园也因此浸着陌生又冰冷的味道。
成片成片、一尘不染的玻璃窗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操场草皮湿润、风吹有声，所有空旷的场地都死气沉沉。池嘉苑迈腿走进，没有任何迟疑，径直走向空无一人的宽大表演台。
意识到了她的到来，红色幕布敞开，白底黑纹运动鞋带出一双直而长的腿。
何泗看着她笑，在台上醉酒一般转了几圈。池嘉苑也走上台，和她一起完成了一曲无声的华尔兹。
“池小姐，最近有进步嘛。没踩我脚。”
池嘉苑轻笑，“不进步也得有进步了。快点，谈正事了。查到是谁盗号了没？”
何泗坐到她旁边，盯着操场门口摇摇头，“论坛不用实名也能注册，也不需要依托其他平台，只要账号密码对了就能登，很难查。”
“你上一次在学校登账号是什么时候？”
“上次拍避孕套之后，我根本就没登录过。别说学校了，其他地方也没有。但上一次，我是逃课到老宿舍区那一片登的，确实没人跟着。”
说到这里，她们就像走到了死胡同里一样，但何泗只是笑：“不过楼里可能有人在看。谁会在那天上午大课间的时候去老宿舍呢？”
池嘉苑心领神会，用自己新注册的账号发了个帖子：求助！炸楼之前工人会不会把楼里有用的东西拿出来？我有个重要的东西忘在老宿舍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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