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不可挡》非昨夜

16、第 16 章

　　陈熙一愣，笑意敛去，在看到宁姜脸上的好奇神色时，突然反问他：“你觉得是为什么？”
　　“啊？”宁姜不明所以，小声嘀咕起来，“我怎么知道？”
　　陈熙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拍拍宁姜的肩膀，回了座位。
　　宁姜觉得无解，只能转移注意力，回到课堂上。
　　这一周结束，开始放短暂的国庆节假期，这大概也是高中除了寒假以外为数不多的假期了。
　　宁姜别的日子一般不回家，但像这种大假期不好意思再赖在老舅家，必须得回去。
　　回去之前，他又被舅妈喊过去背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带回去，最终他左右手各拎两个大包，一路吭哧吭哧地往家走，路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辍学打工仔。
　　抵达家门口，宁姜一股脑放下所有东西，虽然他不抱希望地敲了敲门，但果然不出他所料，屋里没人。
　　他的家长现在这个点大概率在哪个麻将馆里日理万机。
　　他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打开门，迎面便扑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里面一片昏暗，像是经久无人的陈年老宅。
　　宁姜习惯性地叹了口气，进门先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然后把茶几上吃剩发霉的水果皮瓜子壳扔进垃圾桶，顺带彻彻底底打扫一遍客厅卫生。
　　忙完这些，他走进厨房，入目可见厨房水池里还有一堆没有洗的锅碗瓢盆……
　　瞬间，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侵袭了他。
　　这时，手机里传来“叮咚”一声微信消息提醒音，宁姜掏出手机一看，来信显示人是“爸”——你回来的话，冰箱里有我冻起来的饺子，你先自己做着吃啊，我晚点回。
　　“艹！”宁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地爆着粗口，“真他么不想回来！”
　　这个他喊“爸”的人其实和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们只是一张户口本绑定的父子，如果妈妈还在，他们尚且还能伪装一下亲昵点的父子关系，但自从妈妈走了之后，那层虚伪的幕布就被撕扯成一地碎片。
　　明明没有爱，却还要假装成父子，他只要一想起这些，就觉得生活可真他么操蛋！
　　宁姜此刻很想从哪里抽出一根烟来点上，但内心深处又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阻止他这么干，他不想再这样了，他本可以更好，为什么非要烂在泥地里？？？
　　他突然就想起来陈熙对他说的那句话——其实你还可以更好的。
　　这是他妈妈走之后，第一次听到别人对他的期许。
　　宁姜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好受了，于是挽起袖子，开始收拾厨房，收拾完之后，他将舅妈送来的蔬菜和肉简单地炒了几个菜，自己端到客厅，一个人埋头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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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再多吃点！都饿瘦了！”陈熙碗里的菜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但他妈妈像看不到似的，仍不依不饶地夹着菜殷切地送到他面前。
　　陈熙赶紧端起碗来，用手挡住碗沿，摇头拒绝：“妈，我真的够了！你多吃点吧，妈妈！”
　　张教授特地请了三天假，连夜从国外赶回来，好不容易能近距离看到儿子的脸，却怎么看怎么心疼。
　　“宝贝你瘦了！到底过得好不好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陈熙觉得头疼，他几乎从早上到中午一直都在解释这个问题，此刻仍耐着性子解释道：“没有，同学都挺好的，我们相处得很好，我也没有瘦，我都给你称过体重了。”
　　张教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突然又想到什么，不免继续担忧，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那有没有关系特别好走得特别近的朋友啊？啊妈妈的意思是，感谢他照顾你，到时候可以来家里做个客什么的。”
　　陈熙继续保持低头专心吃饭的姿势，无波无澜道：“没有。”
　　张教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心里的担忧却并未减少分毫。
　　因为亲妹妹就是校长，关于孩子在学校的消息其实她都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回答多少让她有点失望，她既担心孩子早恋，又担心孩子根本没有什么真心朋友。
　　“哎……”她叹了口气。
　　陈熙抬头，放下筷子，转移话题问：“你这几天有什么安排吗？”
　　说到这里，张教授神色兴奋起来，眉飞色舞道：“明天约了朋友去逛街！后天……”她突然顿了顿，然后压低了声音，和孩子商量道，“后天你伯伯他们都要过来，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要不……你后天约朋友出去玩一下？”
　　陈熙了然他妈妈为什么突然变了语气，他都快忘了那件事，但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妈妈就开始对亲戚来家里做客敏感起来，尤其是那群弟弟妹妹过来的时候。
　　陈熙点点头道：“嗯，没关系，我有自己的安排的。”
　　张教授每每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就感觉无比后悔，她曾经一直自诩自己是教育最成功的妈妈，因为她培养了一个无处不让她骄傲的孩子。
　　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她的孩子从小就有着超出同龄孩子的聪慧、耐心、包容、坚毅和勇敢，她觉得陈熙的存在就像是上天给她的礼物，没有哪一个长辈不对他赞不绝口，也因此陈熙一直都是家族里所有孩子学习的榜样，也是弟弟妹妹口中“世上最好的哥哥”，大家都喜欢黏着他。
　　当时陈熙刚上初一，正值过年期间，但那天一直不见人影，家里一个年纪较小的妹妹想进哥哥房间里找哥哥玩，可是哥哥好像睡着了一样，怎么敲门也没人应。
　　于是妹妹找到她，一直撒娇着央求大伯母让她去找哥哥玩，当时她一时心软，便把陈熙的房门钥匙给了小堂妹，交代妹妹找不到哥哥就要把钥匙还给她。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陈熙从外面进来，她才知道到原来他不在房间里。
　　陈熙得知妹妹进了自己房间后，一向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慌，他没有迟疑，迅速跑上楼。
　　没过多久，楼上竟传来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张教授从没想过一直温顺谦和好脾气的哥哥居然动手打了尚且年幼的妹妹！
　　等她赶到楼上时，小妹妹已经哭花了脸，泣不成声，但陈熙仍在生气质问她：“为什么要动我的东西？！没有人告诉你，不经允许不可以随便乱动别人东西吗？！！”
　　当时地面一片狼藉，书架上的许多书都凌乱地散成了一片，倒在地上的还有几个精致漂亮的BJD娃娃。
　　张教授心底一惊，那是陈熙最宝贝最珍贵的娃娃，有的还是他比赛得奖后从她这里争取而来的。
　　但是现在这些漂亮娃娃脸上都画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颜色。
　　旁边一个弟弟见了眼前一幕，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大声惊呼：“为什么哥哥一个大男生喜欢玩娃娃呀？哥哥不会是像女生一样喜欢男生吧？我们班上就有这样的同学！”
　　一句话如同炸弹一样在所有大人小孩耳边炸开！
　　虽然当即就有长辈大声地训斥他：“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爸爸妈妈是这么教你的吗？随便就用你的偏见给别人下定论，你给我出来！！！”说着便把小孩用力地拽了出去。
　　但在那一刻，她作为妈妈，几乎是立马敏锐地觉察到自己孩子眼里一闪即过的惊慌和无措。
　　她心疼地想要上前，想抱住自己的孩子，但在下一秒，陈熙站在人群中心，眼里忍住委屈的泪意，怒目看着所有人大声吼道：“你们都给我滚开！离开我的房间！”
　　到现在她都忘不了，当时的小男孩，是怎样紧紧抠着自己身侧的裤子，强忍着泪水，肩膀绷得死紧，却依旧止不住颤抖的样子。
　　这是他的小孩第一次发泄出这么大的怒火。
　　自那天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孩子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她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才得知自己孩子的性取向的。
　　但是那一天后，让她更加惊诧的是，陈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主动跟几个伯伯道歉，表示是自己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几个伯伯也是家里比较明事理的长辈，对陈熙更加愧疚，当即告诉他，已经在家好好教训过几个孩子了，并打算再给他买一些昂贵的礼物当做赔礼。
　　陈熙很有涵养地婉言拒绝了，还替弟弟妹妹说了好些话，让家里几个伯伯更加欣赏他。
　　她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但后来才发现，孩子其实并没有消气，在那之后，每次伯伯们来家里做客，陈熙这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关于弟弟妹妹在学校的一些不良事迹，他总会在不经意间透露这些给几个伯伯听，害得弟弟妹妹因此在家不知道受了多少教训。
　　他还会主动承担弟弟妹妹的补习任务，但那两个孩子哪里是喜欢读书的样子，所以补习过几次之后，他俩从此再也没敢来过哥哥家里做客了。
　　至此，她才算有点了解自己孩子的秉性，原来他的孩子是一个内心很偏执的孩子，喜欢和讨厌都很强烈，但却一直深藏心底，从不轻易表露出来。
　　也许，这也是她自己对孩子要求苛刻导致的，凡事她总希望孩子做到完美，所以让陈熙在表面上总是给她营造出一副无可挑剔的样子，但她的孩子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真情实感的孩子罢了。
　　他有他的爱憎，他也有他的禁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