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自杀了》木辛子灵

4、冲突

　　颁奖典礼当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琴琴拿了衣服满头大汗地赶到酒店时已接近中午，何曦言刚刚起床，睡得一头乱发脸皱巴巴的。

　　“小言哥，我泡点玉米须茶？”琴琴将衣服挂好，去卫生间洗了手。

　　“不用。”

　　何曦言赖在沙发上醒神。

　　他昨天其实睡得很快，研究完那条热搜后不久就睡着了。然而一整夜他都在做梦，在梦里他特别清醒，但一睁眼，梦的内容就全消散了。

　　“帮我买杯冰美式吧，我提提神，其他的你想吃什么就点，用我的手机。”

　　“好嘞。”

　　何曦言早午餐吃完，又眯了会儿觉等造型师来。

　　这次这个造型师资历挺老，给很多小花小生做过造型，公司是第一次请来给何曦言做。当时的他还不认识这位，没当回事，现在才知道，公司这次的确是下了些本钱想捧他。

　　他老老实实地坐那任他们折腾，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前途和付朝行的命运。

　　他想要出头，非常想，这么多年也的确是耗尽了心力：长期沉在剧组、不在乎角色大小、从来不接综艺、一年到头休不到半个月。现在稍有些成绩，但远不及他心中给自己定的目标。

　　付朝行二十一岁拿影帝，以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更璀璨的未来。

　　他现在二十三，只有一座公司水来的新人奖，他不知道他的未来在哪？

　　这个新人奖于他而言，虽然挺讽刺的，但从这之后公司确实有在花力气捧他。得到这些的代价自然是给公司创造更多价值，他得到了很多剧本，也失去了选择工作的权利。

　　他低头划开手机，依然没有付朝行任何回复。

　　“何老师，别动哈，再坚持一下，快好了。”造型师的小助理说。

　　“不好意思。”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不想跟付朝行有任何牵扯，不想蹭他任何热度，经纪人和公司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俩认识。要不然以他俩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同学这件事，就够他营销的了。

　　这也是他不喜欢听他爸妈提付朝行的原因之一。

　　他承认，昨晚发信息给付朝行确实是冲动了。这次任务和上一次不一样，没有那么紧急，不一定非得接触付朝行。他完全可以在付朝行离场前去后台蹲守，保证没人能骚扰到他就完事了。

　　为什么要主动联系他？

　　何况他连回都不回…

　　要不是碍于一大票人在这，他恨不得将手机砸了再毁尸灭迹。

　　要说这位造型师还真有两把刷子。何曦言样貌精致眉宇婉约略偏女相，稍一妆点很容易矫揉造作。但经这位造型师的鬼斧神工，何曦言整个气质都颠覆了，竟第一次给人朗目疏眉俊逸倜傥的感觉。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夸他神颜，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活动开始后，何曦言按流程走红毯签名接受采访进会场，最后老老实实坐在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上。

　　他知道付朝行现在还不会来。

　　他今天只是来颁个奖——最佳男主角奖，不会来这么早。何曦言的最佳新人奖比较靠前，他俩当时整个颁奖礼连面都没有碰上。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他知道阻止见面肯定不是指他和付朝行。

　　颁奖典礼准时开始，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按部就班地上台领奖，曾说过一遍的获奖感言这次更是驾轻就熟。

　　“很感谢主办方颁给我这个奖项，它是对我演艺事业的一种肯定，也是一种鞭策，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

　　何曦言游刃有余地在台上表演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倏地抓住了他的视线。他惊诧又难以自持地看向那个黑影，看他默默穿过人群，谦和地弓着身猫着腰，嘴里呢喃着什么，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空置的座位坐下。

　　舞台上灯光璀璨耀眼，何曦言根本不可能看清什么。可他就是看到了，还看得非常清晰，像一架精准的放大镜摆在他眼前，正圆形的镜头里，只有那一个人。

　　说得好好的获奖感言，就此卡了壳。

　　付朝行！

　　活的！付朝行！

　　那天嘭得一声砸到他脚边的身影，此刻和面前活生生的人慢慢重合。

　　何曦言当然知道付朝行现在还活着，更知道他今天会出席，他甚至从昨晚就开始计划今天怎么阻止付朝行和某个人见面、怎么完成任务。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停留在他的表层意识里，他对他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依然是他惨烈地摔在自己脚边的那一下。

　　所以当何曦言真的看到这样鲜活的付朝行时，才会那么震撼！他看到付朝行从容地坐在那，偶尔笑着和周围的人打招呼，然后…骤然看向他，满脸震惊。

　　……

　　何曦言尴尬地站在舞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刚刚…好像是…无意间…念出了…付朝行的…名字。

　　付朝行果然是上天派来不让他好过的！

　　草！

　　“付朝行…”何曦言绞尽脑汁冷汗直冒，磕磕巴巴地说：“付…付师哥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偶…榜样，也是我一直想超…追赶的目标。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会继续努力，完成更多更好的作品，谢谢。”

　　何曦言下台的时候腿都软了。

　　他觉得他完了。

　　在走下舞台的那几步里，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以后不做演员他可以转行做哪些别的营生…

　　他大概是唯一一个捧着奖杯还垂头丧气的演员了吧。

　　还没等他走到公共休息室，胡大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何曦言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付朝行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吗？你脑细胞都长脸上去了是吧？脑容量里面都是充的气吗！你这种咖位去跟他套近乎你以为你能捞着好？平时看你也没这么不靠谱，今天是吃了屎吗！这事你别管了，公司会跟你公关好的，你以后再敢不按稿子来，我扒了你的皮！”

　　“我错了，姐姐～我不敢了…”何曦言心虚地道歉。

　　“你今天晚上跟我老实点，微博你就不用看了，跟我赶紧滚回去睡觉！”

　　何曦言回到休息室，周围全是八卦好奇不怀好意的视线。琴琴叹口气，小心翼翼地递了杯水过去，何曦言摇摇手，有气无力地说：“你回去吧，我坐下缓缓，等会儿就走。”

　　小姑娘平时虽然大大咧咧，这会儿肯定不敢先走。刚刚胡大姐还跟她千叮万嘱要将这位爹亲自送回酒店，还要劝着他哄着他，怕他跟别人干起来。

　　反正就是各种不省心，直肠子，爆脾气。不红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这些话琴琴不敢说，只能自己找了个椅子窝了上去。

　　何曦言看着她，觉得小姑娘跟着自己也挺受罪的，给她叫了辆车好说歹说给送走了。

　　这样一趟下来，他的情绪也稍微缓和了一些，何况现在没有什么比完成任务还要重要。

　　当晚会颁发到了最佳女主角奖，何曦言站起来出了休息室。他慢悠悠地走在去往后台的路上，暗中观察打量，但除了忙碌的工作人员，并没有看到什么明星。就在这时，他一个没留神，重重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不好意思。”何曦言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道歉。

　　这人却不说话，冷冷地凝视着他，魁梧的身体一动不动。

　　何曦言本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脸也跟着拉了下来，“怎么个意思？”

　　“呵！”

　　何曦言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这声笑是这人发出来的。

　　“呵～我当谁啊？原来是我们最佳新人何曦言！何新人，对前辈是不是该客气些？”躲在身后的人阴阳怪气道。

　　何曦言这才想起来，枫柕那天他确实和这人起了冲突。

　　此人是目前正当红的唱跳新idol沈凝宁。

　　何曦言跟他八杆子打不着边，但和这人的基中密友肖雨涵有竞争关系。肖雨涵和何曦言一样，是个半红不紫的新生代，两人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两家公司就有些对上的意思。这次何曦言的公司偷偷运作了一把拿了奖，肖雨涵必定心生怨怼。

　　他之前光想着付朝行的事儿，结果将这茬给忘得一干二净。

　　真是耽误功夫。

　　何曦言没搭理他，想绕过他助理直接走人，结果别人偏偏不如他意，像座山一样拦着他，将他逼到一处角落，根本绕不出去。

　　“咱俩不是一个系统，你算哪门子前辈？”何曦言干脆不走了，双手抱臂退了两步讥讽道：“现在气势这么足，刚刚那一通唱跳用的假唱吧？”

　　“你他妈再说一遍？”沈凝宁肆无忌惮地一把将他推得又退了好几步。

　　过道上仍有三三两两的工作人员路过，但沈凝宁的助理人高马大的往那一站，很巧妙地遮掩住了。

　　何曦言不是个怕事的主，正要撸袖子，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凝宁！”

　　何曦言侧头一看，是肖雨涵，心里更烦躁了。

　　“怎么回事？你要动手？”肖雨涵一个跨步拦在了两人之间，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一旁的助理。

　　“神经病！”何曦言强压着火气说：“你赶紧的，要他们让开，没时间跟你们耗！”

　　“你说谁神经病呢！”沈凝宁音色高，喊起来听得何曦言耳膜难受。

　　何曦言不耐烦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两个人，还没走两步，那熊一般雄壮的助理往他身侧猛的一撞，一杯热咖啡正不偏不倚全撒在了他的身上。

　　“我靠！！”

　　何曦言被烫得头皮发紧，手不停地抖着衣服，被烫到的皮肤瞬间火烧一般难受。

　　这蓦地让他想起来手被烫伤的滋味…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助理淡定地抽了张纸巾出来伸手要去帮他擦，被何曦言一手给拍开了。

　　“滚！”他怒视着这三人，余光看到有几个人正往这边走。他本不想理会，却猝不及防地听到那三人整齐划一地喊道：“付哥好。”

　　是付朝行！

　　这么快就颁完了？！

　　何曦言惊讶地看过去，就见付朝行带着助理员工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何曦言看着他们进了电梯，连休息室都没回，大概率直接走人了。

　　“呵！刚在台上拍人马屁拍得那么起劲，还以为你付师哥能分你俩眼神，看来是我高估了某些人的马屁功夫啊！”沈凝宁阴阳怪气道。

　　何曦言懒得理会他，身上被泼的地方仍疼痛难忍，他只想赶紧确定任务是不是已经完成，他好直接回去。

　　【有关任务的一切问题，恕不奉告！】

　　【……你告诉我我好结束任务回去啊，我疼死了，你赶紧说！】何曦言在脑海中和系统交流。

　　【玩家是否确定结束任务？】

　　【我问你任务成功没！】何曦言快克制不住了。

　　【有关任务的一切问题，恕不奉告！】

　　我他妈！

　　他不想再和这个傻逼系统废话，正打算先去卫生间冲冲凉水好缓解缓解，杨轻诗一行人也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何老师这衣服怎么了，有换的吗？”杨轻诗的助理小阳笑着对他说。

　　何曦言摇摇头，有些不太好意思。

　　两人说话期间，杨轻诗一行人也没有逗留，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那三个依然整齐地喊道：“诗诗姐好。”

　　小阳跟在最后，担忧地对何曦言说：“何老师你跟我来，我去帮您找件合适的衣服。要不然这样出去被拍到了，就都不好看了。”

　　“谢谢你了小阳姐。”何曦言感激地说。

　　他和杨轻诗确实是在枫柕认识的。

　　但不是因为烫伤这事儿，而是他和沈肖起了冲突差点打起来，被杨轻诗的人解了围才有了交集。

　　后来两人进了一个剧组，虽然对手戏不多，但因为有了前情，两人就很自然地成了朋友。杨轻诗会向他传授一些演戏经验，俩人也会相互探讨对角色的理解。随着接触越多，两人相交越深。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和付朝行…

　　付朝行这开挂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何曦言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杨轻诗正坐在沙发上和小阳聊天。

　　“没想到纤哥找来的衣服还挺合适。”杨轻诗笑着招呼何曦言过来坐，“来，喝点茶，身上被烫得严重吗？”

　　“我刚刚擦了小阳姐给的木瓜膏，现在感觉还行，麻烦了。”

　　杨轻诗笑了笑说：“你是小付的师弟？”

　　“小付？”何曦言呷了口茶问道：“付朝行？”

　　“是啊，没想到你是他师弟。你俩感情不错吧，之前在片场我看到他在追一部新上的偶像剧，还挺奇怪，今天才知道这部剧是你演的啊！”

　　哐当一声，茶杯掉在了茶几上。

　　老天爷啊！那部剧…何曦言他自己都没眼看。尤其是这几年他对演戏有了更多的体验和感悟，再回头看他曾经的表演，简直就是一坨青涩的屎…

　　何曦言简直没脸想这事，不知道那小子在看剧的时候心里怎么嘲笑他的！

　　草草草！！！

　　“曦言？怎么了？怎么脸红成这样？小阳，你看看，他不会是过敏了吧？你这茶里搁了什么啊？我的妈啊，打120吧？喂，曦言，醒醒…”

　　【任务结束，任务结束，没脸活了…】何曦言心里对系统说。

　　【玩家确定结束任务？】

　　【结束吧…再不结束，我跟杨轻诗没法解释了…】

　　【玩家已确认结束任务，系统将回到真实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