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自杀了》木辛子灵

27、蠢猪

　　蠢猪！

　　废物！

　　废物？！

　　蠢猪？！

　　何曦言脑子嗡嗡的，这几个字像大话西游里唐僧念经般在他脑子中不间断地循环重复。

　　那人在说谁蠢猪！那个废物在说谁？！

　　何曦言不受控制般从小区花园里捡起一块鹅卵石，朝着那人的脑袋狠狠扔了过去。石头砸到铁栅栏上，发出铿铿一声巨响，吓得那人浑身一颤。

　　同样被吓到的还有何曦言。

　　他如梦初醒般瞪着那块鹅卵石，后怕的情绪顷刻间涌入心头，他不敢想象如果石头真的砸到别人头上，他妈会怎么样…

　　他妈会对他失望吗？

　　“我操你妈个逼的！哪来的野种跑这撒野！你爸妈呢！将你爸妈叫来！”男人暴怒地去开栅栏，奈何等门打开再看，哪还有那破小孩的身影。

　　何曦言不敢回家，也没在小区逗留。他本能地回到了从出生起就住着的家，开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叫了声妈。

　　客厅里其乐融融看电视的新一家三口正一脸错愕地看向他，何曦言呆呆地在门口站了两秒，转身就要去开门。

　　何富生最先反应过来，毕竟门口的那个才是亲儿子。他跑过去拉住何曦言讪讪地问：“进来啊，怎么回来了还往外跑？”

　　房里开着暖气，暖烘烘的烘得跑了一路的何曦言一身燥汗。他不耐烦地和他爸在门口拉扯了几下，梅韵灵轻轻耸了耸蒋沁安示意他过去。

　　蒋沁安收到他妈的旨意，犹豫了几秒，走过去叫了声“小言。”

　　其实在很早的过去，何曦言和蒋沁安要好了很多年。

　　在小小的何曦言的认知里，蒋沁安和他们这片长大的小孩很不一样。

　　他会温柔地陪他玩，耐心地教他游戏规则，会因为他表现好而表扬他，不会因为他时不时的犯规就指责他。他不会嘲笑也不会欺凌，成绩还那么好，何曦言觉得他像电视剧里才会有的人物。

　　后来张小娟含恨出国，小何曦言多多少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无论他怎么哭闹，他妈也不会再回来；无论他怎么抗拒，他爸铁了心要再婚。

　　他有家，但他无处可去。最终，他只能被迫接纳蒋沁安住进他的房间。

　　两个小孩，在同一个陌生的家里，摸摸索索地一起度过了那段茫然不知所措的几年。

　　何曦言那个时候的所有情绪全部在那间房里宣泄给了蒋沁安，而蒋沁安会像个哥哥一样照单全收；在学校里，何曦言又会像护鸡崽一样，为蒋沁安出头打架，回到家被训斥了也要犟着不认错。

　　两个小孩一直一起磕磕碰碰长大，直到梅韵灵带着蒋沁安不辞而别。

　　何曦言既想他又恨他，但听到他叫自己小言，又没出息地不自觉地应了一声“哥”。

　　这声哥叫得大家又是一脸错愕，以至于何富生怀疑自己儿子刚刚那声妈是在叫梅韵灵。

　　梅韵灵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双手自然搭在蒋沁安肩上，笑着说：“哥哥带小言去玩吧。”

　　房间里的暖气是进来后蒋沁安才开的，室温在缓慢爬升，何曦言穿戴整齐不自在地坐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看着穿着睡衣的蒋沁安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把玩一辆崭新的玩具汽车。

　　他也有一辆差不多的玩具汽车，大概是某一年的儿童节何富生送他的，他早不记得了。但前段时间搬家的时候整理玩具，他妈执意让他将那些没被他弄坏的玩具都搬到新家去，其中就有那辆小汽车。

　　“这是我爸跟你买的？”何曦言问。

　　其实他还想问，为什么你不像以前小时候那样给我摘帽子围巾，不带我去洗洗手，不问我流汗了没？为什么你后来要不辞而别，为什么不信任我，房子我们明明可以一人一半的啊！

　　“对啊。”蒋沁安坦荡地回答，也抛出了个问题，“海报是你做的吗？”

　　何曦言一僵，他知道？！

　　所以，他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才对我这么冷漠？

　　可他这样做没什么不对，难道他就该坐以待毙，任由梅韵灵欺负他妈吗？

　　何曦言反问道：“你妈是故意的吗？”

　　这句话没有前因后果，寻常小孩也许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蒋沁安因为家庭原因早慧，又因为对他妈做的事情心虚，一听就懂了。

　　他放下玩具眼睛看向他处，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两人干坐了几分钟，何曦言蓦地笑了起来。蒋沁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见他站起来摇摇头道：“算了，今天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我走了。”

　　客厅的两人还在看电视，但声音明显比他来之前要小了些。何曦言出来见他爸和梅韵灵躺在沙发上依偎在一起，愣了愣，漠然道了句“我走了”，径直穿过客厅开门走了，没理会他爸在后面说了些什么。

　　深冬的夜晚寒冷寂寥，何曦言心情低落烦乱，又不想他妈知道，只得在街上徘徊踟蹰。他原本满身的燥汗，在这天寒地冻里早被冻凝，丝丝寒气从衣服缝里往里钻，让他不得不双手抱臂缩作一团。

　　五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磨到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进电梯的时候他又犹豫了——想见付朝行，非常想，觉得今天不见一面这一天都没件开心事。

　　他立马转身绕去付朝行那栋，远远看到那个花园栅栏才倏然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他怕陈东然出来看到他，将帽子围巾都摘了下来塞进棉服里。暖呼呼的脑袋猝然寒风一吹，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下，全身每个毛孔都冷静下来。

　　现在再回想刚刚的事情，愤怒的情绪少了，更多的是焦虑和担忧。

　　陈东然在家，他怎么见得到阿行？

　　是因为这人，阿行小时候才总是闷闷不乐吗？因为童年阴影太重，他最后才会选择自杀？

　　陈东然似乎成了一切的源头，他和何曦言一起促成了付朝行的死亡。

　　既然找到了根源，何曦言现在就该立马解决这一切！如果他现在仍然茕茕孑立，他就可以用最极端的方法将阿行从那间房子里解救出来。只要阿行被付之恒接到身边亲自照顾，他一定可以好好长大，不可能会抑郁得自杀！

　　可是何曦言现在没办法再孤注一掷了，张小娟这一次没有抛弃他。他还有家，还有妈妈。

　　何曦言怔怔地站在那，寒冷的天气似乎被施了魔法，从他身边绕道而行。他的确不够聪明，重来一次也挽救不了他爸妈的婚姻，穿越了五次都没有改变阿行的命运。

　　蠢猪用来形容他才对，废物是他才对！

　　何曦言丧到了地心，但理智告诉他他没时间慢慢消融情绪，他得振作起来得想办法。然而，他的大脑似乎脱离了他的主观意识，完全提不起劲来。

　　“何……言……”

　　“何……细……言……”寂静中传来似有似无的声音。

　　何曦言向来胆大如牛，顺着声音走了几步，竟隐约看到付朝行家的小花园里似乎有个模糊的身影。

　　看到那个身影的一刹那，奇迹般地，之前所有的不甘失望沮丧抑郁全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世间万物都化为乌有，天地间只剩下脚下这条路，路的尽头是付朝行，人生的尽头也是付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