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通往繁星》鱼里江

5、第 5 章

　　从医院回来以后，郁雾给发小周岳玺打了个电话。

　　周岳玺：“有簪子的图片吗？”

　　“有的。”

　　“嗯，你发给我。”周岳玺问，“对了，记得卖给谁了吗？”

　　“对方挺有钱的，别的外公不记得了。”

　　“唔……好，我知道了。”周岳玺说。

　　郁雾：“麻烦你了。”

　　“多大点事啊，”周岳玺笑了声，“我以前那些朋友还有几个关系不错，肯定能发动人脉帮你找到。放心，外公的事就是我的事。”

　　周岳玺家以前也算有地位的，人人见了都得尊称一声“小周少爷”。
　　郁雾的妈妈在他们家里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姆，两人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后来周家被搞垮，周岳玺和父母真真在桥洞底下过了三天两夜——房子赔了、口袋空了，他们是真的无处可去。
　　倒有几个朋友当时想接洽周岳玺，周家怕连累人家，全都拒绝了。
　　还是郁雾和妈妈出门买菜，回来路上碰见他们，带回来，给介绍了家里隔壁出租的便宜房。外公又掏出自己养老保险的钱，帮他们度过了初期最艰难的一段时间。

　　“对了，外公手术的钱我们家也攒了一些，可能不多，你到时候来取一下？”

　　郁雾沉默了几秒，“好的。”
　　“谢谢。”

　　“说了不要这么客气。”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家常，扯了些有的没的，眼看着到家门口了，郁雾挂了电话。

　　第二天，郁雾按照约定去见了客户。

　　两人约在商场的一个入口处，郁雾提前五分钟到达的时候，对方已经站在门口等他。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郁雾喘着气，熟稔接过女孩子手里的包，“我来吧，今天先去逛哪里？”

　　女孩盯着他看，有些愣。

　　郁雾：“怎么了？”

　　“没想到你这么好看呀。”女孩说。

　　郁雾反应了一秒，说：“谢谢。”

　　“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你叫我小竹姐吧。”小竹开玩笑道：“约到个超帅的弟弟陪逛，结束了你不会加钱吧？”

　　郁雾认真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害怕的话，我可以把手机压在你这里，如果我乱收钱你就别还给我……”
　　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

　　小竹制止了他的动作，哭笑不得，“好啦好啦，开玩笑的。”
　　她自来熟地揽住郁雾的肩膀，“走吧帅弟弟，今天就拜托你了！”

　　“拜托！你今天已经弹错第十九次了！！”

　　排练室里，沈旗崩溃大叫，恨不得抡起怀里的贝斯砸顾百隅脑袋上。

　　沈旗：“这首歌咱之前不说唱过100次也有99次了，你今天咋还能弹错十九次啊我的哥！”

　　彭丹书嚼着泡泡糖，长发随意盘在头顶上，敲了两下架子鼓，“人家病号刚出院，你能不能多体谅一点？”

　　“那也没失忆啊，不记得谱了啊？”沈旗将贝斯放到沙发，一屁股坐地毯上，开了听可乐递给顾百隅，“来，顾星星你坐下，咋俩唠唠，看你是不是真傻了。”

　　顾百隅懒散地瞥他一眼，丢了手里的纸团砸他脑袋，“说了别叫我小名。”
　　走过去，接了可乐盘腿坐下了。

　　彭丹书也坐了过来。

　　沈旗又开了两听，“是是是，你那小名金贵得很，只有爹妈老婆能叫！”

　　“你叫，”顾百隅说，“沈狗娃，你尽管叫。”

　　“卧槽！”沈旗一个激灵，“顾百隅你少发疯。”
　　狗娃是沈旗的小名，因为刚生下来身体很差，差点夭折。沈旗的奶奶说贱名好养活，就取了“狗娃”这个名字。也是玄乎，有了这个名字之后竟然还真的渐渐养好了身体，长大后还差点成了体育生。

　　三人盘腿坐成一个圈，圈里围着一大堆零食。
　　沈旗挑了半天，全是看不懂的英文德文日文韩文法文，忍不住抱怨：“我哥怎么买的零食啊？”
　　最后选了个最朴素的干脆面。
　　撕开包装掰了一口，被顾百隅拿走了。

　　沈旗：“你不会自己撕啊！！”

　　顾百隅：“爹。”

　　沈旗：“多吃点。”

　　彭丹书：“父慈子孝。”

　　一包干脆面见底，空荡荡留一张小卡片。
　　顾百隅掏出来，竟然中了五毛钱的优惠券。

　　沈旗乐坏了，拍了照片发给他哥。

　　顾百隅：“这也要拍？你哥夸你了？”

　　“他骂我没出息。”沈旗美滋滋，“没事，我哥有出息就行了。再说了，没人不喜欢钱，五毛钱也是钱。”

　　彭丹书在旁边笑得岔气。

　　笑完了转头，看见顾百隅两指夹着优惠券，正盯着看。

　　“看什么呢？”彭丹书问。

　　“你们说，一个特别喜欢钱的人。在面对一个能拿到很多钱的机会时，为什么会选择不要钱，而是要一个虚无缥缈的心愿券呢？”

　　“很简单啊，想以后捞一笔大的呗。顾家大少爷的一个承诺可比一笔钱值钱多了。”沈旗说，“总不可能是完全自我奉献吧，我才不相信郁雾是那种雷锋。”

　　彭丹书翻了个白眼，“你又知道是郁雾了？”

　　“很明显啊。”沈旗一拍大腿，“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弹错9次吧？你脑子琢磨些什么呢？我们的比赛只剩三个月了！”

　　“记着呢，耽误不了。”顾百隅往后一倒，双手交叉垫在脑后。

　　“记着就行。”沈旗哼哼。
　　他对顾百隅的舞台能力还是很信服的，大大小小那么多次，只要顾百隅“记着”，没有哪一次不叫好的。

　　顾百隅目光落在纯白的天花板上，自言自语：“只是有点想不通而已。”
　　爱钱如命，甚至不惜为此被包养的郁雾，如果不是自己的态度坚决，恐怕连心愿券也不会收下，是真打算什么也不要。
　　回想起和“bunny”相处的那几天，郁雾一心一意地在陪伴自己，丝毫没有借此攀附的意思。
　　他图什么呢？

　　沈旗：“据我聪明的脑子来说，只有两种情况：一、他是雷锋；二、他喜欢你所以不求回报。你猜是哪一种？”

　　彭丹书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你还真敢想啊。”

　　“是吧，雷锋根本不可能，喜欢顾百隅更是扯蛋！”沈旗噗嚓噗嚓嚼薯条，“所以放心吧，他肯定会回来狠狠坑你一把的，你小心别把自己赔进去。”

　　三人闹了一阵，又继续训练。直到夕阳奔向晚霞，才饿着肚子出门找吃的。
　　听说熙熙商场有家江湖菜做得一绝，几人收拾收拾东西过去。

　　商场内三层。

　　小竹从试衣间走出来，在郁雾面前转了一圈，“好看吗？”

　　旁边的导购先一步抢答：“好看的！说实话，我很少见能把这件衣服穿出感觉的。很显瘦，人也高挑。”

　　郁雾认真打量着，说：“多巴胺的色系很配夏天，裙摆的设计我觉得也很特别。但是这个颜色衬得你皮肤有些黑，收腰的地方也没做好。领口太小了，显得脖子有些短。”
　　他顿了顿，“不过你要是真的很喜欢，以上一切缺点都不算数。”

　　比起导购的睁眼说瞎话，郁雾的评价要中肯得多。
　　小竹很满意。
　　花钱请个人来陪逛，除了拎包，可不就是想听两句实话。

　　“那肯定是喜欢才试的嘛！帅哥给你女朋友买了呗。”导购误会了两人的关系，极力朝郁雾推销。

　　小竹确实挺喜欢这件衣服的，站在镜子前又转了一圈。
　　直到看见吊牌上的价格，双眼瞬间瞪大——五位数！

　　倒不是买不起。这家店的老板是她死党，一起穿裤衩子长大的情谊。
　　这件衣服的成本不高，一到这里竟然翻了这么多倍。
　　小竹当即决定不买了，回头找死党送自己。

　　她走回试衣间，换下裙子，妥帖地收好。

　　“不好意思啊，我不买了。”小竹说。

　　导购瞄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拿回裙子。态度已不像刚才那么热情，“下次如果不打算买的话，就不要让别人花时间帮你试衣服了哈。”

　　小竹看了导购一眼。
　　这话听着挺委婉的，实际上带着刺。

　　虽然被人内涵很不爽，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小竹决定直接拎包走人。

　　郁雾看向导购员：“你们店长定的规矩吗？”

　　“什么？”

　　“买衣服之前得和你约法三章一定会买，否则不允许试衣服。这是你们店长定的规矩吗？”郁雾提高了音量。

　　小竹有些讶异，倒是没想到这个话很少的男孩子会为自己出头。

　　其他顾客闻声看过来，有的默默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衣服。

　　导购员脸上有些挂不住，色厉内荏，“店长不管这种事。再说没钱出来逛什么街啊……”

　　“那就轮得到你管了？”郁雾神色冷酷。

　　小竹窝了一肚子火。
　　指着吊牌上“8”开头的价格，笑眯眯地问：“既然你说到钱的问题，我正好有个疑问，你站在这里一个月，一定能买得起这件衣服吧？怎么办呀，你这么能赚钱，到头来还是要服务我这种穷鬼。”

　　小竹把包一丢，舒坦地坐到沙发上，开始指点江山：“这件、这件、这件……还有那件绿色的，就先这十几件吧——我全都要试穿。你来服务我。”

　　导购员嘴角一抽，“小心我叫保安把你赶出去！”

　　小竹捂住心口，晃了晃手机，做作道：“我好怕呀，你看看是保安先到赶走我呢，还是你们店长先到开了你？”

　　导购员刚张开嘴，一个同事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下一秒，她脸色煞白。

　　小竹单手托腮，欣赏对方的变脸，问：“怎么样，现在能请你帮我试衣服了吗？”

　　半小时后，小竹和郁雾才离开店里。

　　小竹一件衣服也没试，就是一直在来回使唤那个导购员。
　　热得对方脑门直流汗才罢休。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小竹家里人等着她回去吃饭，于是叫了车回家。
　　她今天买了不少东西，放在商场不同的楼层。
　　郁雾正帮她全部搬下来。
　　其中有不少重物，郁雾用长绳绑在背上，臂弯里再挎几个袋子，一趟下来能搬不少，但也确实累得慌。

　　少年单薄的脊背仿佛一压就折，小竹看得心疼，“要不我们还是让他们送货上门吧？”

　　郁雾正擦汗，动作一顿，“我很快就会搬完的。马上。”
　　说完往商场跑。

　　小竹喊也喊不住。

　　如果送货上门，郁雾就挣不到这笔钱了。

　　小竹也看出来了，因此后续能搭把手就帮忙，多的也不再说，免得郁雾心里着急。

　　最后是一个彩电。
　　郁雾背在背上，手臂上青筋暴起。

　　小竹赶紧迎上去给他擦汗，“你卸下来，我们一起抬过去。”

　　“没事的，我有的是力气。”郁雾抬了一下后背的箱子，“只是没钱。”

　　小竹一愣，心被蛰了一下似的。

　　郁雾继续背着彩电往前走，将东西轻轻放在了车上。

　　司机看着他们，乐了，“心疼男朋友搬东西啊？”

　　不怪这些人总误会，郁雾虽然才17岁，身高已经快一米八了，又没穿校服，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小竹心里还难受呢，懒得去辩解。
　　郁雾热得嗓子疼，只顾着喝水。

　　喝完水，手机上已经收到了小竹的转账——除了陪逛和搬东西，还多出8888块。

　　郁雾抬眸，还没说话就被小竹打断：“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什么都不许说！不然以后不找你了啊。”
　　说着飞快坐上车，开了车窗冲比了个大拇指，“你今天帮我怼导购的样子太帅了！平时我嫌麻烦，都是忍着的。”
　　“拜拜！”说着朝郁雾挥手，做了个飞吻。

　　“谢谢小竹姐。”郁雾说。

　　“不客气嗷。我先走了。”小竹说，“你看看后面，那边有几个人看你好久了，是不是你朋友。”

　　车子启动，小竹载着东西汇入车流。

　　郁雾转身，被汗迷了下眼睛，揉干净了才看清那几个人。

　　彭丹书率先冲他招了下手，“嗨。”

　　郁雾的目光向左，移到沈旗身上，然后……是站在最左边的顾百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