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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空碗和一个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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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尔微来回跑了两趟才把饮料给一桌人上齐,又端了两杯去找贝克曼和米霍克。
鹰眼其实准备走了,按他的话说就是一群酒鬼实在无趣。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布兰尔微邀他重新坐下,尝尝她新做的饮料。
“贝克曼的龙舌兰日出。”
“鹰眼的焦糖玛奇朵,我特意给你画的你那把刀。”
米霍克端着那杯奶泡绵密,散发香甜味道的焦糖玛奇朵,一时竟不知从何下口。
“……乌鸦领主,我不喜欢甜的东西。”
“我觉得你需要,甜味会让人开心点,你应该多笑。”布兰尔微端着新开的椰子,冲他虚空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
“那我这个……”贝克曼指龙舌兰日出。
布兰尔微点头,“哦你那个没什么说法,香克斯那杯的边角料。”
“……”
“都这么熟了,随便给你做点,别介意。”她笑着拍贝克曼。
“真任性啊。”贝克曼感叹,“布兰,这里这么多人,你连装一下都懒得装吗?”
鹰眼在旁边以喝红酒的仪态抿了一口焦糖玛奇朵,似乎确实是太甜了,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布兰尔微回头环视。
红发海贼团畅饮正酣,一个个都带着醉意,吵吵闹闹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昨夜的宿醉尚未清醒,今天又是一次放纵,这会儿没几个还脑子清醒的了。
她重新看贝克曼,摊了摊手。
意思很明显,「这帮喝多的能看出什么呢」。
“一直没机会问,我走之后,他没什么事吧?”布兰尔微抬下巴,冲那边牌桌上的香克斯点了点。
“那句「我决不是你们的同伴」,可是把他打击的不轻。”贝克曼笑着,品尝酒杯里橙色的液体,“虽然看起来很轻松,但心里总还是伤心了好一阵吧。”
布兰尔微面铠下的眼睛流露出歉意,“虽然我只是写了事实,但很抱歉。”
报纸上传出红发满世界找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香克斯来真的。
他在等未知的「重逢」,等她问候的「你好」,等她许诺的「开始」。
但无论怎么期盼,心里都会无限回忆起纸上只有一句「我绝不是你们的同伴」,写下这句话的人甚至连自己利用别人这件事都毫不隐藏,她一丝一毫的苦衷都没有。
以谎言为开端,却非要用实话收尾。
骗人只骗一半,不管怎么看,都是相当恶劣的行径。
“布兰——你不会是真的,只是和香克斯玩玩吧?”贝克曼观察着她的反应,但很奇怪。
布兰尔微的情绪虚无缥缈。
如果是香克斯的「见闻杀」,无法读透他这并不奇怪。
但即使是见闻杀,那种感觉也并不是虚无,而是能抓到一丝线索,只不过无法撕开线索的包装。
难窥其貌。
可乌鸦领主的情绪根本无法被见闻色捕捉。
她坐在那,翘着二郎腿,喝她的椰子水,却一切都无迹可寻。
根据过往经验,这说明当事人现在没有情绪。
她的情绪是一只被倒空了的容器。
“贝克。”布兰尔微用了那个香克斯常用的昵称来称呼贝克曼,“你知不知道,你期待的「将来」是什么样子?我是说,你自己的期望。”
她坐在树干更粗的那边,隐隐还有些俯视贝克曼的意思。
贝克曼停止品尝,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
那种感觉,像他正在面对认真时的自家船长。
“你不用告诉我,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位置。
“你们有来处,大抵也知道自己想选什么样的去处,最后要不要踏上归途。”
“我没有。”
“遇到阿列克斯前,我没有名字,没有来处。
“遇到我的伙伴们前,我没有目的,没有去处。
“如果有一天和他们分开,我连归途都没有。
“我有家乡,但如今的家乡没有人等我这个无名之人。
“我的一切都在别人身上系着呢。没有他们,我不是「布兰尔微」,现在的一切都是云烟。”
妮诺卡往这边招手,“布兰,有人输完了!怎么办啊?”
布兰尔微莫名其妙的往那边看了一眼,“输完了就重兑筹码新开一局啊,这还用问我?”
“那我们就按你说的办咯!”妮诺卡坐回去。
布兰尔微看着那边吵吵闹闹的分筹码,没忍住笑了起来,指着那群人对贝克曼说,
“他们这些人好有意思。阿列克斯想开餐厅,所以我们出海找资金准备开餐厅。妮诺卡想做最好的机械师,所以我们有了最好的械材。长谷想施展他的商业才华,文托商会和马利斯商行就是我们的杰作。贝林只想做个没有枷锁的人,她现在能每天轻松的忘乎所以。以撒要规划世界上最优的航路,乌鸦领主领地内每一条疾速新航线都出自他手。兰伯特要治世上所有的心病,他从没停止过观察人类。斯里昂要做个优秀的守护者,他是我最可靠的战斗员。司尔想看遍最美的风景,我们用尽办法为他保住最后的眼睛。”
贝克曼静静听着,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海贼团,特别是团结稳定的海贼团,是以船长的意志为导向,将船长的意志同化为船员的共同意志。
而布兰尔微的故事里,没有她自己。
一个船长讲述的海贼团,竟然完全忽略了船长本身。
但贝克曼也足够敏锐,他很快就捕捉到了一根丝线。
“你的领地为什么是以你的家乡为中心的?”
“这个么——顺带的事。以撒要自己制定航线,就需要我们自己的领地,对吧?”布兰尔微歪了歪头,“我出来的时候,听到很多人许愿家乡不要有外患,而且那里有片墓地我要留着,墓主人们生前对我说,她们只想要安宁,请我别让任何人打扰她们。所以那里就是领地的中心,也是我的「底线」。”
“况且,文托商会和马利斯商行的很多原材料和特产加工品都是从我的家乡运出来的啊,它也是索拉的中心枢纽。”
还是不对。
如果是香克斯,他对人本质的把握其实更加敏锐,他应该已经能准确抓住那个点了吧。
贝克曼觉得自己其实也有些头绪。
但他还是不敢确认,他非常怀疑自己的猜测。
这很难得,他对自己的判断一向自信,甚至可以说有些自负。
但这次,太荒谬了,这个想法。
堂堂四皇,坐镇四分之一片海域,手下有世界上最大的商会兼情报机构,甚至还有渗透入贵族的势力组织……
这样的人——
她的底层逻辑是为别人活着?
布兰尔微的情绪不是倒空的容器。
而是她整个人就是一只空空荡荡的碗,靠着别人的梦想来装满这只碗,看似水满将溢,实则没有一滴属于自己。
“你的梦想——”他想问那个最老套的问题。
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个问题妮诺卡每年都会问一遍,可我没有一次能答上来。如果硬要说的话,暂时是「以我之人力,铸他人之浮梦」吧。”布兰尔微摇头,“所以你知道了吧,「是不是只和香克斯玩玩」什么的……”
“只要他不是,我就不是。”
贝克曼在那吞云吐雾,看起来是话题沉重,带的他也有点惆怅,过了一会儿他叹口气。
“布兰,从朋友的身份,忠告你。”
“以我的经验,如果主动权不在自己的话——至少在感情这方面,只要对方想,你就会输的一败涂地。”
布兰尔微不解,“不是有人说,更无所谓的那方才是真正掌握主动权的人吗?”
“是的,如果你能一直保持无动于衷、心如止水的话。”贝克曼很有深意的看她,且补充,“很显然你做不到。”
“…………”
“而且你要相信,老大要是拿出死缠烂打求人上船的架势追你,你不会比这群家伙坚持的更久。”
“…………”
布兰尔微沉思,“我知道了,所以明天就把你们赶出我的领地,不给他这种机会。”
“……你真是油盐不进啊。”
鹰眼在那边听了半天,痛苦喝完焦糖玛奇朵后,终于幽幽开口,“贝克曼,我没想到你对这种事包容度这么高。”
“……鹰眼,要不你再仔细看看吧。”
布兰尔微伸手,轻声道,“米霍克,自我介绍一下,布兰、尔、微。”
鹰眼眼睛睁大了点,有些恍然之色的伸手握上,被布兰尔微用了点力抓住。
那只手手心有茧,有力而沉稳,但骨骼确实比大多数男性的手骨更纤细。
“但是,我暂时没打算向世界公布,请帮我保密——我会让文托商会每次送货都带一支珍藏版红酒过去的。”
明目张胆的贿赂对鹰眼会有用吗?
非常有用。
鹰眼冷酷点头。
布兰尔微满意松手。
鹰眼放下空杯,准备告辞了,他人都站起来了,牌桌那边传来了散场的声音。
然后就看见香克斯低着头走过来。
他根本不敢看贝克曼和布兰尔微,最后只能一直盯着米霍克的脸。
“输了。”
鹰眼:“?”
布兰尔微满不在乎,“输了就输了呗,打牌嘛输赢都是常事。”
还是贝克曼更了解自家船长一点,他当即谨慎道,“输了多少?”
香克斯比了个四。
四万贝利的话他不会是这个表情。
贝克曼不敢猜的太保守,他试探性的问,“四十万贝利?”
香克斯摇头。
布兰尔微比较了解自家牌局的金额波动,“四百万贝利?你顶的是我的位置,这四百万当然是我来出,紧张什么?”
香克斯盯着米霍克,缓缓吐出一个数字,“……四亿。”
“…………”
鹰眼转头就走,干脆利落。
贝克曼和布兰尔微头上都冒出了巨大的问号。
“……多少??!”贝克曼的音量一点也没压住。
布兰尔微音量比他还高,“输四个亿?!!”
她不可思议的看自家船员。
阿列克斯笑着招手,妮诺卡冲她抛了个媚眼,其他人一律抬头望天。
看啥看啊天上到底有谁在啊?!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帮人故意的——搞不好香克斯还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