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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封后(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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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天末,一日冷似一日。
我无所事事的倚在窗边,看着白色菱花从空中纷纷洒洒的飘落,银白色铺满了整个院子,一派孤寒萧索的模样。手中抱着暖炉,却暖不到心里去。
“喂,你这样死盯着雪看,会瞎掉的。”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南逸那小鬼。模糊的点了点头,继续望着天空,我一时感慨:“好冷啊,怎么春天还不来呢。”
“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南逸拉过椅子坐在我旁边,一手捧着热茶一手捧着糕点,也不问我要不要自己在那吃得欢畅。
我无言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家伙最近没事就爱往我这跑,我都还没开口,他就天花乱坠的一阵漫天胡侃,从天南到地北什么话题都拿出来晒了一晒。我知道他作为一个皇室成员确实是闲了一点,但是没想到可以闲到这种境地。“喂,你们这冬天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没有?”
“扑哧。”他一口热茶刚喝进去又喷了出来。我嫌弃的跳开两步,挥手象征性的擦了擦裙边,他十分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嘴角,咳了两声:“抱歉,我只是被你吓到了。要知道你这连着今天都没踏出屋子了,现在居然想出去玩?”
我最近是有点消沉,但那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这天寒地冻的季节,连起床都需要勇气的好不好。“喂,到底有没有可以玩的地方啊。”
“全梓国最会玩的人就是我了,你算是问对人了。”南逸的秀眉一挑,放下茶杯和糕点拉着我就往外跑。
大约半个时辰后,我和南逸走在传说中的梓国帝都最繁华的街道上,两旁商铺里摆放着琳琅的商品,看起来很是热闹的样子。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见南逸有特定目的地的样子,我紧了紧身上的绒裳。“你带我出来,该不会只是逛街的吧?”
“到了。”他在某个店面宽敞的铺子前面停下,冲我得意的一笑,然后径直走了进去。
店门顶牌匾上的字龙飞凤舞的,我愣是看不明白。这家店除了有个收银台,连个商品都没有,难道是传说中的当铺?但是看和南逸交流的那个疑似店长的家伙一脸谦和的模样,也不像是经营当铺的样子。
片刻后,南逸走了出来,一拍我的肩膀道:“你运气不错,今天他们正好要出去,走,搭顺风车去。”说着拖着我上了旁边的马车。
我疑惑的看着他:“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待会你就知道了。”
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我无奈的撇撇嘴。我这回是想出来转换心情的,管他有什么安排,只要好玩就行了。这么一想也就不纠结了,学着他的样子,半躺下来闭上眼睛。
就在我快要晕晕欲睡的时候,马车忽然一顿,南逸先我一步跳下车,然后将我扶了下来。等我脚一落地,看到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惊得退了半步,靠在了南逸身上。“这……什么情况?”
南逸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忙碌的人,他们似乎正从几辆极大的货运马车上卸货,巨大的木桶外还裹了一层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掀开木桶盖的时候还冒着白烟。我皱眉,又看了看那黑压压的一群,他们每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似乎都很破旧了,手里都端着统一的木碗。
“桶里装的,该不会是粥吧?”
“嘿,你还真不笨嘛。”南逸拉起我走到桶边,递给我一个木勺然后自己拿了一个,开始往递上前来的碗中盛揍。
我拿着木勺,忽然觉得哭笑不得。让他带我出来是想找个地方玩的,真不明白南逸同学是如何理解成这样的。抬头,对上一双双渴望的眼神,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舀粥。
整个施粥的过程很是安静,除了偶尔几人低声的道谢之外,我似乎没有感受到电视上那种义务施粥时拥挤混乱的场面,感觉前来接粥的人像是受过什么训练一样。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南逸还是觉得不妥当,那就等会找个空隙再说吧。
等我把面前的这个木桶边缘都刮干净的时候,终于把最后一个渴求的目光打发走了。我丢下木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奇怪,作为一个正常的好人,按理说做了好人好事应该会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冒出来才对,为什么我只觉得无聊?难道是因为整个过程太诡异的缘故?
南逸在我身边坐下,递过一张手帕,我默然接过,捏在手里然后继续思考。
“感觉如何?”南逸笑着抽走我手里的帕子,拿起来细细的帮我擦拭额角的汗。我无语的瞪他一眼,决定实话实说:“我是让你带我出来玩的,你却让我来当义工。”这是控诉。
南逸手上一顿,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擦拭。“这些人,都是我梓国将士的遗孀。”
“遗孀?”这意思不就是死者家属嘛?我诧异的抬头,扫视了一圈正低头喝粥的人们,发现真的如他所说,都是一些妇女儿童或者老人。看他们一副没有表情的表情,默然的吃着白米粥,天寒地冷的,那原本冒着白烟的粥只怕早已没有了温度。我皱眉:“为什么不给他们吃好一点?”
“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粮食。”南逸将帕子捏在手里,反复的揉捏,脸颊上的酒窝深陷下去,笑容却是苦的。他说:“你知道我们梓国为什么发动战争吗?你知道,为什么天下属我们梓国的士兵最威猛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看他一脸沉痛的表情,这样的话愣是说不出口。
他望着前面默默放下碗,默默离开的人们,继续道:“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我们生长的地方没办法开垦出更多的田地来种植,没办法保证子民们最基本的温饱,所以我们只能去找别国要。”
看着人群都散去,原本配合着一起施粥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收拾残局,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南逸,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是不是你们皇帝的意思?”
南逸诧异的挑了挑眉:“看来皇兄说得不错,你果然很聪明。”
这不是聪明好不好,这群来接受白粥的人都像是受过训练一样,这么明显的事实难道我会看不出来么。
“虽然这是我皇兄的安排,但是刚才的人可都是真实的。”
我也挑挑眉:“你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么?”
“不知道,但也猜得出来,你是觉得刚才的这一切不过是我们做的一场戏,对吧?”南逸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就错了,她们之所以这般像受过训练一样整齐有序,只不过是因为习惯了而已。”
“习惯?”
他点头:“是啊。来这里的,都是家里的男丁战死沙场,没有了依靠的人,她们早已收过朝廷给的赔偿,明白这样的举动是出自于我们对她们的仁慈,怎么会再有怨言呢。”
仁慈么?拿钱买走了她们生命中重要人的性命,让她们一生都过着被救济的生活,这样算是仁慈?居然还真的有人觉得这样是仁慈?那我只能说古代人的思想你别猜,猜来猜去也不明白。“言归正传吧,你皇兄这般安排,是想让我做什么?”我唯一的用处不就是他们觉得惊为天人的兵法么?
“段贝珊,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你做朋友也是想要利用你?”
我愣住了,忽然被他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还真的让我措手不及。
他用那双灿若星辰的纯真大眼睛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说:“自古忠义难两全,若为了义气而背板了自己该有的忠诚,你觉得这样才是正确的么?”
这话听着怎么如此的诡异。“呃,你还是先告诉我,你们皇帝想让我干什么吧?”
有一瞬间的沉默,而后他忽然站了起来,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他手里的拳头捏得很紧啊。我一阵心惊,也急忙站起来:“那个,天色不早了,我饿了,我们回去吧?”
“段贝珊,为什么你一遇到事情就只想着一味的逃避呢?”南逸的声音从夹杂这呼啸而过的风声,传进我耳朵里,“今天的事,皇兄虽然对我有提起过,但没有强迫我一定要这样做,是我自己想要为他分担才带你来的。不是我想利用你为我们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梓国的现状,知道我们的无奈之处。”
南逸走上前来,扳过我的身体,让我不得不面对他。“相比起百姓的苦楚,儿女私情算什么,跟别说是朋友之谊了。可就是这样,欣姐还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过我,让我不要带你回来。就算她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呢?”
我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不由的觉得好笑。原来我想错了,他不是皇帝的说客,而是南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