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辣炒螺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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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在杨镇民办学院的新宿舍里睡觉，竟发生了这么一段令人尴尬的丑事儿。大约在清晨五点时分，叶凡突然陷入了一个逼真的梦境之中。梦中的场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旅游街大狮胡同，情节正是他临走的那一天，涟漪送完钢笔后，叶凡爸爸准备把叶凡推进那辆面包车里，然后送往火车站。
要知道，这个梦曾经就是叶凡亲身经历的现实，因而他对梦的走向和结果心知肚明。“不行！我绝对不能去马来西亚，因为那在未来绝对不会是一个美好的结果，那糟糕的结果在现实中已然发生，我不能去！不能去……”叶凡在梦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情绪几近崩溃。
在那张双层床上，他的身体不断地挣扎翻滚着，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急切地想要挣脱出来。他的动作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整个床铺都跟着摇晃起来，最终把他自己从睡梦中惊醒。在惊醒的瞬间，他还不由自主地脱口喊出了“爸爸”两个字，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天啊！叶凡怎么会在入学第一天的睡梦中喊出这两个字？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无比惊讶和困惑。难道他真的就是爸爸口中时常念叨的那个人吗？那个连上厕所都非得回到大狮胡同院子里那个厕所、始终离不开家的人？
在这个凌晨时分，叶凡辗转反侧，再也无法入眠。各种各样的思绪如同潮水一般不断地涌来，干扰着他的心神。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别扭的感觉，再一次无情地侵袭着他。
难道自己真的就如此无能吗？叶凡不禁这样自我怀疑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个离不开家的“妈宝男”，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追求涟漪呢？
想想涟漪，她在 17岁的时候就已经勇敢地到处闯荡。她与摇滚乐队一同厮混，还跑去音像店打工，经历丰富，充满了自由和不羁的气息。而自己呢？与之相比，叶凡觉得自己简直是相形见绌，差距实在是太大了。那种距离感就像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深深地横亘在他的心中，让他感到无比的沮丧和失落。
叶凡的联想犹如漫天繁星，纷繁复杂，无穷无尽。此刻，宿舍里依旧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犹如一场杂乱无章的交响乐。他小心翼翼地扒着梯子，敏捷地跳下床铺，然后一溜烟地迅速跑进卫生间洗漱。他先是用清水将头发浸湿，接着仔细地擦干，再拿起梳子沿着以往的印迹仔细地分开。他从来没有进过美发厅，对于那些复杂的发型打理技巧一窍不通，更不会使用吹风机来塑造发型，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简单的动作了。
如此折腾了好半天，宿舍里的呼噜声依旧此起彼伏，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他轻轻地打开床下的柜子，精心挑选出几件还算体面的衣裳，仔细地套好。当他轻轻打开宿舍门的那一刻，一种自由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再也不用因为害怕打搅室友而蹑手蹑脚、谨小慎微了。
走出宿舍楼，越过那个宽阔的足球场，便能够来到一条大道。那是一条并非封闭的高速公路，站在那里，可以远远地望见对面的村子。村口似乎写着“曹园”两个字，但由于距离太过遥远，实在看不清楚。管它是什么“园”呢？反正自己又不过马路。他心里清楚得很，只要一直沿着这条路向南走，便能到达涟漪的学校。一路上，加油站、书店、银行……这些形形色色的建筑物，都成为了他回来时辨认道路的显著标志。
半个小时之后，叶凡终于看见了十字路口的那间邮局。他迫不及待地举起手机，给涟漪的宿舍拨打了过去。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十分陌生，肯定不是涟漪，听起来也不像是同宿舍的舒姝。后来，叶凡才知晓那个人叫肖郦。
打完那通电话后，肖郦和涟漪几乎在同一时间下楼。不过，这次的情况倒是有些特别，肖郦和叶凡简单寒暄了一阵之后，便转身重新返回了宿舍。叶凡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谁知道她为什么要下来呢？也许是为了亲眼看一看涟漪的这位神秘男友究竟是何模样吧？想到这里，叶凡不禁暗自窃喜起来。他在心里美滋滋地揣测着，觉得肖郦的出现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在涟漪的描述中充满了神秘色彩，从而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种被人好奇和关注的感觉，让叶凡的内心涌起了一阵小小的得意和满足。
涟漪得知叶凡要来杨镇上学的事情后，起初，她的脸上明显流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那微微睁大的双眼和轻启的嘴唇仿佛都在诉说着内心的意外。然而，这惊讶只是短暂的一瞬，很快她又恢复了那个让人感到陌生的表情。这个表情和年初时的如出一辙，那时叶凡从马来西亚回家，接着又去找到了工作才来见她，就是这样一模一样的表情。
叶凡诚恳地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常德街上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毕竟，他才刚刚来到学校，几乎什么都没有，买点东西不仅能够满足实际的需求，也算是个能和涟漪一起逛街的恰当由头。他满心期待着能与涟漪在街头漫步，共同挑选那些琐碎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物品，享受这难得的相处时光。
街上，他们并排缓缓前行。涟漪和叶凡说着话，脸却微微向下，目光始终不看向他。然而，叶凡却能够尽情地去看她。他仔细端详着，觉得她和几个月之前相比确实有了不小的变化。
只见她的手指上多出了好几个极其宽的银戒指，由于她皮肤颜色本就偏深，那银色在其手指上便显得极为显眼，仿佛是夜空中璀璨的星辰，格外引人注目。接下来叶凡的目光移向她的耳朵，发现耳垂处依然是原来的耳钉，而耳廓处竟然又多出了三个耳钉。这些新增的饰品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为她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叶凡虽然清楚地发觉了这些变化，但内心却又不敢吱声去问。他害怕自己的询问会让涟漪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显得自己不够成熟稳重，或者对她的个人风格不够尊重和理解。于是，他只能将满心的好奇和疑惑强压在心底，继续默默地与涟漪并肩走着，只是偶尔会忍不住再次偷偷瞄上几眼那些新奇的饰品。
很快，叶凡满心欢喜地将毛巾脸盆顺利收入囊中。他把那些精心挑选买来的东西整齐地放在盆里，用手稳稳地捧着，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给自己营造出一种特别的感觉。他幻想着，把自己和涟漪想象成刚刚来到杨镇租房子落户的小夫妻。在他的想象中，此刻若是涟漪能够亲昵地挎着自己的胳膊，那该是多么温馨美好的画面啊。
只可惜，现实并非如此。她没有挎着他的胳膊，依然是低着头默默地走着。叶凡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失落，他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的涟漪，试图从她低垂的面容中探寻出些许端倪，却终究无果。那一瞬间，叶凡仿佛觉得周围的喧嚣都与他们无关，只剩下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距离感，让他的心情愈发复杂起来。
直到他们走到拐角处，一家装修精美的银饰店赫然出现在眼前。就在这时，涟漪突然拉着叶凡，表现出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的样子。然而，她既没有拉着他的手，也没拉着他的胳膊，只是轻轻地拽着他的衣服。
叶凡站在那门口，目光紧紧地盯着展示的银饰价格标签，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动。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和思量，心里或许在盘算着价格是否超出了预算。而涟漪也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中却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也许她在等待叶凡下定决心走进店里，也许她在期待叶凡能主动为她挑选一件心仪的银饰，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享受这一刻两人共同面对选择时的微妙氛围。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交织着。
“涟漪，我闻到炒田螺的味儿了，咱们去吃吧？”叶凡说着话，涟漪的眼睛却还紧紧地盯着那些银饰，腿和身子都没有动，仍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带着几分期待，又似乎被眼前闪耀的银饰牵绊住了思绪，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两难的抉择之中。那炒田螺的香味不断地刺激着她的嗅觉，可那些精美的银饰又牢牢地抓住了她的目光，让她一时间无法做出决定，就这么僵持在原地，神情中既有对美食的渴望，又有对银饰的留恋。
“好呀！”涟漪突然抬起头来，脖子一歪，那双圆圆的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叶凡。那种表情是如此熟悉，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几年前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她也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天真无邪，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朝气。叶凡喜欢她，深深地喜欢她那种表情，那是他心中永远珍藏的美好瞬间。
“那个东西在杨镇不叫田螺。”涟漪接着说道，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叶凡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宠溺，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那叫什么？”叶凡满脸好奇地问着，眼神中充满了探寻的渴望。
“叫螺齿儿。”她微笑着说道，声音如同春天里轻轻拂过的微风，温柔而又动听。
“螺齿儿？”叶凡学着涟漪的语调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新奇。
“走！我带你去吃。”她欢快地说着，整个人蹦蹦跳跳的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笑容灿烂如花，那活泼的模样让叶凡的心不禁为之一动。此时的叶凡多想跑上去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起奔跑啊，仿佛这样就能将这份快乐永远留住。可是他不敢啊，他的内心充满了纠结和犹豫。他不确定涟漪此时此刻是否已经是自己的女朋友，害怕自己的冒失会破坏这美好的氛围，让涟漪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他只能默默地跟在涟漪身后，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她的身上离开，心里暗暗期待着有一天能够勇敢地牵起她的手，与她一起奔向未来。
“对着屁股吹三下，然后这么一吸，螺肉就出来啦！”上次吃田螺的时候，叶凡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学龄前儿童。那是在河的东面武德闾的大杂院儿里，姥姥家隔壁的舅妈精心煮了螺肉，给他和发小儿小胖子品尝。
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阳光温暖地洒在大杂院的每个角落，叶凡和小胖子围坐在小小的木桌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盘香气扑鼻的螺肉，满心期待。舅妈耐心地示范着如何吃螺肉，他们便学着用绣花针小心翼翼地挑出螺肉，然后蘸上酸酸的醋，放入口中。那劲道的螺肉，在牙齿的咀嚼下释放出独特的鲜香，口感特别舒服，每一口都充满了满足和快乐。
然而，后来回到家，妈妈一脸严肃地告诉叶凡，那螺肉生长的环境太脏，吃了对身体不好，从此便成了家里的禁忌。自那以后，叶凡再也没有机会品尝到那曾经让他陶醉的美味，只能在偶尔的回忆中，回味那短暂却美好的时光，心中难免涌起一丝遗憾和怀念。
“誒！灵啊，一嘬就出来了，你知道我小时候都是……”叶凡兴致勃勃地把方才头脑中那过去的事情当做有趣的谈资跟涟漪讲了一遍。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脸上洋溢着对童年时光的怀念与感慨。
涟漪认真地听着，微笑着回应道：“我能理解，我自己在家时也有诸多禁忌呢。小时候这不能做，那不能碰，感觉束手束脚的。只有上了大学后，离开了家，才真正做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解脱和对自由的珍视。
“那当然了，这招特别灵，我是跟莫少聪学的。”涟漪一脸骄傲地说道，仿佛莫少聪是他心目中的偶像。
莫少聪是一个眼睛很大、极具魅力的电影明星。当叶凡听到这个名字后，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试图让自己显得平静自然，随后迅速转换了话题。
他因为留学失败被耽误的这一年中，心里已经产生了极大的落差。从第一次到影视艺术学院来看涟漪的那一天开始，他内心深处就强烈地感觉到，此时的涟漪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照照片留念的“抱猫女孩儿”了。那时候的她，热衷于“摩托、摇滚”，这样的爱好已经让叶凡感觉有些难以跟上节奏，感到很吃力。后来，她进入了影视艺术学院，周围环绕着那些俊男美女，这让叶凡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如果再加上她可能会认识更多的明星，叶凡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会有多远。
要知道，叶凡考上隔壁的那所民办学院，可能只是追赶到她一年前的程度，甚至对于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追赶上，他都不是很清楚。在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和差距面前，叶凡感到无比的焦虑和迷茫。所以，遇到自己感觉有落差的事情，他就像一只鸵鸟，尽量回避着，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来暂时逃避现实的压力，试图在自己构建的虚幻世界中寻求一丝安慰。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辣炒螺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