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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真心的迷茫（对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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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白浮清联系了个老朋友7（代号）。
上一次见7见，已经是六年前了，要不是穷途末路他压根不想找7。
因为7也是个古怪的家伙。
不礼貌地说，是个抠字眼的杠精。
7和沈琛一样，面对自己的谦让乘胜追击，完全不理会客套和台阶，好在不会像沈琛那样死缠烂打主动骚扰，只是聊天时咄咄逼人而已。
这家伙傲得很，不会屑于来找自己。
白浮清翻出7的联系方式，发消息表示需要帮助，有没有可能可以一起聊聊，什么时间都可以。没有多问详情，7直接发来了空闲的时间，白浮清赶紧给人道谢。
交谈方式是视频通话。
摄像头开启，并没看见7，背景只有简易的墙和桌椅。
大概是猜到了白浮清的疑惑，7说：
“我认为这样和你说话会比较好，不用担心，今天休假，你有一整天的时间。”
妈呀，7居然愿意休假时间给自己上班？好大的荣誉。
“真是荣幸啊，能占用你的放假时间。”他讪讪道。
“如果是你来求助的话，问题肯定不是45分钟可以说清楚的。”
的确，这好像是自己发自真心的第一次求助，和学生时代借借橡皮水笔不同，白浮清一下不知道如何开口。
整个事件，甚至要说的内容已经在文档上写好了。
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7的声音传来：“你失恋了吗？”
“啊，不，没有…我没有谈恋爱，是工作上的问题。”
“多重关系？”
白浮清心里一记惊雷。
“哦，没事，我有这个预期。你是那种很容易把关系模糊掉的人，你只有咨访关系和‘资访关系’，没有私人关系。我以前有和你提过吧。”
“可我们只见过那一次面，你怎么可能一下断定我是怎样的人。”
“那一次面很重要，你的网络动态很重要，给我的留言也很重要。我每一次都有在观察。”
7工作之余是个文章博主，会定期更新垂直领域的文章，白浮清一直有在看，也会留点评论探讨。7的回复比较随缘。
“说回你的多重关系，你转介走了吗？”
“没有，他不同意…他根本不同意的，我提过很多次。我和每一位访客都声明过不下三次伦理关系，包括直接的和委婉的，但是…但是这位来访——我简称c吧——c非常不愿意。”
“你们的关系到什么程度了？”
“……”
“我不会举报你的，我和你这一行的不是一路人。朋友？恋人？商业伙伴？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白浮清倚上椅背。
“他想要一个既是朋友又是敌人的心理顾问，‘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兼职炮友，能给他打打下手，又能给他套上项圈的……哈哈，心理顾问？不知道，我觉得他全都想要。”
“听上去你觉得他贪心？”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客观事实吗。他不仅仅想要这些，他想要的不仅仅有我，他什么都想要。”
白浮清不好意思说出来，这些年沈琛做的丢人事。
或许这不该归他管了，该管沈琛的是医院或者警局。
“而你给不了。”7说。
“我当然给不了。他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就算给了，他也会再要。”
7沉默了一会。
“你好像真的想‘给’他。你在抱怨你给不了他想要的。是这样吗？”
“……”
白浮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猜，这四五年，你一直在‘给’他，对吗？就像你说的，他‘贪得无厌，得寸进尺，给了继续要’。你觉得你现在实在‘给’不出来了，所以来找我。”
“……”
还好屏幕里只有家具，他可以一直看着发呆。
“你这是在怪我吗？”
“我在重复你表达的东西，你的反应似乎再次印证了你表达的东西。现在，我再次重复你的话：你这是在责怪自己吗？”
“……”
“你是在责怪自己‘给’不了？还是在责怪自己不该‘给’？”
白浮清撑住额头哀叹。
“……我就不该‘给’。如果再来一次，我绝对也不会同意他的邀请，我会坚决地表示‘我们可以做朋友’，不会再心软了。”
可惜不能重生到那个节点了。
“‘你们可以做朋友’？”
“…这，你就理解成他很需要我这个人吧。”
白浮清发现自己没有照着文稿有条不紊地交代原委，而是……而是在发泄情绪。
“‘他很需要你这个人’？”
“……”
那种比应付沈琛还要不爽的感觉上来了。
为什么7总能用平静的语气表现高傲的感觉？如果自己是出卷老师，就能让考生们给自己好好分析掰扯了。
“朋友，我在他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他，所以他变得很依赖我，他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现在也处在不好的环境，尔虞我诈，家常便饭，他很没有安全感，我怕他走极端。”
“他曾经要跳桥，而且有很多极端的行为。我把医院给他的诊断和我的评估发给你吧。”
白浮清合成一个文本发送过去。
两分钟后听到7说：
“看上去你真的很照顾他？”
“……”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在那种极端情况下我不能见死不救……”
“‘救’？”
“……”
“7，我真的救过他，楼顶一次，江桥一次，还有其他神神经经的时候。”
“‘神神经经’，”7轻轻嘀咕：“你们一周见几次？”
“有时候一周一次，有时候两周一次，一个月一次，有时候他非要跑到我家来…总之都要随他的心意来。”
“跑到你家来？？”
“……”
白浮清回过味来，好像说得太多了。
“见面地点也随他心意？”
“……”
要不就算了，现在这样也挺好，反正习惯了，十二年的U盘也没那么重要。
“看上去你们相处得有来有回？你希望我帮助什么呢？”
“……这样的关系很病态不是吗，很混乱，而且他…对我来说很烦，应该立刻结束了，我知道可能资格证保不住了，我也没法再继续这个行业，但是……”
7幸灾乐祸。
“朋友，听听我的经验如何：咨询事故可能会被曝光，可能不会。接着你们会在彻底接受背德的初期打得火热，中后期开始产生矛盾，闹得鸡犬不宁——或许就是现在？然后滤镜消失，柴米油盐，粗茶淡饭，互相发现对方也那样匮乏，就此分道扬镳。”
“c的问题依旧，你的问题依旧——然后你们各自因此固化和产生了新的问题。”
“……但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放宽心，这很正常，私密的环境下长期谈话，禁忌的话题、过往的伤疤、夸赞和安抚……以你的长相、你的立场、你的性格、你的说话方式，这很正常。”
“唯一意外的是，对方是男的？我记得你说过你长期没有性方面的兴趣。”
“…对，所以说，我根本给不了他想要……不，我是说，总之我想结束这种混乱的状态。”
“你的性习惯也和他说？？”
“他问过，他很爱问我的事情，但是我尽量把话题引回他身上，我的确不知道我的取向，我如实作答我不知道。”
7古怪地笑了两声。
白浮清妹妹一般瘫在桌上。
原来他除了喜欢抬杠，还喜欢落井下石吗？
“他们就是很爱问我的问题，我也没有办法，我都尽量希望他们聊自己，如果他们不爱说话，那我就多给一些理论方面的解释，引出他们自己的思考。”
“如果每个人都有你的外貌条件，这份工作会比现在更好赚钱。”7嘲笑道。
“你对c目前的感觉是什么？”
白浮清苦笑：“你在问我喜不喜欢他吗？我不知道，我的感觉也乱了。”
“你对他的感觉是乱，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嗯。”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最初对他的感觉是什么？在咨询之初。”
白浮清看看文稿。
“有些呆呆的孩子，胆怯又精明，会因为我的位置有点崇拜我，会害羞和偷笑。所以我想帮他，他不是很自信，我觉得他应该坦然一点，待人接物真诚一点，然后找到自己的幸福。”
“孩子？”
“但是他就是会在我面前退行，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当时你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吗？”
“……”
“你是什么时候失去咨询师的敏锐度的？你还记得吗？”
“唉，那可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可能两三年了吧。”
“你觉得c怎么看你的？”
“我不知道，一个打发时间的玩具吧。”
“你说他喜欢且依赖你，现在却说，只是打发时间的玩具？听起来确实像个孩子。”
“他很爱表演，而我不知道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假的。他很有钱，但有的是钱和时间，专门找一个心理顾问当玩具。”
“但是他‘玩’了你六年。”
“唉…可能是别人玩几天就腻了，我比较好玩吧。”
“或许你可以想想对他来说，你‘好玩’在哪里？”
“冷漠，性习惯，没有恋爱经历，学历，职业……我是个很平静的人，所以他总想让我变得不平静。”
7短暂沉默，然后说：
“我目前的想法如下，仅供参考。”
“他让你学会了他的痛苦和思维，而你作为心理顾问，没有能影响到他。”
“他在和‘妈妈’玩狡猾的小把戏。我猜，他不相信你的同行们，因为觉得他们是骗子，无用，而只有你不会背叛他。他听懂了你有意无意地‘暗示’，‘略施小计’，各种各样的表演和花招，于是你也晕了。”
“现在，你和你的同行一样没用了。”
“……”
“‘trick’？你可以好好想想；还可以想想：你舍得他吗？你是否迎合了他很多暗示。”
“…如果我想结束它呢？”
“如果我想结束后，自己缓和下来再去思考这段关系呢？”
“那就把目前所有感受当做是工作的一部分。他希望你感受的。一次成功的共情，这就是他体会过的，在体会的，或者只是体会的一部分。”
“要不我把他转介给你吧，然后我好好休个长假。”
7淡淡地表示如果c能愿意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