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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九灵寺的排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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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宁洗澡的时候,李淡然趴在沙发上翻看着自己那本武侠小说,自从陆远宁搬来和他一起住,他就没过多时间再看书了。
正看到两位高手过招的精彩描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李淡然喊道:“远宁,有你电话,一个地方号,你没有做备注。”
“帮我接一下,不想接不接。”
李淡然怕有什么急事,还是选择了接听,电话里头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您好,请问是陆远宁陆先生吗?”
“是的,有什么事您说吧。”李淡然模仿着陆远宁说话的语气,竟心生一丝暗爽。
他可以代表陆远宁。
“是这样的,陆先生,您在宴山九灵寺庙请的灵位已经很久没人过来打理了,由于您选的事我们公墓提供的VIP套餐,如果您最近没有时间的话,可以托管我们的工作人员管理。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安排我们的工作人员着手管理此事,您看您需要吗?”
李淡然听得一头雾水,怎么,陆远宁一医学工作者,还搞封建迷信,还给人请灵位灵牌,他是不是得空还去上香呢?还包得VIP?
“陆先生,您在听吗?”
“我在,我考虑下再回复您吧”李淡然连忙回答,“麻烦问一下,那块灵位是我给谁请的?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但又迫切想从别人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电话那边似乎在怀疑人生,沉默了很久:“是您给一位叫做李淡然的朋友请的牌位,时间久了,可能您已经忘了。”
李淡然呆呆地道了谢,陆远宁真的给他……请灵位?
陆远宁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场面就是李淡然一手拿着他的手机、一手拿着小说的走神模样。
他上前摸了摸李淡然的头发,问道:“淡然,你怎么了?”
李淡然回过神,看着眼前的陆远宁,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伸手抱住陆远宁的脖子,把他压在沙发上,嘴里低声念叨着:“陆远宁,我真的好喜欢你,你怎么这么好,你是故意的……”
陆远宁环住他的腰,怕他一激动摔到地上,他不懂李淡然哪儿来这么大激情,好点的字眼在他身上用了个遍,但只要是李淡然说的话,在他这儿就很受用,更何况是夸他的。
等李淡然夸够了,安静下来,陆远宁才开口问他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
陆远宁摸了摸他的眼角,还好没有落泪。
李淡然捧着陆远宁的脸看了又看,似乎永远看不够,明明这么一副在外人看来十分冷淡的脸,哪儿来这么多小心思,还专门给他请灵位,去他妈的不食人间烟火,谁爱是谁是,反正陆远宁不是。
“你怎么这么狗啊?”说完,李淡然扒开他的头发亲了下他的额头。
这下把陆远宁整不明白了,先夸夸他,在骂他一句,再亲亲,打一下给颗糖吃?他是真不懂这是干嘛:“啊?”
李淡然跪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扶着他的肩膀,紧抿着嘴,人看起来凶凶的,但此时他眼睛很亮,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陆远宁。
要不是他眼里有光,陆远宁就要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没有坦白。
但确实没有了,疼他还来不及呢,那舍得做那些糟心事坏他心情。
“到底怎么了?”陆远宁放低声音问他。
李淡然此刻应该是彻底冷静下来了,脸上开始爬上红晕:“你还给我请过灵位?”
陆远宁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嗯,只是见到你之后就没有再去过了。”
没必要了。
灵位是他在十八岁时候请的,请的时候是为了摆脱一些执念,在他看来这算不上封建迷信。
那时候他和李淡然分别已经快三年了,做梦还是能梦到他,还会张嘴就说“李淡然,去做……”之类的话,心理医生说他这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他了解症状之后,坚决说他不是。
“你经常在梦里梦见什么?”
陆远宁能梦见什么呢?
梦见李淡然失手杀了李成伟,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很害怕,他不想坐牢,梦里的他一直在哭。
梦见李淡然邀请自己一起玩,玩什么他记不起来了,自己不答应,李淡然很失望,但还是讨好地趴在桌子上陪他看书。
还梦见李淡然在自己身边,说他很冷,冬天冷,夏天也会冷,一年四季他都很冷。
偶尔还会梦见,自己半夜在睡觉,李淡然走到他床边,说希望他过的好。
如果陆远宁的不好的话,他会感到伤心。
“你以前看心理医生,他们给你说过‘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说过,但我不符合这个症状。
“你是人质,他是看守你、防止你逃跑的人员是不是,他是绑架犯的帮凶是不是。”
是,但又不是你们理解的那样,他没有伤害过我,他对我很好。他在这件事中也是受害者。
“远宁,你这是在袒护他。”
没有,我没有袒护他,我说的都是实话,但他已经死了,我没有办法向你们证明。
“远宁,他打过你吗?或者说一些威胁你、嘲讽你的话。”
没有,都是我在伤害他。
“唉,已经过去三年了,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他呢。”
我只是忘不掉他,后悔他活着的时候没有好好照顾他。
“或许你是不是答应过他什么事没有完成,想一想,或许他有什么强烈的想法影响到了你。”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任何事,以后更不会有机会了。
“他生前有没有说过想做什么事,有什么愿望,你试着帮他做一做,看看症状有没有缓解。”
我试试吧。
十八岁的陆远宁回去想了三天,都没有想起来能帮已经死了的李淡然做些什么。
萌发帮李淡然请个牌位的想法全是意外。
他去参加了堂姐的葬礼,她亡于非命,死法极惨,又迟迟不能破案,尸首只能在法医室冰冻着,不能下葬。
葬礼的哪一天,陆行舟的家人专门请了高人,利用她生前的遗物,做了衣冠冢。
可怜了他,当时只有一样遗物——李淡然磨了半个月的红石头。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念想了,想了想,他取了串挂石头的链子……
现在想想,高人看到黑绳的脸色是不太好的。
做了衣冠冢,请了牌位之后,陆远宁症状确实缓解了不少,至少李淡然不会再随随便便进他的梦里了。
后来他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李淡然说他死后不想做个无根的野鬼吧,请个牌位后好歹有个人祭拜,陆远宁觉得有人念他,李淡然死后也就不会太孤独了。
还好,你回来了,我们就都不孤独了。
在李淡然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在第二天忙完海鲜市场的工作后,去了宴山九灵寺庙。李淡然先去看了自己的灵牌,它位于一个充溢着燃香的祠堂里,名为“万休堂”,里面摆满了形状统一的黑底金字木质牌位,一层层摆着,看起来很严肃。
陆远宁没有上前,李淡然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自己的牌位,上面写着:
亡灵李淡然之牌位,生事不详,陆远宁供之。
还有一些飘逸的符文他看不懂。
牌位下面有一个小小的相框,他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个手绘版自己,应该十二、三岁的时候,除了眉眼,和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相像的地方了。
不,还有眼角的月牙儿疤痕和红痣,只是深度更深一些,形状、位置和现在一模一样。
李淡然看着自己排位前供奉的三炷香,烟无规则地晃动着,然后他看见那烟晃进了他心里。
他伸手摸了摸眼角上的疤痕,念叨着陆远宁的执念就这么深吗?
李淡然背着手走出万休堂,正好看到不远处陆远宁正在和一个身穿僧衣的僧人交谈,他眼中带着笑意,心情看得出来十分不错
“远宁。”李淡然隔了三四步的距离叫他。
陆远宁和僧人都回了头,当那个僧人看见李淡然时,先是一愣,然后双手合十,对陆远宁道:“原本以为陆施主只是说笑,没想到真有这般事,阿弥陀佛。”
陆远宁低头对僧人密语了几句,僧人点点头,分别对两人行了个拜礼,自行离开了。
李淡然这才上前,问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什么。”陆远宁望着僧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笑了笑,“我只是告诉大师,心之所思健在人世,所念之执已然放下,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嗯。”李淡然坐到旁边的石凳上,手从背后拿出相框,指着上面的自己的画像问道:“要是我眼角没有这块疤痕,你还会第一眼认出我吗?”
“不会。”陆远宁坦然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你变化很大,我真的认不出来。我曾经见过很多和你眉骨相像的人,有的甚至还有红痣,位置也差不多,但我知道那都不是你。”
陆远宁拿过相框,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小人:“你这么心大,肯定不会在意这一块疤。”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他沿着山路走了三天,眼角的伤痕发炎溃脓,起了厚厚的血痂。到了山下他又忙于报警,做笔录,认人指证,当他跟着几个警察回到山上李家村时,陆远宁已经被家人带着离开了。
他哭着求警察叔叔让他再见陆远宁一面,但是负责案件的警察说,为了避免给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是不会安排他们见面的。
当时十四岁的李淡然根本不知道二次伤害是什么意思,警察给他解释了一番,他又后怕近三年的囚禁生活对陆远宁产生不好的影响,以至于听说受害者想见自己,他的第一反应是你们就告诉他我死了吧。”
当时,当他觉得眼角痒痒不停的抓挠时,那块月牙疤痕已经形成、深入肌肤了;它随着年岁的流逝越来越淡,直至它的主人已经把它淡忘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喜欢上我的。”
“我也不知道。再次重逢时,我只是觉得很高兴,很轻松,就想多看你两眼,再多看两眼,看多了,就移不开眼了。”
“陆医生,你最近的情话说得特别多。”
“那你喜欢吗。”
“喜欢。”
“无论我给你什么,你都要喜欢。”
不远处传来敲钟声,陆远宁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随着钟声敲打着身后的柱体。
今天来上香的信众很多,人群很闹很吵,陆远宁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平和静心。
面对供奉着李淡然得排位,他从来没有在寺庙里这么轻松过。
李淡然坐在他旁边,牵着他的手腕,淡淡一笑:“嗯,你给我什么,我都喜欢。”
远宁是什么样子呢?
远宁是安逸的样子。
淡然是什么样子呢?
淡然是美好的样子。
人生当远宁安逸,生活当淡然美好,相爱的人当携手到老。
我的淡然,今天晚安,明天晚安,今后都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