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然》于轻轻

37、37、那就以毒攻毒

　　第二天李淡然被背后微凉的触感惊醒，他睁开眼，能清楚地感觉到背后有几根手指在描摹着自己背后的荷花。
　　“醒了？”
　　陆远宁察觉到李淡然的呼吸乱了起来，便问道。
　　李淡然光着身子侧躺在床上，又羞又燥，干脆又闭上了眼。
　　“你背后的荷花比胸前的女神像精致许多，不是一个技师的手艺吧？”
　　“不是。”李淡然沙哑着嗓子说道，“荷花是一位知名纹身师纹的，你现在能在网上搜到他的名字。正义女神像是让一位朋友练手纹的。”
　　“是很重要的朋友吗？”
　　李淡然“嗯”了一声：“我们一起长大的。”
　　陆远宁摸够了，随后平躺在床上。
　　李淡然的背后“清静”下来，他咬牙切齿、十分羞愧地说：“你要不要先起床，我穿下衣服。”
　　“穿呗，我昨天都看够了。”
　　李淡然气得牙痒痒：“你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你以前明明很正经的。”
　　“你喜欢我正经的样子吗？”
　　“不是‘喜欢’。”
　　陆远宁侧头，看见了他通红的耳朵，他干脆掀被子下床，打开衣柜给李淡然取下一身睡衣。
　　“起来吧，给我做顿饭好吧。”
　　李淡然见到搭在身上的衣服，“嗯”了一声。
　　李淡然走出房间的时候，陆远宁正在厨房里淘米洗菜。
　　“哪来的菜。”
　　“让跑腿帮忙送的。”
　　李淡然边挽起衣袖边走进厨房：“你想吃什么。”
　　陆远宁正在清洗辣椒，“辣一点的。”
　　“嘴角都上火了，我还是给你做清淡点的吧。”
　　“那就以毒攻毒。”
　　李淡然被他的脑回路惊到了，他轻轻皱眉，一时拿不准主意。
　　“随便做就好，我只是想吃你做的饭。”
　　“好。”
　　最后，李淡然做了辣椒炒肉，清炒平菇，汤豆腐，煲了一锅冬瓜排骨汤。
　　吃饭的时候，李淡然觉得陆远宁的起色好了许多，甚至嘴唇上的痂都少了许多。
　　陆远宁喝下一碗冬瓜排骨汤，结束了用餐。
　　“年底了，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是啊。”李淡然边吃边说，“你有什么安排吗？”
　　“暂时没有，但我想和你一起过。”
　　听到陆远宁这么说，李淡然只是说道：“好啊，你想去哪里玩儿？”
　　“你会滑雪吗？”
　　“滑过，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不确定了。”
　　“我们去西郊滑雪吧，滑不好我教你，还可以泡温泉，你叫上李欣然。”
　　“那我能叫上华哥吗？”
　　“随便，如果他愿意去的话。”
　　李淡然联系李华的时候，李华难得拒绝了他。
　　“老子感冒了，纪重新不让我出去。”
　　“那你有人陪吗？”
　　“纪重新让家里的阿姨陪我，他元旦节还要带着员工出差，真是黑心老板。”
　　回去李欣然的住处，李淡然边给他做饭边说了这件事，李欣然连连拒绝：“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上班吧，都请假一周了，赚钱要紧。”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陆远宁载着李淡然，心情颇好。
　　李淡然吃着早饭，看着陆远宁舒展的五官，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没办法，陆远宁像是天生治得了他。
　　两人来到滑雪场的时候，人是真的不多。
　　陆远宁望着在自己前面慢慢滑雪的李淡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跟上去，对李淡然说道：“你这不是滑得挺好的。”
　　听到旁边陆远宁的夸奖，李淡然推了推护目镜，脸颊被冻得微微发红，他略微羞涩地说道：“我昨天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滑，没想到滑得还行。”
　　“那你会单板吗？”
　　“不会，没试过。”
　　说完，李淡然提速和陆远宁拉开了些许距离，陆远宁知道他在逃避，并不急于追赶，只是在他身后远远跟着。
　　逃什么呢，逃又没什么用。
　　兴许是意识到自己滑得太快了，李淡然回头寻找陆远宁的身影，陆远宁见了，连忙挥了挥手，提醒他看路。
　　只是还没等李淡然听清他在说什么，就真的和一个滑单板的男人在过弯时撞到了，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陆远宁见状，连忙提速向他的位置靠拢。
　　李淡然坐在地上，他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连连道歉。
　　“不好意思，是我回头走神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没事，你没受伤吧？”
　　对方已经站直了身，见李淡然踩着双板不方便，刚要拉他起来，就被陆远宁截了胡。
　　“淡然，没事吧。”
　　“没事。”
　　李淡然站起身，任由陆远宁给自己拍着身上的雪。
　　双方见彼此都没什么问题，便点头告辞了。
　　陆远宁见他翻到的时候心头一紧，生怕他出什么事。两人出发的时候，陆远宁紧跟着他，再也不敢拉开较长的距离了。
　　“陆远宁。”
　　“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过老鹰教小鹰飞翔的故事。”
　　见陆远宁点头，李淡然继续打趣他说：“老鹰将小鹰推下悬崖的时候，小鹰才会获得真正的成长。”
　　“假的。”
　　陆远宁停止滑雪，堵住了李淡然的路，李淡然来不及刹车，撞向了他的肩膀。好在陆远宁挺直身环住了他的腰，没让两人双双跌倒。
　　“而且，我想当你男朋友，不想做你爹妈。”
　　说话，陆远宁挥动雪杆，扬长而去。
　　“切。”
　　见两人距离不断拉大，李淡然却没有追上去的意思。陆远宁回头，发现两人已经拉开了很大距离，李淡然在缓坡上，他又不能上去。
　　陆远宁靠边停下，李淡然仍然没有要出发的意思。
　　滑雪的人来来往往，两人却谁也不动。
　　陆远宁等着李淡然主动向他扑来，李淡然想着陆远宁到底有多少耐心。
　　时间一点点流逝，路过他们身旁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直至天空飘起了零星雪花。
　　李淡然挥着雪杆，借着缓坡的冲劲向陆远宁奔去。陆远宁也不躲闪，任由他向着自己直直冲来。
　　雪板交错，陆远宁伸手保住了李淡然的腰，眼见两人就要摔倒，李淡然连忙伸手护住了陆远宁的后脑勺。
　　两人重重的摔倒在地，好在他们包裹得都十分严实，没有什么危险。
　　意识到自己“多此一举”，两人起身后李淡然凶巴巴地锤了一下陆远宁的肩膀。
　　“快被你气死了，陆远宁，你怎么就这么犟啊。”
　　“那你考虑好了吗？”
　　“去酒店睡觉。”
　　他站在缓坡上，给了陆远宁机会，也给自己选了条退路。如果陆远宁不等他，两人就在周蔚然的案件结束后一拍两散，再不相见；如果陆远宁等他，那就……
　　刚刚两人僵持没有半小时也得二十分钟，现在想想他只想骂陆远宁是头犟驴。
　　回到房间里，李淡然换了睡衣就坐在窗台上的吊椅生闷气。
　　他狠自己刚刚单方面的“赌约”，虽然陆远宁并不知道，但他还是气自己赌输了。
　　他怎么就忘了陆远宁这副倔强性子呢。
　　执着的犟驴。
　　陆远宁大概知道李淡然在气什么，见对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拿起睡衣进了浴室洗澡。
　　他也不想把李淡然逼得太紧，他也想让李淡然高兴点的。
　　但李淡然站在他面前，他就控制不了他自己。
　　头疼得厉害，陆远宁躺在浴缸里，轻轻揉着太阳穴。
　　李淡然有了淡淡的睡意，刚眯了会儿，就被一阵欢快的钢琴声吵醒。
　　陆远宁的手机进电话了。
　　李淡然在床头柜上看见了陆远宁的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上是一个“妈”字。
　　他拿起手机站在洗手间门旁，问道：“你母亲打来的电话，你现在要不要接。”
　　“帮我把手机送进来。”
　　李淡然将浴室门打开一条小缝挤了进去，浴室里有些雾气，温度也很高，李淡然刚进去就觉得热。
　　陆远宁坐直身，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伸手接过手机。
　　“喂。”
　　“远宁，出差回来了吧？你爷爷念你得紧，明天回家不回？”
　　见李淡然没有选择出去，陆远宁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明天不回去，后天回去。”
　　“明天有安排？”
　　“我和朋友来滑雪了。”
　　“男的女的啊？”

　　陆远宁出来的时候，李淡然正躺在床上玩手机。
　　见他心情不佳，陆远宁坐到了另一张床上。
　　“这是哪里的建筑物？”
　　李淡然将手机上的照片给陆远宁看，陆远宁看了一下，回答说：“这是满城的饺子楼。”
　　“华哥回满城了。”
　　陆远宁拿起手机翻看着朋友圈，李华确实发了好多满城的照片，还配有一张身着白衣、大笑着比“耶”的照片。
　　“可能是想回家了吧。”
　　就在这时，李华给李淡然打来了视频电话。
　　“华哥，元旦节快乐。”
　　“快乐，快乐。”
　　李华的声音十分愉悦，他见李淡然的脸色不好，询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啊，别是滑雪冻感冒了吧。”
　　李淡然举着手机找合适的光线：“灯光问题吧。”
　　“你身后坐的是陆医生吗？”
　　“是。”
　　李淡然将手机镜头对向陆远宁，见到陆远宁，李华激动得挥起手来。
　　“陆医生，一周没见了，我还等着你给我复诊呢。”
　　“我回去看看黎医生给你做的评估，你后天上午过来。”
　　“好好好，元旦节快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李华。”
　　“李淡然，新年快乐。不和你们说了，我快到目的地了。我们回去见哈。”
　　“嗯，回见。”
　　李淡然见他挂断了视频电话，又躺回床上背对着陆远宁，“你饿不饿？”
　　陆远宁问道：“你饿了？”
　　李淡然摇摇头：“没有。”
　　“我也没有。”
　　两人静默许久。
　　陆远宁见他一副心情重重的样子，问道：“那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那你干嘛定标间啊？”
　　嘴上这么说，李淡然还是朝床的一侧挪了挪。
　　陆远宁越过两张床之间的空隙，随后便抱住了李淡然。
　　“陆远宁，我问过你好多次我有什么好的，你总是给不了我答案。”
　　“离开你我活不了。”
　　听到陆远宁偏执疯狂的回答，李淡然重重叹了口气。
　　“你不能这样对我。”
　　“对不起，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陆远宁语气颇为委屈。
　　李淡然翻过身面向他，陆远宁神情萎靡，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脆弱。
　　李淡然轻轻用手指描绘着他的黑眼圈。
　　就一定要是我吗？
　　“我可以和你谈恋爱，但你不要告诉你的家人。”
　　“不行。”
　　陆远宁的话语不容拒绝。
　　他才不会让李淡然不清不白的跟着他。
　　见陆远宁态度坚硬，李淡然退而求其次：“那在我彻底想清楚之前，你不能告诉他们我们的事情。”
　　陆远宁睫毛轻颤，李淡然再迟钝，也看出了他的犹豫。
　　一不做二不休，李淡然干脆啄了下他的嘴唇，在陆远宁离神之际，他听李淡然说道：“这样你就可以随便亲我抱我了。”
　　陆远宁眼皮微垂，他看着李淡然红润的嘴唇，只是说道：“再亲一下。”
　　李淡然却不行动，头枕着自己的胳膊，十分有耐心得等待着陆远宁的回答。
　　“求你。”
　　来不及思考，李淡然将唇印在陆远宁的嘴角，完成了这个让两人苟且安宁的交易。
　　陆远宁压在李淡然身上，亲在了他的眼角上。
　　隐忍又克制。
　　李淡然浑身上下都属于李淡然自己，唯独这一道月牙儿形状的疤痕，属于他。
　　“淡然，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光明正大地站我旁边。”
　　李淡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忍受着陆远宁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他考虑不了那么远。
　　他更想不了如何面对陆远宁的家人。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陆远宁高兴点，像十三年前在荒山上那样。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陆远宁让酒店送来了晚餐。直到传来敲门声，陆远宁才依依不舍地下床整理了下衣服去开门。
　　李淡然这才缓了口气，他伸手扣上睡衣的扣子，闭着眼听着会客厅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他起身去洗手间洗手，不一会儿陆远宁挤进来和他一起洗手。
　　“今天吃什么？”
　　“西餐。”
　　进入会客厅的时候，李淡然望着餐桌上的蜡烛陷入了沉思。
　　不就是确认个关系吗？好像没有必要吧。
　　李淡然坐在餐桌旁浑身别扭，他低头切着牛排，不太敢去看陆远宁的表情。
　　陆远宁晃动着酒杯，见他把牛排横竖切块，最后才送了块牛排进嘴里。
　　“好吃吗？”
　　“还可以，我吃西餐吃不出个好坏。”
　　陆远宁迟迟不动刀，李淡然干脆送了块牛排到陆远宁嘴边。
　　“别晃了，趁热吃。”
　　陆远宁咬下牛排，放下了酒杯。
　　牛排果然是别人切的好吃。
　　李淡然被他盯得浑身毛燥：“还要吗？”
　　陆远宁摇摇头，这才老老实实对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动刀。
　　临了，李淡然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陆远宁起初晃动酒杯的意思，他大概是想举杯庆祝下今天发生的事情，但自己却迟迟没有接受到他隐晦表达喜悦的想法。
　　“庆祝下？”
　　李淡然举起酒杯，试探般问道。
　　陆远宁不急不慢得和他碰了个杯，然后一仰而尽。
　　他很少做这种冒失的动作，在李淡然看来尽是他难掩的喜悦。
　　“有这么高兴吗。”
　　“当然。”陆远宁放下酒杯，忍不住说道：“你喜欢我，我很高兴。”
　　迎着烛光里陆远宁亮闪闪的眼睛，李淡然觉得两人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
　　在深山上的冬天，陆远宁会就着取暖的火光看书，那双眼里的光亮是李淡然不曾见过的。
　　只不过，在李淡然看来，那双眼以前是冷漠清澈的，现在是明媚美好的，充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