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体》卡夫卡住了

38、标记

　　两天前。

　　半夜间，学校门口积起一层薄薄的雪，就连门口一排坛坛罐罐的顶上也堆起座座白色小山。

　　伊诺和贝丝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踩过雪地，看向那些罐子。

　　伊诺走过去，绑着绷带的手抱起一个罐子，朝贝丝问道：“这些我们要怎么处理？”

　　贝丝抹了下眼镜上的雾，哈着冷气说：“先去屋里看看吧，还剩一个书柜没搬走。”

　　伊诺点点头放下罐子，跟着她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朝这些在此处放了二三十年的骨灰罐小声道歉，再次跨进门内。

　　黑夜里，屋里的一切都阴暗而模糊，更显得清冷。

　　从阿特拉老师去世后，这里所有孩子都回到家中，大多数人并不明白知道究竟发什么了，他们只是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支离手足无措，在纠结和无奈后又回到了从前沿街乞讨、或偷偷摸摸的生活。

　　同时，也有像伊诺、贝丝一样的孤儿留了下来，因为他们确实无处可去，这空荡的房子至少可以庇护他们不冻死在街头。

　　但他们占了没多久，附近的地痞浑浑就盯着这块地蠢蠢欲动，隔三岔五打砸，甚至点了燃烧的酒瓶扔进来，之后，便是一具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尸体。

　　紧接着，所有的人都自觉离开，一个、两个……到最后只剩下满脸创口贴的伊诺和贝丝。

　　他们面对着空荡的房间，意识到他们连这最后一个安身之处也守不住了。

　　于是，他们找了个勉强能挡风的废弃铁蓬屋，开始搬学校里剩下的东西——至少，这是他们最后的回忆。

　　他们两个蹬上楼梯，走进阿特拉老师的房间，如今里面的东西已经搬走大半，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床和一侧书柜。

　　“只剩下柜子里的书了吧？”伊诺问道。

　　贝丝点点头，搬出里面的一塌塌书册，两个人分别清点书目。

　　伊诺很快就清完了他那一堆，转头看向贝丝，却发现对方正对着一本杂志出神。

　　“怎么了？”伊诺好奇问。

　　贝丝摇摇头，缓缓道：“没什么……就是感觉这本杂志挺独特的。”

　　“我看看。”

　　伊诺说着凑了过去，发现这是一本生活杂志，其中一页上正圈着几个数字。

　　“这本杂志什么问题吗？”伊诺问道。

　　“杂志本身没有问题，但这些数字很奇怪——”贝丝回答着，翻到一页有折痕的地方，对伊诺说，“这几个圈起来的数字可以用椭圆曲线公式计算出来，而得到的结果正好对上这篇页码。”

　　“是吗？”伊诺瞪大眼睛，按照她说的话仔细看了看，确实如此。

　　“真巧啊，没想到阿特拉老师还玩儿这种游戏……”他不禁感叹道。

　　贝丝却皱紧眉头说道：“这可不是巧合。”

　　说着，她转过身，地上已经铺开十来本杂志，或多或少都有圈画的数字和折痕。

　　“一开始我并没注意，以为只是普通的标记，但翻开这几本都是这样的，我觉得老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她说道。

　　伊诺一愣，“什么原因？”

　　贝丝却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些折痕的页面什么都没有，我想肯定还有其他提示，但我没有找出来。”

　　“你是不是想多了，”伊诺挠挠头，随手捡起一本数字画圈的杂志，翻了翻说，“你看这些杂志都放这么久了，一看就很旧，肯定是老师无聊的时候……”

　　“对！就是很旧。”

　　听着他的话，贝丝突然喊了一声，立马蹲下身在书堆里翻找着什么。

　　“什么呀？”伊诺一头雾水。

　　“时间，是时间——”

　　贝丝边翻边说：“这些有折痕的页码只是表示预测，得把之后的期刊找出来。”

　　伊诺听着不知所措，但他看着对方忙碌的背影，还是选择加入帮忙筛选起来。

　　索性这些杂志并不多，两个人找了一会儿，很快找出所有被折过的杂志，而贝丝则完全顾不得冻得发颤的双脚，直接坐在地上撕了张纸当草稿计算起来。

　　伊诺则一边帮忙打着手电筒，一边打量着书柜里其他的书。

　　起初他只顾着收东西，现在才发现，这个柜子里的书都非常陈旧，并且在这个纸质书逐渐凋敝的年代，依旧囤积了许多纸质小说，并且看起来价格不菲——要知道现在一本印刷质量上好的书，都能抵上他们一个月的食宿。

　　就在他发呆的这一小会儿，贝丝似乎得出了什么结果，朝他露出欣喜的笑容，“费马，是费马大定理……”

　　她拿起一张纸说道：“你看，这两张折痕的页码对上这个标记，正好和2486年的1月第75号对应上……”

　　伊诺看着那花花绿绿的草稿，有些吃惊：“所以那本上面有什么吗？”

　　“没有任何标记……”贝丝翻出那一本看了下，又开始陷入沉思，“但这不应该啊，如果一定要保存什么的话……”

　　“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呢？”伊诺也叹了口气，再次怀疑道。

　　但贝丝并没有回答，她翻阅着那本杂志，露出罕见的严肃表情。

　　伊诺见此，也打量起那本杂志。

　　那是一本介绍体育运动员的期刊，已经有些发黄了，页脚还有被老鼠啃过的痕迹。

　　“说实话，我也希望是巧合……”贝丝忽然开口道，她翻着书说，“从那天老师和玛吉他们被抓走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祈祷，也许只是意外，也许他们还会回来，大家又能像以前一样……”

　　“可是有时候我们在这里呆的太久了，甚至都会忘记，我们其实本来就一无所。”

　　贝丝说着，哈出一口冷气，在微亮的手电照耀下，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冷静。

　　伊诺望着她，也沉默着低下头。

　　他们两个都是这里最年长的孩子，也是从小一起流浪长大，他非常清楚这只是贝丝故意的话，其实她比人任何人都不想离开，很但他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所以我们更要尝试，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希望，不是吗？”

　　贝丝也没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只是朝伊诺举起杂志，一个游泳运动员入水的画面映入他的视野，随之而出现的还有被打上微小标记的两个字——“离开”。

　　贝丝微微一笑道：“是坐标。”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们两个一同找出了十来个单词，拼凑出了两句话。

　　一句是去年留下的，意为“晚上离开水边”，另一句则是今年年初的留言，“改变方式。”

　　从那以后，就再也找不出任何东西，只是一些零零散散的数字。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翻完了书柜里所有的书，贝丝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说道：“肯定还有什么，只是我没有算出来。”

　　“没事的，你已经尽力了，”伊诺看着草稿纸上的那两句话，说道，“何况就算我们的到这里，又能怎么样呢？阿特拉老师已经走了，一切都不会再还原了……”

　　“不，不是没有意义的，”贝丝拧着眉头，将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收好，接着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收的其他东西吗？里面就有最新几期的报纸，也被同样的手法折叠过——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以为那些报纸只是被叠起来了。”

　　伊诺听着，大吃一惊，“你是说，老师现在还有联系？！”

　　“是还有人在联系老师。”贝丝叹了口气，“那些报纸本来应该是这几天看的，但老师意外被抓走，可能就留在那里了……”

　　“等等，你是说这些报纸是老师‘不小心’留下的？”

　　玛吉突然打断了贝丝的回忆。

　　她回想着被抓那天的情景，以及后来老师的服毒，喃喃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阿特拉老师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抓走，所以特意留下的？”

　　“可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一旁的埃里克却不是很同意，接着说道，“他不怕警察发现这些东西吗？”

　　说到这里，四个人顿时陷入思考的沉寂。

　　贝丝叹了口气，开口道：“不论怎么样，我觉得这肯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所以才打算来找你们。”

　　“本来我想和伊诺偷偷翻墙进来，但这里的安保实在太麻烦了，所以我们盯上每晚运垃圾的时间，打算跟着垃圾车混进来——”

　　但她试了几次，都差点失败，所谓食堂后门闹鬼的乌龙也就这么产生了。

　　对此，玛吉其他人互相看看，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破解出报纸上的折痕，”贝丝说着，拿起地上的报纸，“但这部分太复杂了，我想只有你们其中的人能解开。”

　　她说着抬起头，站在她身旁的两人也纷纷转头，望向一直在沉默倾听的墨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