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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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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婉在摇曳的马车中如坠云雾,朦胧间被人轻轻抱出。
那双扶持她的手似是女子的柔荑,轻盈如柳絮。
"莫非...这便是皇宫?"青婉玉心微颤,"难道不是什么王侯府邸?他们的主子竟是龙子凤孙?"
她曾听闻深宫中有位年方六岁的小皇子,莫非是要自己陪伴玩耍?
思及此处,青婉心头忽如春风拂面。她素来喜欢稚童,此事于她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王忠微微颔首,眉眼间尽是肃然。
两名宫女莲步轻移,搀扶着青婉越过门槛。
一缕缕檀香如轻纱般飘散,耳畔传来细碎如珠的脚步声。烛光穿透青婉眼上的薄纱,为她带来一丝暖意,如同初春的阳光。
宫女轻柔地扶着她的纤臂,生怕这朵娇花跌落尘泥。
"娘娘,青婉姑娘已至。"宫女轻声禀报,随即退后一步。
"嗯,让我瞧瞧这朵新荷。"
宫女轻轻揭开青婉眼上的薄纱,取下她唇间的绢巾。
解开腕上的丝绦后,青婉揉了揉如秋水般的双眸。
她望向屏风后,
只见一位仙姿玉貌的女子半倚在锦榻之上。
纵然隔着屏风,青婉也能感受到对方定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你便是青婉?"
"娘娘问话,还不速速跪下!"
两个小宫女将青婉轻轻按在地上。
"是。"
青婉想起爹爹还在那公公手中,深知自己必须顺从。她早已听闻宫闱之中步步惊心,此刻只得低垂着螓首,如同一朵含羞待放的芙蓉。
"莫要害怕,抬起头来。"
宁妃拢了拢身上如烟似雾的轻纱,
莲步轻移从屏风后走出。举手投足间尽显天家贵胄之风华。一抹如火的红袍映入青婉眼帘,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
青婉轻轻抬头,只觉眼前女子明艳动人,宛若画中走出的仙子,举手投足间尽显雍容华贵。
宁妃垂眸间,恰好与青婉四目相对。
刹那间,宁妃眼波流转,仿佛时光倒流。
眼前这青婉,竟与王娥一般无二。那清澈无辜的眼神,正是当今陛下魂牵梦萦的。就是这双如秋水般澄澈的眸子,勾走了九五至尊的龙心。
"娘娘。"青婉轻声唤道,声若莺啼。
宁妃一怔,旋即回过神来。"起来吧。"她面露浅笑,拉起青婉的玉手,却见那莹白如玉的手腕上一道道红痕,宛如落在白雪上的梅花。
"这个王忠,竟敢如此暴殄天物。"宁妃心疼地看着伤处。两个小宫女早已从檀木药箱中取出上好的药膏恭候一旁。她接过药膏,用纤纤玉指轻轻涂抹在红肿处,如同蝴蝶轻点花瓣。
"你今后就在我身边,唤我姐姐便是。"
青婉猛然抽回玉腕,退后一步。
她深知,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赐。林间最艳丽的花朵往往蕴含最烈的毒性。从小,爹爹就告诉她,人对他人好,皆因对方有可利用之处。人心如明镜,照出世间百态。
"娘娘为何如此厚待青婉?带我来的人说我似某人?"
宁妃欣赏青婉的直率,如此也好,两人可以开门见山,省却那些弯弯绕绕。
夜风穿堂而过,烛火微微颤动。二人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如同月下起舞的花枝。
宁妃背对着青婉,"你像极了我已故的姐姐。她是对我最好的人,若她不曾离世,如今就是这深宫的主人。"
青婉怔住,如遭雷击。她思虑良多,却未料到自己竟与皇后相像。若真如此,难道他们的主子就是九五至尊?那公公要她取悦的人竟是当今圣上?
宁妃转身走近青婉,拉她坐到锦榻边,"你当真与姐姐如出一辙。自从姐姐仙逝后,陛下鲜少展颜。王忠言你似先太子妃,我便命他速将你带来。"
青婉再次抬眸看向宁妃。
她
的眼眸宛若秋水,朦胧中带着一丝神秘,令人难以捉摸。她有些畏惧眼前这位女子,令她想起云灵山中那些美丽却致命的小青蛇。
"怎么了?"宁妃将青婉散落的青丝重新拢到耳后,如同抚摸一件珍宝。
"我牵挂家父,想见见他。"
宁妃浅笑道,"我已命太医院的人去为他医治,安顿妥当后,我让王忠带你去探望。"
青婉心知眼前这位娘娘,断不会真把自己这般微末之人当做亲妹。她有种莫名的预感,却又说不清道不明。此事定不仅仅是让她去侍奉圣上那般简单。但此刻她必须顺从,毕竟爹爹还在他们掌控之中。
青婉起身,跪在宁妃面前,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青婉谢过娘娘,求您医好家父的腿伤。您让青婉做什么,青婉都甘之如饴。"
"妹妹不必如此。
姐姐曾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我也是把你当亲妹妹。我为你挑选了几个宫女,其中一个名唤静雪,曾伺候过姐姐,甚是聪慧。你今后好生伺候陛下,陛下若能龙体康健,也是我们的福分。"
宁妃朱唇轻启,青婉眼前朦胧虚幻。一个字也未曾听清,只觉头晕目眩,如坠云端,倒在了地上。
宁妃唇角勾起一抹浅浅弧度,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落入了青婉最后微闭的眼帘。那红唇仿佛小青蛇吐着信子,欲要将她吞噬。
静雪一直候在寝殿外,所有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如同风中的落叶,无处可逃。
"为她更衣,仔细照看。"
"是。"静雪应声,如同一朵随风摇曳的小花。
两个宫女搀起青婉,在静雪引领下来到浴房。青婉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她身上的华服褪去,动作轻盈如蝶舞,熟练如行云流水。
静雪示意宫女退下。她是宁妃为青婉寻来的贴身宫女,可以说,也是唯一一个还活着,或者未被发配到浣衣局的宫女。这只因为,她如同一朵随风摆动的柳絮,听话而不惹事。
静雪知晓宁妃留她自有用处,但她未曾料到,宁妃竟寻来一个与太子妃如此相像的主子让她伺候。
青婉头疼欲裂,将头靠在浴桶壁上,眼眸紧闭如蝉。
浴
室中氤氲缭绕,静雪凝视着眼前的女子。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就被带入这深不可测的后宫,不过是一个亡者的替身,不,或许说是宁妃的棋子更为贴切。
静雪想及此处,眼眶微微湿润,不知是雾气熏的还是心中难过。太子妃生前待她如同亲姐妹,想起往事,她心如刀绞,如同被千万根银针刺透。
"我想饮水。"青婉的身子浸在温热的水中,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如同晨露点缀花瓣。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静雪一怔,起身从旁边描金雕花的桌上取了茶盏,递给她。青婉饮尽,随手将茶盏放到桶边的檀木凳上。
"姑娘给我就是,以后我伺候您。"
青婉饮过茶水,头脑清明了些,对着静雪浅浅一笑,
如同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桃花。
青婉将身子浸入温热的水中,肌肤如雪,宛若羊脂玉般细腻。
静
雪用翡翠玉勺缓缓将温水浇在她的香肩上,如同春雨滋润嫩芽。
"你唤作静雪?"青婉头痛稍缓,猛然想起宁妃说为她准备了几个婢女,其中一个就叫静雪。
她颇为好奇,想着若能从静雪口中得知些许细节,将来博得皇上欢心,皇上龙颜大悦,自己便能去寻爹爹,一同回到云雾缭绕的云灵山。
"是,青婉姑娘。"
"你可否告诉我,娘娘的那位姐姐,就是你原来的主子,都喜欢吃些什么?做些什么?"
静雪放下玉勺,用象牙梳轻轻梳理青婉散落在香肩上的青丝,
如同
抚摸一匹上等的丝绸。她看着眼前一脸稚气的女子,淡淡一笑,"我们太子妃最喜欢玫瑰饼,但玫瑰都是她亲自精心栽种,然后将花瓣晒干,鲜少让下人插手。她说花儿也是有情感的,融入了感情,味道自然是不一样的,如同人间至味。"
"姑娘还要饮水吗?"静雪见青婉唇瓣有些干涩,如同久旱的土地,关切地问道。
"我不渴。你继续说,太子妃平日里喜欢玩些什么?娘娘要我讨皇上欢心,我有些惶恐。"
青婉自是心怀忐忑。一个山野长大,鲜少见过外人的姑娘,
如
今要她去面见九五至尊,这京城最有权势的男子,她如何能不战战兢兢?况且她从未接触过任何男子,青婉深知,若不细致询问清楚,哪一句话说得不妥,别说救爹爹,就连自己也可能难以逃出这金丝笼。青婉从小听爹爹讲述宫里的故事,早已如履薄冰。
静雪沉默不语,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她不愿与青婉多言,这个替身能在这深宫中活多久,她也不得而知。既然娘娘吩咐她照看好,她便做好奴婢该做的便是。毕竟,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虫,微弱却坚定。
"你在想什么?"
静雪怔了怔,如同被惊醒的蝴蝶。"我们主子在府里身子就不太好,后来不过是品茶、看看诗词罢了,如同一朵被囚禁的花。"
青婉感觉,既然娘娘让她做妹妹,说明她有利用价值。既有利用价值,她完全可以借力,来做自己想做的事。她虽是个影子,也想知晓那正主是何等人物。或许做她的影子,对自己也会有益处,如同藤蔓攀附大树。
青婉沐浴后从水中起身,如同出水芙蓉。静雪为她更衣,如同给一尊玉雕穿上华服。她用柔软的锦帕轻轻为青婉拭去脸上和颈项的水珠,动作极其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朵娇花。
她眼眶泛红,眼中盈满泪水,如同秋日里的露珠。
青婉侧身看到,"姐姐怎么了?我不问你了,好不好?"
静雪继续为青婉更衣,一滴泪珠从白皙的脸庞滚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青婉用手拂去那滴泪痕,手指触到她的发髻,看到静雪额头上一块隐藏在发际线中的疤痕,如同月亮上的阴影。
"这是如何弄的?"青婉关切地问道,如同春风拂过。
静雪不语,青婉也不再追问。她在山上多年,一眼便能辨别出人为的疤痕和自己磕碰的,是不一样的,如同辨别花草的纹理。
青婉深知,他人不愿说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
有的
人可以用强,有的人必须感动。这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青婉还要感激爹爹。在深山中,有诸多飞禽走兽,也有许多猎人设下的陷阱,青婉从动物身上也学到了不少,如同一本活生生的教科书。
青婉更衣后,一头青丝高高挽起,如同瀑布倒悬。发髻上簪了一支璀璨的金步摇,如同点缀夜空的星辰。几缕柔软的发丝从发髻中垂落,轻轻拂过青婉白皙的脸庞,如同柳枝抚过湖面。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织锦长袍,袍子上用金丝绣着牡丹花图案,花瓣层层叠叠,细腻逼真,仿佛能闻到那馥郁的花香,如同春日里的一缕芬芳。
静雪直直地望着眼前之人,一时怔住。太像了,难道老天真的能让善良的人投胎转世,如同一朵花凋谢后又重新绽放?
青婉见静雪神情,便知自己定是与那太子妃极为相像。"静雪姐姐,贵妃娘娘让你来照顾我,我也愿意留在宫里,留在陛下身边。还望姐姐指点,若是我有朝一日得了富贵,定也给姐姐寻个好归宿,不会让姐姐像那些可怜的宫女,死在浣衣局。"
浣衣局。她怎会知晓?
静雪大惊,如同惊弓之鸟。
青
婉有个爱讲鬼故事的爹,听闻民间百姓传颂宫里的奇闻轶事,都觉有趣,回家便讲给女儿听,如同一本活的史书。
浣衣局,静雪当真心生畏惧。宁妃将府里许多伺候过太子妃的人都发配到了浣衣局。那是个进去了,就难以出来的地方。不是累死就是病死,或者被折磨而死,如同一座无形的牢笼。
静雪抬眸,眼前这双眸子清澈的女孩,怎能说出这番话?兴许皇上见了这张脸,真能留下她。在宫里,聪慧又乖巧的女子,一般都能活得很好,如同一朵在风雨中依然绽放的花。
静雪也是个聪明人,不愿得罪自己现在的小主子。
或
许眼前这位小主子将来能帮上她,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
静雪与两个宫女带着青婉来到宁妃为她准备的偏殿里的一间屋子,如同引领一只迷路的小鸟回巢。待两个宫女被静雪支开后,她从桌上取了一盘梅花糕,递给青婉,如同献上一份珍宝。
青婉端着盘子,拿了一块,一口便吃掉,如同一只饥饿的小兔。静雪将茶盏递给青婉,"姑娘,明日有位宫里的夏姑姑,是娘娘为姑娘寻来教授你宫中礼仪的。"
她顿了顿,走到门口看了看,见门外无人,走近青婉,如同一只警惕的小鹿。
青婉知晓静雪要与她说些什么,便侧耳倾听,一双眸子凝视着静雪,如同一泓清泉。
"我是最早跟在太子妃身边的。
后
来娘娘嫁入府中就被百般宠爱,我们主子是个善良的人,从不争什么,但身子也会郁结,不知为何就病了,如同一朵被雨打风吹的花。"
青婉蹙眉,"为何?"
常年在山上采药的她,对"病"这个字眼极为敏感,如同听到了警报声。
静雪摇了摇头,"不知,太医只说是郁结之证,如同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青婉好奇地看着静雪,皇上如此在意自己原来的太子妃,怎会让她郁结不欢?"皇上不是极喜欢她吗?"
静雪叹了口气,如同秋风拂过,"世间男子都是一般,再爱的东西,吃久了也就厌了,总要有些新鲜的来填补日子的平淡,如同一杯温水中需要加入蜜糖。"
青婉咬了口梅糕,"是因为娘娘?"
静雪突然捂住青婉的嘴,如同捂住一朵即将绽放的花,"姑娘可千万莫要妄言,奴婢命不值钱,可您刚来宫里,这般像太子妃,只要记得温柔、乖巧,定能得到皇上宠爱,如同一朵被精心呵护的牡丹。"
"她平日里都喜欢吃些什么?做些什么?"青婉拨开静雪的手,如同掀开一层薄纱。
静雪沉思片刻,如同一潭深水。
青婉未曾打扰。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香烟如轻纱般弥漫开来,缓缓升起,薄纱轻雾,如同仙境中的云雾。
"主子喜欢诗词书画,更爱调香。满院子中种了许多花草,也常送给下人。她是个善良的人,从不打罚下人,如同一位慈母。"
"你们这几个宫人都是照顾她的?"
静雪面色微白,如同一朵失去色彩的花,低声道,"主子去世后,娘娘觉得下人没有照顾好自己主子,打死几个,卖了几个,也有去浣衣局的,如同秋风扫落叶。"
"浣衣局,听说那里特别苦?"
青婉懵懂的表情,让人觉得她是个没有心机的人,甚是可爱,如同一朵初绽的山花。她要在静雪面前表现成这般模样,人都是喜欢比自己傻的,这样才会好为人师地将许多事情告知。
果不其然。
静雪一晚上将太子妃爱吃的、爱玩的、很多生活习惯,甚至当太子妃时与现在的皇上一同去看桃花林的事,都与青婉讲述了,如同讲述一个美丽的童话。或许她也希望太子妃的灵魂能永远留在世间,如同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因为她并不相信眼前之人,当真那般单纯,如同不相信这世间有永恒的春天。
她忘不了那一幕。
一个五岁的小乞丐在大明寺门口抓住一个世家小姐的衣裙,下人要打死,但那位小姐却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如同捡到了一颗珍珠。
静雪抬眸,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烛光微颤,一滴滴烛泪顺着蜡烛流了下来,如同无声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