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川》纸叹

2、极光

　　「除了夜晚的寒冷与饥饿，星空摄影师的职业是浪漫的，因为在人们熟睡之时，他们能够独自拥有月亮。」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瞪……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晚上好！”
　　“今天是5月1号，星期六，农历三月三十。欢迎收看《新闻联播》节目。我是主持人赵为。”
　　“我是主持人李静彤。首先为您介绍的是节目的主要内容。”
　　“……”
　　“以下来看详细报道。”
　　“……”

　　“你叫我过来就为了当面看个新闻？”
　　“是这样，但刚刚新闻除了政事以外，还插播了一条小新闻。这。”
　　“据天文大数据中心最新举办的天文学术研讨会最新消息，下周一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起，滨川将陆续出现极光现象，波及范围极大，持续时间较长，接下来连接到本地记者了解详细资讯。”
　　随着镜头切播到另一个画面，莫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约我过来是想说请我去看极光？”
　　“好的，本地记者凌西风为您播报。
　　你见过北纬五十三度的极光吗？
　　在五十三度（53°）又负五十三度（-53°C）的这里，正如主持人所说的，下周一将迎来特大级别极光现象，届时以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也就是滨川为中心，最小预计方圆数十公里内的设备都将遭到太阳风的爆炸性爆发的侵袭，从而导致大规模瘫痪。
　　百年难遇的磁暴级别极光并没有在北极光区莅临，而是出现在了弱极光区，这更是可遇不可求。除去对科技上的干扰，被视为自然界中最漂亮的奇观之一的极光，自然也是吸引了不少人。
　　现在站在我身边的呢，是星空摄影师佟光禧，他对此也十分期待，话筒交给他。”
　　“大家好，我是星空摄影师佟光禧。
　　此次极光的难得性不言而喻，毫不夸大地说，在世界上简直找不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极光形体来，那么此次将持续一个小时左右的极光现象更是会带来一场绚丽的视觉盛宴。
　　但是因为彼时是工作日，所以在此不建议大家熬夜观看，当地人也不必恐慌而彻夜不眠，以免耽误第二天的上班上学，而我会记录下壮观的画面供大家欣赏。”
　　“据记载，离滨川上次出现极光已有五百余年了，科学家，天文学家等专家也都在研究此次极光现象背后的涵义……”
　　“这条资讯出现了三分多钟，占了总时长的十分之一还多，说明规模不容小觑。亲身体验肯定很震撼。”程旅说道。
　　“我们还要上学啊！你忘了，今年劳动节不一样，下周一还要上课，又去不了，它壮观也没法，还不得事后再看照片。
　　难不成你请了假专门去啊？老师能批嘛……”莫宴回着。
　　“谢老师专门给我开的假条。”
　　“不是？！程旅，你，你？怎么做到的？谢老师！谢……？是新来的教务处主任？咱们班新来的班主任？啊？”
　　“对。”

　　莫宴跟程旅是祈安中学的高二学生，被考试反复蹂躏的那种。
　　祈安中学听着像很舒适而休闲的类贵族学校，实则不然。在这里，你可以体验到所有被贴上条形码的考试都事无巨细地被排名，被在意，细到一个小题的抨击分析到全透明，体会到假如考得不好，将在逆着六层楼向上爬的时候遭到嘲讽的目光。
　　每次考试都按着上次的排名安排考场，从一到二十，从优到后进。
　　有的学生往高层爬，有的学生往楼下走，显得狭小的旋转楼梯，连接着外界的风，弥漫着学生间的或羡慕或不甘或嘲笑的种种。
　　没人会愿意一直往上走去迎接蔑视地向下的眼神。
　　当然，更多的学生相反地会结成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形成同学情。
　　而同学情在幅度较小的竞争中永远更浓厚。因为是重高，基本看不到一个次次都断崖式拉开差距的学神，毕竟大家都很厉害。
　　所以竞争永远都在，相爱相杀的友情也在升华。
　　每个人都是强者，拿不到的分数固然存在，但下次的他们，可以很好地将分数收入囊中，再踏上新的难题。
　　这是鲜活的学生的写照，这是祈安追求的校风的映射。
　　其实也不全是这样。
　　祈安中学的学生分两种，一种就是成绩斐然考进的，另外的则是“借读生”，就是有权势财富地位等背景条件进来的，别的学校这种生源不会很多，因为贵族学校显然会是更好的选择，但祈安中学有近乎1/3的学生是这种，家校方都各有各的考量。
　　诚如祈安中学的每个学生都是强者，因为，在这里，什么财富啊，地位啊还是什么别的，都不重要，都被视如草芥。
　　祈安中学最初是由慈善家出资建设，可谓耗费巨款，放在现在看来都花费不少，所以校内的基础设施都是十分完备的，后来收为公立学校，又翻新修缮了一番，加之每年都有不少学子回馈母校，大手笔地捐钱更是让祈安富得流油。如此情况下，那些毛毛雨一样的财富又算得了什么。
　　富二代：“信不信我让我爸停止对新教学楼的投资！”
　　校：“那就撤呗！不好意思啊，祈安中学最不缺钱了。”
　　校：“还有，信不信我让你读完高中只是个初中文凭！家长都没办法捞去读大学！”
　　……

　　此时四月下旬，刚考完月考发完答案的实验班十二班放松地不像话：
　　“我草，这题真选A，我那时候想说，这都倒二题了，不能这么简单吧……啊！啊啊啊——”
　　“简单？！那是你找对了思路，我做这题一点不觉得简单啊！”
　　“狗的，这答案复杂的抄都得多看两眼，谁写得出来！”
　　“我去！我去！我改了，我又改错答案了，下次再改，我倒立□□趾！”
　　“？！玩这么大！哈哈哈哈哈哈我想看……”
　　“……”
　　简直不要太放松。
　　除了爱对答案的，一些对答案胸有成竹或者不抱希望的，就把答案丢一旁，干什么的都有。反正晚自习过了就放学了，然后祈安小街将迎来一群最野的花。
　　“诶诶诶！最新消息啊！听说学校新升职来了一个教务处主任，点名要当我们班班主任教我们班，长得老帅了，而且好年轻，才教书没多久……”莫宴偷偷看着手机消息出声。
　　“教没多久就当上了教务处主任？这么牛！”
　　“刚好婧婧老师差不多要休产假了……可能就是她没法继续当班主任才调了一个来？”
　　“不是说他点名要带我们班嘛，怎么可能专门为我们班调一个来。”
　　“长得帅是其次，教的可好了，我表姐说之前他教过他们班，成绩突突突像对数函数一样上窜，也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
　　“是指数函数吧……”
　　“哦哦对，没事，不重要……不过他为什么想教我们班？”
　　“我去，我刚查了一下，你们看照片！”
　　“喂，小心点啊，虽然是晚自习的休息时间，但玩手机要是被抓了还得凉！”有同学在小心提醒着。
　　“我草！这么帅！”
　　“不是！这什么发色啊，好好看！”
　　“对啊，按学校的脾气，这头发得被拔光了吧！居然还能看到？”
　　“我之前从没在身边见过这样式的头发哇！简直……太帅了！”
　　“对呀，这是月白色吧……”
　　“哇，月白色！我刚刚就在想怎么形容，林雾你好厉害！”
　　“那必须的，我语文大神称号不白拿！”林雾被夸得翘鼻子。
　　“这一看就是染的，而且你们看，他发顶更偏蓝色，中间几乎是白色，发尾还渐变到浅月白色……染头发还染的怪稀奇……”
　　“但是学校不是明文规定教师染发只能是栗色棕色那些的吗？”
　　“他的眼睛好漂亮，亮亮的……”
　　“……”
　　几乎所有同学在后面叽叽喳喳地围了一圈，莫宴还在拿着手机搜索，大家都凑上去看，余下的一些看着外面的情况。
　　“叫——谢漠，冷漠的漠——”
　　“啊啊啊啊啊，好带感！教什么的啊？要是他教物理，我还是可以对物理萌动一下春心的~”
　　“希望他教生物吧，对着他的脸，我肯定可以学好遗传……”
　　“我靠，你们两个死变态——”
　　“不过是教地理的……”
　　“……”

　　“咳咳！”坐在第一组后排的男生突然拍了下桌子——
　　同学们听懂了暗示，这是有情况，立马：
　　“哇，林梦裳，你快看，今天晚上月色好美啊……”刚刚的死变态一号苏孟娱秒变脸，指着窗外的天空感慨地说。
　　“难怪大家都在这呢，我也觉得，人多真好看，月亮人真多，好看……”二号结结巴巴地接上了话。
　　苏孟娱心说：“梦宝啊，你嘴怎么跟突然被抢走了似的？……就差把心虚写脸上了。”
　　此时大家有的就顺势抬起头装作看月亮，还佯装在叽叽喳喳地讨论避免突然安静显得奇怪，有的则快速又跑回了自己座位伪装着：“我想起来怎么写了，问你就是管用！太厉害了！”
　　……
　　莫宴赶紧收好手机，欣赏着一众同学的精湛演技。
　　程旅则坐在他侧后方装模作样写语文，左边文章还没看完呢，听到脚步声先脑子还没反应就先在右半部分的题目卷面部分大手一挥选了个C上去。
　　脚步声停了下来，程旅刚想松口气就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简答题那么多横线，就为了你选个C上去……？”
　　“……啊？啊！完蛋完蛋，装露馅了……
　　老师，其实我刚刚一直记着每个选项，比对了一下C错的，我一激动就选了，没看到其实我的手在简答题的范围……
　　不行，这样感觉我好墨迹，老师一句话，我这么认真解释，显得有点较真而且犯蠢……
　　啊啊啊啊啊那我要怎么说……
　　算了，反正都这么久没说了，还不如就不说了，要不显得我迟钝。
　　不是，他怎么还不走……
　　看来我不回应一下，只会越来越尴尬……”
　　“昂对，括号太小了不够写……”程旅刚嘴快先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啊？啊啊！这跟我想回应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不不……额……嗯。”
　　就在程旅对自己十分无语的时候，好歹又传来了从后门走出去的脚步声。
　　多年来练就的敏感已经让十二班的学生轻松辨别各种脚步声，这个脚步声传来，就不像是学生的那种死气沉沉的生机感为基调会演变出来的。
　　而一般祈安中学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在考试之后老师一般是不巡楼的了，毕竟还要改卷，能下午考完的科目第二天早上就出得了成绩的速度不是吹的。
　　因此，此时能进来的，也就极有可能是那个新来的班主任了。
　　按照正常的发展，学生们此时应当是还不认识他的。
　　所以当谢漠走进教室的时候，学生们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扮演好对于一个陌生老师突然进来的应有反应。
　　语文课代表林雾率先发问：“老师您是要找哪位学生吗？”真诚的语调，疑惑的神情，简直活灵活现，毫无破绽。班上同学可谓感激涕零，毕竟还是有枪打出头鸟这一说的。
　　谢漠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全班，将班级一体机打开，登录了自己的账号就开始就着材料向全班自我介绍了一下。
　　由于已经提前了解了他，所以同学们听得心不在焉，偷摸地都在打量着他。
　　头发应该的确是像照片那样，但是可能迫于学校的淫威，他戴了一顶深藏蓝色的毛线帽遮住头发，只露了一小截月白色还要更接近白色的发梢，也实是好看，五官是很温和的精致，不过并不女气，只是此时的谢漠似乎在刻意板着脸，显得不太好说话，与他斜挎着一个蓝色针织包的可爱风格形成反差。
　　另外同学们都注意到了一点，就是他的衬衣领子很别致，上面有很多数字，排列的并不整齐。有的淡有的浓并且大小不一，虽并不会显脏就是有些……奇怪。
　　谢漠大概自我介绍完了，然后公式化地讲了一些期许鼓励的话，就停了口。应该是感受到大家的目光，他似乎是想解释一下来着，但静默了好一会儿却始终还是没有说。
　　“那么借助下节自习前的这点短暂时间，你们大概了解了一下我，之后的两天时间，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随时问我，不论是学科上的还是关于我个人的。
　　但希望你们在发消息之前要过下脑子，思考一下，接下来这句话值不值得说。
　　下节晚自习差不多要开始了，你们也可以准备一下，然后，班里有位叫程旅的学生对吧，等下来找我有点小事要谈一下。”
　　就在谢漠差不多把话说完要走的时候，有人叩了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