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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血色白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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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徽再次敲响了火守波的家门,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背后不仅背着一个大书包,两手还提着很多的食材,这导致他无法控制敲门的力道,倒显得不那么像推销产品的陌生人了。
随着门被打开,那个在睡梦中出现过的模糊身影也在此时变得清晰起来。他接过你提来的食材,放进厨房里,还随口感叹一句:“买这么多?”
宸徽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但他的内心却依然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无法平静。
他的思绪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四处飘散,难以集中。那些画面和对话依旧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不过,这么说来其实如果梦是真的,那么时曜确实是经历了太多坏事…我作为男朋友,应当心疼他才对】
宸徽想到这里,笑容的弧度又升起些“怎么说,男朋友,昨天都跟你说过了,今天中午当然要给你露一手”
因为是在家里,火守波并没有怎么在意穿着,于是随便穿了一身睡衣,头发看起来也有些凌乱,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打理。
他悄悄抬眼观察着宸徽的表情,见人这么说也笑了笑,开口道:“行啊,那我还挺期待的。”
“话说你昨天多久睡的?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做噩梦了?”他轻轻问了一句,将袋子里的食材拿出来摆在厨房的台面上。
“嗯…大概是新换了被子,温度不太适应,睡得不好吧?”宸徽并没有多提此事,而是转了话题。
宸徽手上也没有停止动作,整理着食材“怎么说,喜欢偏甜的?偏辣的?还是其他口的?我都买了些”
“我对各种料理都挺感兴趣的,不过…”宸徽环视了一圈火守波这里的厨房,然后笑了笑“毕竟条件有限,可能就做些家常菜”
“偏辣吧。”火守波见宸徽转移话题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根据他的直觉…宸徽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但他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将视线移回食材上,“会做家常菜已经够厉害了…至少比我厉害。”
“那总得有点特长,对吧?”宸徽少见的语调带了些得意“也是…一般我们这年纪很少有人会做菜,正常”
火守波看着宸徽,敷衍般点头“是是是对对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没有我就打游戏去了。”
宸徽翻翻找找先拿出了一块豆腐,然后小心翼翼把豆腐切成块“麻婆豆腐吧…虽然我也没有多么正宗,不过也能吃。”
又点了点头“行吧…大早上发那消息催起床,我做饭大爷打游戏…有东西的啊火守波大少爷,快去吧,可不要耽误了您的正事儿”
见宸徽这么阴阳怪气,火守波忍不住笑出了声,往沙发上一躺,很熟练地打开手机。
“怎么了,那可是我收藏了好久的文案,你不喜欢我下次再去找点新的就是了。”他盯着手机。
不过宸徽不知道的是,他根本就没在打游戏。
宸徽笑了笑,不置可否道“啊…行,我可太喜欢这些文案了,好吧,恋爱第二天男朋友就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牛!”
他从袋子中翻出今日的鲜牛奶用杯子倒满,连着买的两片白吐司,放到托盘中端起来,往火守波那里走过去。
“你发短信的时候,我想着你这么慌,既然没整理,可能也没吃早饭,所以就顺便买了点早餐,你要是吃了,也可以再喝杯牛奶”
火守波看手机看得有些入迷,见宸徽来了连忙把手机收了起来,随手放在一旁,宸徽只瞥见了他好像在跟谁聊天。
“啊…确实没吃早餐,我还打算不吃了呢。”他挠了挠头,接过宸徽端来的托盘放在桌子上,自己也坐下开始吃早饭。
“那你吃早饭了吗?”
“路上吃了…你吃吧,不吃早饭不怎么健康”宸徽将托盘放到沙发前的几案上,没有抬头地转头回了厨房。
宸徽看着自己买的这些食材原料,简单思考安排起来。
【时曜想吃辣的…麻辣的麻婆豆腐…加个胡辣小荔枝口的宫保鸡丁吧,中和一下味型,也保护一下肠胃…】
安排着中午的菜肴,宸徽继续顺手切着豆腐,他的动作娴熟流畅,却又突然愣住了。
【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呢?这种说话的方式,这种安排餐食的习惯,我怎么…不知不觉中,竟然变得和母亲一模一样了。
我模仿她替人安排的习惯,甚至在不经意间挑选她常做的菜肴,甚至在烹饪时,我不自觉地重复她曾经传授给我的那些烹饪技巧和秘诀。
我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吸收了她的生活方式,她的价值观,甚至她的每一个小习惯。】
宸徽的内心几乎是惊惧的,这种感觉让他感到陌生而又不安。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切菜时,手上的刀已经接近了左手食指。
他的思绪飘远,回想起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那是一种他曾经认为自己永远不会理解的控制欲。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甚至在处理生活中的琐事时,也变得像母亲一样细致入微。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个孩子最终都会变成他们父母的影子,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地想要摆脱这种命运。
他的心跳加速,手上的刀微微颤抖,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那么了解自己,了解那些烙印在血脉中的家族印记。
锋利的刀刃突然滑过他的食指,留下了一道细长的伤口,有汩汩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
尽管新买的刀锋锐利无比,但由于他切的是豆腐,用力极小,所以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害以至于损伤筋骨。
宸徽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惊慌失措,他似乎对这种小伤已经习以为常。
他看着自己的食指,血珠一滴滴地落在洁白的豆腐上,染红了那原本雪白的表面。他并没有急着去止血,反而任由自己的血液继续流淌,将豆腐染成了一种奇异的殷红色。
这雪白血红罗织着画幅,倒是极为艳丽华美了。他忘记了时间,只是静静地欣赏着这自然形成的艺术。厨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宸徽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
【这就是血缘吗?】
宸徽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那块逐渐完全豆腐浸透血色,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红色,仿佛是时间的沉淀,又像是命运的印记。
【只要沾染上,就再也不可能剥离,如附骨之蛊,如随行之影,却又难以真正感染内心】
这血色的痕迹,不仅仅是一种颜色的改变,它更像是一种无法割舍的联系,一种深入骨髓的牵绊。
它让人想起了血缘关系,那些无形的线,将每个人紧紧地绑在一起,无论愿意与否。
这血色无法从豆腐上剥离,同样,血缘的联系也无法从他的生命中抹去。它是一种既定的事实,一种无法选择的宿命。
他可以尝试去忽视它,去逃避它,但最终,他必须接受它,学会与之共存。就像这块豆腐被血色浸透,于是无法抹去。
宸徽微不可查的颤抖起来,整个人都陷入了突然的自我怀疑的惊惧之中,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他从来不会想自己可能会变成母亲那样的人,这让他在恐惧中又徒增了一丝恶心,他厌弃着这样的自己。
万千思绪在他脑中掠过又熙攘地挤在一起,吵闹地好像那最嘈杂的集市,又忽然这些思绪的化为湮粉散开,安静的好像寸草不生的荒原。
不知是直觉还是预感,火守波抬头看向宸徽这边的时候,便立刻注意到了他手指上的鲜红。
来不及思考,直接放下手中的吐司就朝宸徽奔去,以惊人的敏捷力一把夺过了切豆腐的刀,然后放下。
他毕竟曾拥有过洞察人心的能力,一眼就看出了宸徽的不对劲,眼底的心疼,担忧与疑虑在这一刻完全展现出来。
“宸徽…清醒一点。”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又冲进卧室里翻出医疗箱,快速翻找着酒精,碘伏,创口贴一类的药品。
他又赶紧回到厨房,小心翼翼地把宸徽扶到沙发上,开始了对伤口的处理。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下子把宸徽惊醒,他几乎习惯性的一瞬间带上了面具般的笑容,只是他或许没能抑制住身体的一丝丝异样的颤抖。
“我…不小心割到手了…”宸徽再次找起了与刚刚因为新被子睡不着相似的拙劣理由。
“可能是新买的刀,不太熟悉…我在回忆自己有没有买创口贴呢…想了一遍发现应该没有,也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应该有的吧”
“只可惜这豆腐吃不了了…”宸徽用没有沾染血迹的右手挠了挠头,心中却莫名暗自补了一句。
【真可惜,洗不掉豆腐上的血,就只好放弃豆腐本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