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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十四)曲径通幽处 ...

  •   我虽算个仙人,这凡世纠葛便不用真参与其中。可偏偏我又做了二十六年的皇商谢七,思索着谢七财势身后牵扯到的千千万万,委实是脱不了干系。且利用仙力意图枉改凡世格局,定会犯下天规。如此便只能认命,甘心做个凡人,继续过着与皇亲贵胄一边周旋,一边打太极的日子。

      可就算是悠闲的打太极,也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
      比如说我沉着了又沉着,将蒲邵递上来的那厚账本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还是虚脱地揉着太阳穴,两手一摊。

      “别折腾我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以为我看得懂么?”
      这无奈负气之感,就差点气得喷出“要不然我养你做什么”的过激言论了。皇商谢七对账房秘术一无所知,说出去谁信呢。
      但小蒲子泪眼汪汪,看着我嗫喏道:“老板,这不是您的意思么?”
      我疑道:“我什么意思?”
      他又扭扭捏捏,才说道:“往常这个时候,您就该上演一走了之的戏码了……我才想把这些年账本理一理,也便于变卖出售……”
      我听罢顿时脸开始憋气,略一定神,还是和颜悦色。
      “你这话又是何意嘛。”
      小蒲子抬头,似乎鼓足了勇气:“小的跟了您这么多年,自然还是懂得察言观色……当下,小王爷不给您撑腰了,庆王爷刚找您麻烦,渊王爷又……又对您不是很待见……”
      于是我愈发和颜悦色,“千万别打住,继续说。”
      他得了鼓励,便款款道:“当年在徽州的时候,老板您就是得罪了知府,才解散了商队,带着银两一路跑到皖省……后来在皖省,您又是不知怎么跟州官大人杠上了,索性赌气来了京城……您就是爱一走了之,没个定性……”
      我再也听不下去,愤愤然拍桌而起。
      “谁说的?当年若不是因为那个知府老是上我这里借银子使,当我是无限量供应的银号啊?后来的州官家的小姐,不知怎么就看上我了,天天闹着嫁过来,那等销魂货色,我还不跑,你替我娶?”
      小蒲子揉揉鼻子,咕哝道:“其实她也不算特别丑……”

      我无语怅然,负手仰天而望。
      “这回是不跑了,天下银子还不都往京城里送?我谢七既然是富甲皇商,那不在皇城,还能在哪呢?”
      蒲邵施施然,捧着那账本,还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掉书面上被我一扔而起的灰尘。终于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我倒是知道老板您为何不想走。”

      我猛的心虚得发慌,愣道:“你说是为何?”
      “老板定是有了钟意之人。”
      只觉得身形都颤了颤。
      果然看得出来么……心跳得越发厉害起来,眨眨眼,清了清嗓子,又吞了口吐沫,才道:“胡……胡说。”
      小蒲子一脸老江湖的鄙夷神态,哼了一声道:“您就别糊弄小蒲子了。自从那日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走路也不似平时了,吃饭也明显少了些,来店里坐班时也呆呆的,时而傻笑时而嗔怒,一看就是相思病。”
      竟然全被说中了……我又羞又急,一把捂住他的嘴,看了看周围,才细道:“那你可千万别乱说,他生气不说,我也脸上过不去。可仔细你的皮!”
      他哈哈一笑,“老板您年方二十又六了,是该娶房媳妇了。”
      娶……娶媳妇?
      他堂堂一位王爷,愿意被我娶过来么?
      我呆了半日,才觉发觉我跟蒲邵其实正在鸡同鸭讲。

      于是又眨了眨眼,奇怪地问道,“等会儿,你说的是谁?”
      他也睁着无辜的大眼,歪了头道:“不就是花魁茜茜么?这京城谁不知道她为了您谢七守身拒客呢,您这几日为她,也神伤了通透了吧?”
      这下子简直是雷得外焦里嫩了。
      “她虽是位青楼女子,可这般重情重义,又生得那般好摸样。老板您也不小啦,遇到喜欢的,就娶了吧。”
      看蒲邵那从容不迫的架势,让我恍然觉得,他在说“在地里看到新鲜的萝卜,别管是不是自己种的,遇到爱吃的,就拔了吧。”
      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的话吃到肚子里去,咂摸了又咂摸,才顿感艰涩又神伤。

      然而无论我多想在这浮生乱世觅得一两日安生,将日子继续得过且过,都是没可能的了。自那晚我晕晕乎乎地飞回谢府,第二天一早,京城就出了一件大事。
      太子无故失踪了。

      莫说是朝堂之上的大臣急得团团转,宫内宫外更是流言四起。皇上还染病在榻,海内之国的局势由此愈加风云变幻。
      海内若是浮生,果然乃一乱世。就好像棋盘上每一个方格都摆上了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蓄势待发,而举棋之人每一招、每一步,皆系输赢。

      我便一心担忧起渊王。
      如今这天下,算得上是他和太子党权势并立,不容相让。而太子失踪,所有的怀疑嗟伤自然从他而始。
      我倒宁愿他像我那冤家小王爷,生气了砸个玩物发泄一通个。但他那人,为人处事向来淡然又幽远。就算一时不快,大概也会郁结于胸,哪里肯胡乱就发一通脾气出来呢。
      由此就不免更加担心了。
      于是乎天色还早时就辞了店,隐了身形便飞升而往。进了府,刚好碰见一位家臣举着书函,就说要到王爷那里去,我便悄悄跟在他身后。左绕右绕,终是到达一个幽深花苑。
      而闻着那袅袅袭来的龙涎香,不知为何,脑子里就冒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那句诗来。

      只见眼前飞檐楼榭,鳞次栉比。虽不算多么富丽豪华,却在素雅中显出一方大家之气。偶然一通低矮红墙后,森森密密地长满了灌木。而移了望向灌木丛的眼往上,一棵高大又翠然的树俨然而立。
      我眯着眼,才发现树下坐了他。
      这时走在我前边的家臣将脚步停住,不敢再多走一步。手里端端正正举着书函,而嘴里也毕恭毕敬。
      “三爷。”
      他不大不小的声音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似是刚醒,转了个身子。想到平时一丝不苟的他也会悠然自得地在树下小憩,不禁在心里泛起一阵异样。
      渊王将狭长眉眼远远斜过来,蓦地就笑了笑,又道:“你把信就放在那儿,下去吧。”
      家臣自然是被这没来由的笑下了一跳,耳提了又面命,将书函放在不远处的石椅上,便转身走个没影了。
      我则还站在原地未动,就听见他又轻笑。
      “还不赶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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