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恐青鸾信杳》若谙臻

78、 (五十八)命中注定是过往

　　一路滴着血，跌跌撞撞。
　　忽就觉得脖子后有些痒，便抬手一抓，又是混杂着黑红血块的浓浆，正从我的耳洞里顺着脖子流下来，淅淅沥沥。
　　呵……
　　我轻笑，靠着降薷院里那棵彼时盛开、此时干枯的桂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虽然花落后，犹胜花开时。
　　回想昨日，云刍仙带我去到上饶禁地，指着那几株为数不多的灵芝草就对我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只是没有天帝允许，恐怕算是私盗了。诅咒你也是知道的……”
　　我看着他转身，眼中满是不忍，“即使这样，你也是要救他么？”

　　我缓缓吐了一口气，似是要把所有诚意都托到心口上，让人看个真切。想到司渊又会活过来，我自是十分开心。只要他好，便是我好，至于他好了之后的世界有没有我初音，也不重要了。

　　我听见自己点头，淡淡笑道：“恐怕正是如此了。”

　　于是便往前走，凝神间想要劈开那灵芝草的结界，冷不丁地听见身后一声好大阵势。
　　“大胆！”
　　我悠然而看，一拥仙官仙婢腾云而来。但后面那位玉冕华冠的，不就是白隙么？
　　我冷笑，躬身一福，“哟……帝君有礼了。”
　　想白隙依旧还伤重，面上泛着病色的潮红，被一干人等好生扶着。但着地后还硬是撑开了仙婢们扶着的手，勉强站立半晌后拿眼盯着我，声音却向着那群仙官仙婢，好大一副架子。
　　“都下去罢，本君要和初音仙上说几句话。”
　　云刍仙玩味地笑了笑，也隐去了身形。

　　一时间只剩下我与他。
　　我只能偏过脸，不想再看他的温润，因我实在无福消受。
　　白隙开口嗔道：“就算会死，你也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么？”
　　我没有答话。
　　空气渐渐凝重了起来，就如同白隙拧着的眉，我知道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可白隙不同于以往，终于低声下气。
　　“沅沅，你跟我走，我依旧答应你救他。”

　　我差点连肺都笑出来，“事到如今你还想我跟你走？你恐怕太高估你自己了。”将眼慢慢移到那几株仙气缭绕，灵光飞发的灵芝草，说了一句。

　　“帝君，我不爱受人恩惠。尤其是你。”

　　于是白隙眼睁睁地看着我劈开了那禁地结界，将灵芝草取了出来。他看来的确是被我伤得狠了些，太阿剑穿心了不是么，就连阻止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拍拍手正当要走时，白隙作狠地扯着我的衣袖，那温润的脸上写满泪痕。
　　“沅沅，沅沅。”
　　我却依旧冷眼看着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他。
　　“沅沅，沅沅……音儿，音儿。”
　　“音儿……我错了，原谅我……”
　　“沅沅，沅沅……”

　　我想我是恨他的。
　　因我看着他那般对我苦苦地恳求，尚且没有丝毫动容。还突地就道：“白隙你可还记得，你说过有个凡人死的特别惨烈，经脉尽断，浑身上下竟不得一块好肉……”
　　我又是一笑，“白隙，你说的对，那一定很疼。”

　　白隙听罢竟咳嗽好几声，青着脸，再支持不住晕过去了。云刍仙领着那一干仙官仙婢们不知何时就冲过来，将他架走了。从始至终我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疏离和陌生，就想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的确是恨他的。
　　混杂着从前对他的信任，还有将他当做唯一可以倚靠的港，我曾经以为我这只飘泊的船，终于可以靠岸。

　　云刍仙还是把帝君白隙的亲笔文书交到我手上，告诉我，白隙不过是想最后孤注一掷，想知道我还会不会原谅他。

　　我将话锋一转，问道：“那你想梦柯会不会原谅你？”
　　轮到云刍仙一愣，闭上眼思索很久，终于怅然又自信地道：“我当年既然做出了一个他，就当然能够再造一个南柯一梦。”
　　我慢慢点点头，这是他们的故事他们去写，我只不想负我那一心人。

　　再就是后来我拿着这灵芝草来到不周，纵使知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和前世一点不差，但我不悔。因为我知道司渊也会这般待我。
　　若要倾尽天下讨你欢，我便与君一笑，拱手河山。只不过原来命中注定，司渊，我命中注定是你的过往。
　　前世一般，今世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