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恐青鸾信杳》若谙臻

67、（四十六）一堕为魔，再堕修罗

　　我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只是想抱紧他。就像那时他也曾死死抱住我，好似一松手，司渊就会从这天地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下起雪了，零落冰清轻吻着司渊的脸。他长长的睫毛上结了薄薄一层雾，仿佛浓浓的忧愁再晕不开。唇角却还扬着温润的笑，安静得一动也不动。
　　司渊死了。
　　最爱我的师父司渊死了。

　　突然一阵喧哗叱喝耳畔过，原是魔界叛军绑了不周所有师兄弟连同师尊元晔君，强要押跪在白隙脚下，面对着我。
　　菡江见我失魂落魄，急得大呼一声：“初音！”
　　叛军们气急败坏地将他们踢打，还不快跪！
　　师尊直挺着身子，悲悯怅道：“风雨再大，泰山也永不低头！魔君，你逆天行道，终有报应……”
　　茗泽见着司渊尸首，不禁气道：“白隙你好狠心！你竟然诛杀吾师……有朝一日，我不周定叫你血债血偿！”
　　众弟子皆立马跪地一片，不周千里哀哭。
　　“师父……”
　　我抱着司渊的尸首远远望着他们，一切仿若沧海桑田般蹉跎。师尊一脸正气凛然，宁死不肯跪；师兄弟个个身形狼狈，望着我时神色悲哀，却不甘愤怒。

　　正当此时白隙的声音仿佛从天外飘来，并不理他们，隐忍着与我安慰，却实在不疼不痒得令我抓狂。
　　“初音，司渊已死。你放开他，我会将他厚葬。
　　“初音，你跟我回天阙治伤，我会既往不咎，仍然封你为后，只要你放开他。
　　“初音。”
　　他如斯道。
　　我轻笑不已，白隙如今已是新登基的天帝，谈吐间极尽居高临下的帝王之风。

　　我低下头再次轻柔地吻了吻他的眉眼，他微笑着闭眼前，整个瞳孔都落满了我的影子。
　　这个男子一生只爱过我一个，爱得笨拙却很深沉。我觉得圆满，却又不圆满。什么天后魔妃？我不稀罕。若不能和司渊长相厮守，才实在是件憾事。
　　可他依旧安安静静躺在我怀里，仿佛只是睡着了那么安详。我缓缓站起身，将一身白裘卸下将司渊尸身盖好，风雪太大，我怕他冷。
　　再看向白隙时，手上就多了一颗青黄色珠子。
　　我偏偏笑得深不可测。
　　师尊一怔，苍老的身形终于颓下来。
　　“初音不要！”菡江看清此物，终于挣扎着大喊，“初音！强吞内丹吸取内力会折损修为！你会走火入魔的！”
　　师兄弟听他一喊无不瞠目结舌，诚惶诚恐地伏地悲拗而哭叹：“初音！强吞他人内丹会犯下天规，打入血污池永生不得轮回！留得青山在，千万莫要冲动啊！”

　　可我听罢抬眼眉目含笑，却极尽冰霜。
　　没有了司渊，天规与我何干？生死与我何干？轮回又与我何干？
　　他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漂亮的眸子淡淡对我唤。
　　“音儿。”

　　我心又是一阵痛楚，扯得五脏六腑晃动，泪都流出来了。我笑道：“白隙，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你？”
　　白隙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失色。
　　我想我的眼里也皆是残酷萧洋的血色。我因为恐惧与悲伤而渴望大开杀戒。如今仙界大势已去，我渴望杀戮却不为仙界。
　　我为司渊。

　　我又是轻轻一笑，落寞又苍凉。闭着眼就将内丹吞入腹中。
　　周身忽然就再无疼痛之感，大大小小的伤口血痕奇迹般开始愈合。那额头印信烫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疼得惨烈，而血液则沸腾得如钱塘江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再看自己的双手间十指指甲都变得魅黑细长，发丝凌空飞舞得淋漓尽致。
　　一堕为魔，再堕修罗；魔尚有心，修罗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