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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七)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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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定了定神,轻轻把头从他怀里移开,问道:“不知殿内哪位是魔君?初音想拜见君上多时,今日一来,就是想向魔君您当面言谢。”
此话音一落,大殿以内却久久无人应我。我也看不见,闭着眼思索着为何。难不成是我们惹他生气了么。
突然听到一声音缓缓从我右边传来,那声音十分平静,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初音仙上客气了,何用言谢。今日你未婚夫君来此接你,你们若是愿意小住几日亦可,若是想走我也不会多留。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
随后又听梦柯和云桦躬身一礼,“属下恭送君上。”那人便移了步子出殿门走远了。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着急着走,如若不是我们惹他不待见,那就是他的架子这般大,只能悻悻地沉默着。这魔君简直越想越奇怪地很,为何当时要把我带来,又为何这么轻易就放我走呢?忽又想起白隙,便问他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是被抓来的?”
他笑道,“你在这里,我自然是要来的。”
我愣了愣,心里觉得有股异样油然而生。
你因我而来,这个情我要怎么承得起?你若是被抓,那这个罪我又该怎么担?
“那他为何这么轻易就放我们走?你答应了他什么么?”
他摸了摸我的头发,轻轻一语,“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出来吧。”
于是我却几乎是脱口而出。
“司渊呢?”
他抓着我的手臂稍稍一用力, “你就不问问我?”
我立马讪讪的笑,“你不是在这里抱着我么?”
他的力道便松了些,轻轻笑道,“他好得很。”
我便低下头,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便好。
“梦柯仙,初音的仙力是不是你封的?还不快快解开。”白隙忽然这般说道,我才想起自己仙力被封的事来。
梦柯无奈地一道,“这不是……”遂又叹了口气,“唉……”才这一叹气间,我觉得有什么禁锢被抽掉了,仙力又回到了周身。除了怀了孕觉得有些乏,那俯仰呼息之间仙气韵满,经脉通畅,似是不像以前那般钝了。我心下奇怪道,将右手一摊开,眯眼凝神,那手里三味真火立现,纯纯燃烧。又觉得额前有些发烫,浑身真气乱窜一通。
“初音你……”白隙急道,“梦柯你做了什么?”
可梦柯连忙解释道,“我什么也没做啊,就只是把仙力解封了而已啊。”
我一把推开了白隙,那手里的火气越发打起来,竟将我袖管都给烧了。阿枣也急了,竟跑到我旁边用手帮我扑火,可这三味真火一烧,她一个小枣精哪里能挨得住。我急忙大退好几步,躲开了她。额前也从刚刚的发烫,变得火炭灼体一般的钻心之痛。我只能强忍住,将体内真气理一通,果不其然不一会那火气就渐渐小了,我又能对其掌控自如。喘了好几口气,再抬头间,竟模模糊糊就看见了他们几个人影。
还未来得及高兴,阿枣就急忙跑过来,带着哭腔,“仙上你刚刚吓死我了。”
我微微一笑,才想安慰她。她却又惊呼一声,“仙上!你的额头印信!”
我一摸额头,那股灼人的热力慢慢褪去。我听见梦柯巍然一笑,踱步到我面前,拱手一礼:“恭喜初音仙上飞升历劫,已达次仙之位。”
我恍然,我竟从灵仙一路飞升至到了次仙?但又揉了揉眼,跌跌撞撞走到白隙面前,对他欣喜地道,“我眼睛,好像看得到一些东西了。”
“初音,这凉风山一战,定是你的劫。如今劫过了,自然是要飞升的。这眼大概也是因为你方才仙力乱撞,才打通了眼脉的吧。”
说罢他又握住我的手,我只觉得暖意袭遍全身。“你放心,我一定治好你的眼。”
我又想起那日穷奇把我钳制住时,司渊也说过同样的话。不由苦笑一声,摇头道,“治不治好,其实都无多大关系。”
然而我却还是觉得怪怪的,只是冲着眼前这位身形隐约是女子的人问道,“云桦大人,我们真的可以离开魔宫么?”
她颔首,“如今仙上已飞升次仙,又有璇玑君在此。除罢魔君,这魔宫里又有谁能左右你二人去留?君上都不强留你,我们又怎敢造次?正如君上所言,仙上与璇玑君去留皆自便,若还想在别院里住上一两日,也未为不可。”
她这一席话说得天衣无缝,我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这日白隙还是决定,要在别院里休息一夜再走。我们也就回到别院,梦柯定然是又跟来蹭饭的。那些个婢女听闻不但梦柯来了,更来了个璇玑仙君,所以我那院子好不热闹。这会子阿枣扶了我坐在院子边上,看着眼前一片莺莺燕燕殷勤地一会来一个送点心送茶水,气呼呼地道:“这伙花痴真的没完没了还,那梦柯臭名远扬也就罢了。璇玑君是仙上的夫君啊,她们怎么能也妄图肖想!”
我啧啧了半会,想对她说其实我跟白隙也就有名无实罢了。但懒得辩白了,便移了话题,“不打紧不打紧,只是阿枣,你今日在殿内见了那魔君了么。呵呵如何?是你所想那一般天人之姿么?”
“阿枣怎敢抬头看君上呢?远远地瞧了瞧罢了。”她又左顾右看,在我耳旁道,“可是远远地瞧着,皮相虽也算好的,但绝没有他们传的那么神。其实是阿枣道听途说罢了,君上的面容竟真的不能跟璇玑君比呢。仙上您真是好福气呢。”
我愕然,那白隙真有那么好看么?那我怎么从未发现呢?还是看惯了司渊,其他的也就渐渐不入眼了?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直到临睡前,我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索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杀了上古凶兽穷奇,仙界那边还没有来抓我回去受刑的动静,反倒让我在这里好不舒服地过了两个多月。而这两个月之后,我又被完好无损的接回去了。摸上我自己额上已经变化了的印信,难道这次真的是上天庇佑,走狗屎运,就让我浑水摸鱼飞升了?
这样想着,却听到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遂又轻轻关上。我眯着眼,模模糊糊地就感觉有人影蹑手蹑脚往我床边走来。我疑着叫了一声,“阿枣?”
那人却不应我。我有点觉着不对,手里的三味真火立马烧了起来。
“初音,把火收了。”
这声音是白隙。
我恍然大悟地道,“原来你白日里装成没事,现在来跟我算总账了么。”
他没有说话,慢慢走到我床边坐下。
我把火收了。也坐起来,因为只穿了单衣,所以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拢了拢。我们两在黑灯瞎火的房里面对面坐着,又都不说话也不做什么。这情景实在诡异得紧。
但思前想后,这事终究是我不对在先,该来的还是要来。我从墟鼎里取了那作为定亲信物的霜白双鱼玉佩出来,那玉佩上紫色的流苏顺着我的手膀丝丝滑下,我把弄了一会流苏,就将玉佩一递到他面前,慢慢地道,“这事原是我对不住你。你若要抓我回栖梧宫我父母那里退婚也好,要去天阙哪里理论也罢,我都随你去,也不会怪你。”
他没有接,似是不可置信地倒吸一口冷气,“你……”
我又急急辩白道,“你放心我绝不会骗你,你尽管退了婚去娶一个更好的女子吧。”说罢又怕他不信我的诚意,又右手对天指誓,“我青鸾初音发誓,若我对璇玑君有半分纠缠,就让我……”
这誓还没有发完,他就狠狠地一把把我抱紧。
“你果然是要如你所说,发誓要离开我么?”
他咬牙道,这句话里传来的怒意让我不知所以。可又一次被他抱得紧紧的,我闷得慌,好容易喘了口气。
“什么是果然?我说过么?”我不懂,这句话好生奇怪。
他鼻息里长长吸了一口气,满是哀求一般地道,“你不要发誓好不好。”
我呆了半晌,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似的。但去细想又如大海捞针一般,心下一疼。不由得凄然地道,“白隙,你要我如何?”
他一语不发地放开了我,又脱了外裳就躺了进来。又将我抱在怀里。
“睡觉。”他不由分说。
我只是静静地任他抱住,那玉佩我也攥在手心里。他呼出的气又挠得我后背热热的,发丝被他的手捋了一缕放在鼻前细细地闻着。窗外好像下起细细绵绵的雨来,随风潜入,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白隙抱得我暖暖的,我模模糊糊间听着那雨声,睡意就渐渐袭上来。
却听他忽然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说,我们的孩子唤什么名字好?”
我咕哝着就翻了个身。
雨越下越大,我梦见自己伸手去接滴下来的雨点,好不清凉。回头惊喜地唤着。
“司渊,快看,下雨了。”
满眼游丝兼落絮,红杏开时,一霎清明雨。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