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遇》空车乘客

28、第 28 章

　　俞辛南在饮水间接水，被后面的人及时关了龙头。
　　“阿姨你小心一点啊，这可是开水！”身后的姑娘庆幸自己出手快，不然这么烫一手可不是闹着玩的。
　　俞辛南看了一眼手里的水瓶，后知后觉说了声谢谢。
　　EIC门外空空荡荡的，只有更远一点的长廊上才余两排座椅，俞辛南站了一夜脚肿起来，却不愿在椅子上歇息，像个游魂般在门外徘徊，连监护的护士都忍不住劝说。
　　“虽然现在还不太稳定，但是辛南你也不要太心焦。”宋达从抢救室出来后是这么对俞辛南说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回去一会的功夫，唐预就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
　　但他现在也无必要再对俞辛南询问细节，只专注于病人的最新境况选择实施最佳的救治和保障手段才是当务之急。
　　疾跑声在这条灰色长廊中回响，俞辛南神色木讷，望着由远及近的身影飞速逼近自己，等看清来人后，这具疲惫的身体里升腾起无尽的不平与怨愤。
　　“阿姨。”周至野停在俞辛南面前，其身后急诊重症监护室的惨白字眼深深映在周至野的瞳孔里。
　　“唐预他怎么样了？”周至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滚。”俞辛南直接猛推他的身体，瞬间更疯了一样尖叫着，“你滚！谁让你来的！你凭什么敢来！”
　　突然的变故引来侧目，几名护士忙上前来拉住俞辛南，待看清是周至野本人时，均是哑口无言。
　　周至野无从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俞辛南激动的模样，心已凉了半截，他也有些失控地随便就抓住了身旁一位护士的胳膊，直问她那间房里的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受制于他的举动都难以动弹，她只得道周先生你冷静一下，然后向同事们发去了求救的目光。
　　这处的喧闹把值班医生也惊扰了，宋达很快就来到现场问是怎么回事。俞辛南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宋达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的肩头，才回头招架早已认出此为何人的周至野。
　　宋达眼神示意周至野跟自己去别处交谈。周至野跟上他后所问第一句仍是唐预的身体状况。
　　“你是唐预什么人？”宋达开门见山，俞辛南刚才歇斯底里的状态可见这人跟唐预的关系不一般，难道他跟唐预这次的意外有什么牵扯。
　　“朋友……”周至野紧咬牙根，“医生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
　　“如果你不是唐预的家属，”宋达也看到了俞辛南非同寻常的态度，“很抱歉，我暂且不能跟你透露。”
　　“一句话就行，”周至野紧攥双拳，“我不会打扰任何人，你就告诉我一句话，我只是想知道他的安危。”
　　宋达静默半晌，眼前的年轻人太过迫切，这种近乎绝望的迫切感他作为医生见过太多。
　　“还需要观察。”最后他只说到了这里。
　　周至野无言而出，悄然站在长廊的尽头，任周遭来往也一动不动。

　　姜祯一夜未睡，虽说剧组这边赵弦已提前沟通，周至野仅剩不多的拍摄得暂缓两日，但这两日过后又该如何是好，别说她了，连赵弦心中都没有着落。
　　昨夜她是亲眼所见，周至野真正没有理智的模样。如果不是赵弦最后妥协告知了他唐预所在的医院，她真的不确定周至野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一个人站在路边目送周至野疾驰而去，事情到了这般境地她再怎么拦也拦不住了。
　　也不知道野哥现在怎么样了，唐老师又是否还好。等过了一会，姜祯在工作室群看到周至野在医院被拍的图文爆料，她已经麻木了。
　　她捂脸长叹，不可能不被拍的，不可能瞒得住的。
　　连川姐都不敢在群里发问，只能私敲姜祯，丢来一个高楼八卦帖，试探性道：“这回是不是真要出大事了。”
　　唐预送进EICU的事上了新闻，本来因为之前和周至野的牵扯导致唐预私人关注度也变大了不少，上午周至野形容憔悴地在同一家医院被拍，信息量已经足够大做文章。
　　偏生最近人红是非多的周至野正是狗仔的追逐焦点，昨晚驱车赶回今海被人跟了一路，原来周至野火了直接急刹停在路中央，狗仔一行人紧急避险狼狈撞上路障，叫周至野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还恶人先告状瞎写一通说周至野违反交规恶意冲撞，在这个当口一再被曝，还有上回被路人拍到陪唐预就医的画面，桩桩件件，再迟钝的路人都能反应过来有问题了，毕竟这一切发生在周至野身上都显得太反常了。
　　而唐预终于在这天夜里苏醒过来，当这个消息告知给俞辛南时，俞辛南眼泪夺眶而出，话都说不连贯。
　　“我现在能见见我儿子吗？”
　　但护士说这会不行，先在系统做登记申请，等明天开放探视的时间可以短暂见半小时。
　　“好，好。”俞辛南擦了眼泪，面上又有了点精神。
　　护士安慰她道：“伯母，你可以先回趟家休息休息，收拾一下再过来，保持电话畅通，有什么情况我们会随时通知。刚宋医生也说暂时稳定下来了，不用太着急哈。”
　　待俞辛南走后不久，护士又撞见一眼熟的身影，她没想到周至野居然还会出现在这，惊讶地唤了一声。
　　护士之前看过他和唐预一起出演的《街头之声》节目，算是半个路人粉，昨天和病患家属似是有些不快，她也不敢多言。
　　“他是不是已经醒了。”周至野轻声问道。
　　护士小姐下意识点了点头，她总觉得周至野看着有点可怜，便说了一句，“应该没有危险了。”
　　不过周至野在这里一站，总是会引来他人驻足，她不好意思地提醒道：“周先生……”
　　周至野没等她招呼，说了声“谢谢”便先离开了病房门外。
　　他哪里也不去，只是又回到医院停车场的车上，怕给清净的病房外带来不必要的嘈杂。他是等到夜间从安全通道上来坐到无人来往的台阶上，隐约听到俞辛南和护士的对话后，才得以求证。
　　此刻他想着唐预自己在那病房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害怕，就这样发着呆等到了天亮，趁着天未亮透又只身进了医院。
　　到了下午的探视时间，俞辛南被带领换上室内隔离衣鞋帽，还戴上了口罩细致做了各种消毒举措，手机也留在外头避免对仪器有所干扰，真等到她亲眼所见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孩子后，她真的无法强忍住泪水。
　　唐预身上连着诸多仪器，脸上仍佩戴着呼吸机，他两眼张合的频率很慢，精神仍不是太好，但他认出俞辛南来了。
　　俞辛南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要说，但是看到唐预后开口却如此艰难，她怕自己无论说什么，都对唐预保持安稳没有好处，可这样干干地看着他受苦，又实在于心不忍难以坚持。
　　“妈……”唐预发出一点声音，隔着面罩俞辛南要凑得很近才能依稀分辨出来，“别担心……”
　　俞辛南怎么能不担心呢，抑制不住地抽泣，“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不是的。”唐预撑着自己的意识，不想再让母亲苛责自己，“我会、好起来。”
　　“真的……”
　　“好，我的好孩子。”俞辛南点点头，不想让唐预多想反而有不必要的压力。
　　“他、知道……”唐预停了两秒，接着把没说完的话说完，“知道了吗？”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俞辛南的心都要碎了。可事到如今，她只希望能满足唐预所有的心愿，在不伤害唐预身体的前提下。
　　“知道。”俞辛南没有骗他，“你还想见他吗？”
　　“想……”
　　唐预闭了闭眼睛，好像累了似的，再睁开眼后望着俞辛南，“他会怕……”
　　连日的操心和休息不足消耗了她太多气力，俞辛南从病房出来后盯着瓷砖地板行走，整个人都在打晃，好险有人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俞辛南抬头，周至野面有忧色，“阿姨，你必须得先睡一觉了。”
　　“你……”唐预方才说过的话，俞辛南都装在心里，她不再有什么迈不过去的槛了，“你明天下午来看看小预吧。”
　　周至野以为自己不可能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了，但他确确实实地听见了，一时间显然难以平静。
　　俞辛南没再让他搀扶，周至野忽道：“阿姨，酒店偷拍的事，我可以向你全部解释清楚，而且……”
　　“不用说了，”俞辛南苦笑道，“你这么有名，我就算再不想看也能看到。”
　　顿时她悲从中来，昨晚回到家她已通过新闻知晓了原委。而如果早知道是假的，她就不会对儿子说那番话刺激他，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她真的会恨自己。
　　周至野目送唐预的母亲缓缓离开后，回身注视着紧闭的门，只盼望着明天能快些到来。
　　唐预的入院牵动着不少人的心，杨思酌就他这边的商务经纪事宜已全面停摆，楚靳带着工作室其他几个老成员还想过来探望，但俞辛南在电话里告诉他人还未出重症监护室确实不太方便，就只得作罢。连叶萧岚在网上看到唐预的事都连打了几个电话，但因为唐预的手机早就被收起关机，所以暂时也无法取得联系。
　　更不要提像张士德、李言、谢友致等这些正儿八经合作过的圈内良人，都因为只能联系到工作室，在情况仍不明朗的状态下也难有更多动作。
　　但更受影响的还有他人。周至野还剩最后几场戏没有拍完，后面来的一些着急的商约邀请赵弦都不敢接，上头来自公司老板的压力和责问也存在，她想如果周至野明天还无法返回片场的话，她只能亲自去找人了。
　　而这头周至野好不容易捱到了时候，得以再见到唐预。
　　唐预在门刚打开的一瞬，就看到了周至野垂下的一只手，那只手戴着防护隔离手套。
　　当周至野走到床前，终于看清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唐预的模样时，藏在防护隔离手套下的手指其实在微微发抖。
　　他此刻连碰一碰唐预都不被允许，都不能够。
　　“我没事……”这是唐预努力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他以为他是在对周至野笑着的，但在周至野真实的视角下，唐预的脸上是根本做不出其他表情的，他光是呼吸就很不容易了。
　　唐预也看不到周至野的表情，只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那些浓郁得化不开的心绪。他想帮他驱散一些，这么重的东西会让周至野不好受的。
　　“我相、信你……”
　　周至野几乎是一瞬间崩防了，忍了许久才憋出声音来，“答应我……”
　　唐预是会无条件答应的，更何况他当然明白周至野没能说完的话，“好。”
　　他只希望他健康地好好地活着。

　　看到周至野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姜祯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出现了幻觉。
　　“野哥！”姜祯真是原地蹦了一下，一脸要喜极而泣的样子，“你回来了！”
　　“戏还没拍完。”周至野坐了下来。
　　“你稍等，我这就跟赵姐说，哦也得跟瞿导联系！”姜祯把电脑放下，抓着手机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
　　重新回归的周至野专注力似乎更胜从前，明明离开之前所剩场次不多，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急于完成所有拍摄。这让姜祯心里生出些不好的感觉。
　　杀青那日，姜祯有只眼睛眼皮狂跳，周至野简单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便要离开，姜祯追上他问：“野哥不一起回去吗？行李还没收拾呢！”
　　王司机早就在保姆车等着，看老板率先上车，也不知道能不能发车。
　　“我还有事赶着回去，送我到车站就行，你们坐原定的航班走。”
　　“野哥！”姜祯急忙挂上车窗，周至野身体前倾并未放松地靠在座椅上回看她，姜祯卡壳了一会，她揉了一下眼睛，眼皮仍然在跳。
　　周至野收尽这个女孩纠结的神情，像是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肩头。
　　姜祯默默地向后退开，眼中蕴含忧愁与不舍，车辆发动不一会就消失在公路尽头，如同她未来被印证的灵敏的第六感，这是周至野还作为她“老板”的最后一天。
　　第二天上午在众目睽睽下，周至野直接敲响了风沂娱乐董事长于知中办公室的门，十分钟后周至野离开，所有人都听到办公室里传来的破口大骂。
　　“周至野要解约这么大的事你说你不知道？！”于知中在电话里把赵弦骂得狗血淋头，“他刚刚直接来公司通知我的！”
　　“真是疯子！这么高的违约金都要出，没有任何条件只说尽快解约，你说现在怎么办？”于知中真的想不通，“我们到底哪里得罪他了要把事做得这么绝，上次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赵弦从一分钟前的惊愕逐渐化为死心之后的平静，或许早在那个深夜里，有些决定就已成注定。
　　“于总，”赵弦勉强道，“他心意已决，我们恐怕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了。”
　　周至野解约一事连一个整天都没有瞒过，消息走漏后当天就被多家媒体大肆报道，新闻部的电话被打爆，从统一口径“无可奉告”到后来听到记者来意后就一律挂断，也就是一个小时的事。解约还未被证实，已经冒出多方炒作势头，要么暗示一些周至野要签约的下家消息，要么就是编造风沂和周至野积压已久的矛盾来吸引眼球，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言之凿凿地说，因为周至野同性传闻疑似被锤，即将被上面封杀，风沂跟他分道扬镳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这一切在一周后风沂官方发表声明后被推向了高潮。
　　风沂表示，是在充分尊重周至野个人意愿的前提下，即日起提前结束艺人及经纪合约。声明里表达公司已尽全力与艺人协商争取但最终未能达成一致，字里行间都是在表示要解约纯粹是周至野自己个人行为，公司绝无压迫也没有大家所揣测的内情。
　　无论这么写是不是一种怕被外界狂喷的挽尊推卸，但跟风沂签订了十年长约的周至野提前一年跟公司散伙是不争的事实。业内都闹不清楚导致这次解约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原东家风沂就是圈内TOP1的选择，如果离开风沂，周至野又还会去哪呢？
　　这些都是发生在唐预被转入普通病房之前的事。彼时的唐预还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在病房躺了数日，他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了。
　　俞辛南终于能够时刻陪伴在儿子身边，焦虑明显少了一部分。唐预不用再戴着呼吸机了，只是声音听着还没恢复全，偶尔说两句话直听得人揪心。
　　就当俞辛南以为又度过一劫时，来查房的宋达医生面色凝重地站在床尾，叫她跟自己来一趟。
　　俞辛南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唐预似乎还睡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于是把毛巾放下，跟着宋达去了。
　　“辛南，有什么事我不瞒着你，”宋达的笔头停在检测报告的纸页上，语气里一丝轻快都没有，“这次，得做个心理准备了。”
　　俞辛南当场就僵住了。
　　“虽然心内膜炎这次暂时治住了，但是唐预的心脏状况，”宋达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已经很差了。”
　　宋达接着道，“他几年前那次急性心衰虽然预后良好，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依靠药物治疗长期监测，但是这次的感染对他来说是一记重创。”
　　“我当时有提醒过，存活期……”宋达无奈摘下了眼镜捏了捏鼻梁骨，“本来就不好说。”
　　俞辛南把他说的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却难以理解，宋达说的这席话是什么意思呢。
　　“做、做手术呢？”俞辛南问，“小预他很小的时候也做过手术的，之后一直到成年其实都没有太大问题，这次是不是也可以再做一次手术？”
　　“辛南，”宋达早就猜到她的反应，十分耐心和缓地跟她解释，“先心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随着人年龄越大越难以控制的，这种恶化往往是不可逆的。唐预现在已经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凝血功能障碍，无法耐受手术，极容易出现失血过多的情况，而且就目前他的实际情况，我老实说，不仅手术风险极高，并且……”
　　“并且什么？”
　　“预期获益不明确。”宋达又重复了一遍，“目前最佳方案是继续药物治疗。”
　　俞辛南身体摇晃了一下，宋达刚想上前，她马上挥开他的手抵在墙边满脸惊惧。宋达观察到她状态不对，果然俞辛南开始狠狠地用头砸墙，宋达几乎都抓不住，最后只能叫来护士一起给俞辛南打了一剂镇定，暂时送到了其他病床安置歇息。
　　宋达抹了一头的汗，明知道这个噩耗对于俞辛南的刺激是无法想象的，但他仍然只能如实告知她。
　　他一路走至唐预所在的病房，发现唐预已睁开了双眼，静静注视着自己。
　　“感觉怎么样，哪里有不舒服吗？”宋达和蔼地走到他床边。
　　“宋医生，我妈去哪了？”唐预嘶哑着声音问道。
　　宋达不欲将俞辛南的意外状况在这个当口跟唐预说，只说：“我看她太累了，让她先在别的床位歇一会。等她醒来就会来照看你的，别担心。”
　　唐预努力扯了下嘴角示意自己知道了。
　　宋达帮他整理了一下被角，让他好好休息，正要去往其他病房巡视时，被唐预叫住了。
　　“宋医生……”唐预是这么轻地唤他，“既然我妈妈不在，你就跟我说说吧。”
　　“说说我的病。”他的眼眸里无波无澜。
　　宋达愣住了。

　　周至野赶过来时俞辛南还未苏醒，唐预独自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
　　光是唐预这般出神沉默的样子也让周至野心疼，他换上一副尚好的表情，叫唐预的名字。
　　唐预瘦得脸都凹下去，但迎向周至野的目光依然是生动如初的。
　　他开玩笑说周至野来得正好，他妈妈补觉去了，自己一个人很无聊。
　　周至野虽感意外，因为俞辛南几乎是半步都不愿意离开唐预的，但他也知道唐预的妈妈这段时间实在太过操劳心累，撑不住补一补是必要的。
　　他拾起唐预的话坐到他身旁，笑着摸了摸唐预的耳朵，“嗯，我在。”
　　“戏拍完了吗。”唐预手指动了一下，周至野便把他轻握着，耐心地听他问话。
　　“拍完了。”周至野说，“我有很多时间，都会陪着你。”
　　唐预觉得他是哄自己开心的，但光听到周至野这么说也很开心了，他动了下身体说想坐起来。
　　周至野两手稳稳地扶着他的胳膊和后背，没想到顺势而起的唐预先抱住了他。两人亲密地相拥依偎着，好久好久都没有这样拥抱过彼此。
　　周至野另一只手落到他的腰间揽着，病服下空空荡荡的，他需要触到一些温热，才能确信唐预是真真切切地存在。
　　“是不是很痛。”他问。
　　“痛。”唐预放心地靠着周至野，周至野的身上没有医院里白色枕头上刺人的消毒水味，“但是还可以忍受。”
　　“最痛的时候是以前跟你分手的时候。”唐预的声音里有着不加遮掩的委屈，“也在医院里呆了好久。当时等不到你，这次你就在这里，所以没关系。”
　　“是我不好。”周至野贴在他耳边说，“我离开你太久了。”
　　“我浪费了我们之间的好多时间。”唐预说。
　　“不要紧，从此以后时间都是我们的。”周至野认真看着他的脸，“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唐预觉得双眼蒙了一层湿漉的雨雾，连带着周至野的轮廓都不再清晰。他泪中带笑，说对，说以后都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