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与反派》璎斓

32、偏离

　　李明达说完，见林远忱脸色不好，久久没有回答，便明白他这是不愿意为李岱出具谅解书。

　　他轻轻碰碰叶蓉，叶蓉了然，立刻上前。

　　“林同学，抱歉啊，是我们没有教好他。”叶蓉直直在林远忱床前跪下，她眼里噙满泪水，对林远忱说，“我们会尽可能的补偿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砸锅卖铁也会赔。只是，只是小岱，他还是个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一同观察林远忱的表情，预料之中的抗拒暴怒都没出现，林远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眼神冷淡的看着叶蓉，依旧不发一言。

　　叶蓉和李明达心下一凛，她慢慢站起身，回到丈夫身边。

　　这个omega并不像他父母说的那样胆小怕事，颇有点软硬不吃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收起他们的客气。

　　“林同学，那我们就直说吧，”李明达开口，“你后颈上的伤并不是李岱弄得，是你自己划伤的，而且你们之间曾经有过婚约，这种情况很难给李岱定下强迫omega的罪名，你要想好了。”

　　“你现在同意和解，我可以保证，我会立刻送李岱出国，再也不让他回来。”李明达说，“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

　　夏兆兴和林晓雅站在林远忱身边，林晓雅将手扶上林远忱的肩膀，她抹抹眼角，偏过头，态度对丈夫多有埋怨。

　　她其实今天不愿意来帮李家当说课。

　　林远忱和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很不一样了，准确的说，自从夏子信伤到他腺体，他们联手将这件事压下来后，林远忱就不再对这个家抱有任何期待。

　　林晓雅明白这件事。

　　以前林远忱会顺从，是因为没有靠山。

　　但现在不同。

　　她的丈夫现在还没看明白，闻泊川娶林远忱根本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不然，怎么会林远忱一和顾贺升分手，他就来和林远忱求婚？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有一百种办法收拾家里这小破公司，而不是看在林远忱的面子上给他们投资。

　　说到底，他做这些就是为了林远忱。

　　他想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们将此前缺给林远忱的尊重和关注全都要回来。

　　林晓雅沉默着。

　　夏子信必须过来给林远忱道歉，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想到这里，林晓雅皱起秀气的眉毛，想到什么似的，轻砰夏兆兴。

　　她知道夏兆兴私底下拿了李明达的好处，如果林远忱不答应和解，那些好处他就得统统吐出去。

　　“出来一下。”林晓雅对他说。

　　夏兆兴不明所以，和林晓雅来到隔离室外间。

　　“李家这件事不要再管了，”林晓雅说，“明天就带夏子信过来道歉。”

　　夏兆兴大惊，不悦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林晓雅说，“你拿了李明达的好处，人家给了你什么，你原封不动的送回去，现在也不要再聊了。今天这件事别让闻泊川知道，以后对林远忱好点。”

　　夏兆兴立刻出演反驳：“你！你说什么？他就是个……”

　　“闭嘴。”林晓雅问，“你想这件事也被闻泊川知道吗？”

　　夏兆兴脸上惊疑不定，却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

　　“我明白。”他擦掉脸上的冷汗。

　　见夏兆兴等人回避后，林远忱还是没有任何回答，李明达有些忍不住，开口说：“林同学，你还要考虑多久？”

　　林远忱双手在被子下面攥紧。

　　不是他不愿意回答，而是……

　　他额头上渗出薄汗。

　　“宿主，抱歉，你必须答应。”脑中的机械音说道，“这件事，你必须认下，不然剧情发生偏移，会对世界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在李明达等人出现的那一刻，林远忱脑中呼唤宿主的声音更加明显，明显到林远忱无法忽视。

　　那道声音说，它是系统。

　　系统003.

　　“宿主，您好，我是系统003，”系统003说，“很抱歉，我本应该在两个月前和您见面，但由于系统维护，只能拖到现在。”

　　“我想您应该已经注意到，您可以查看到他人的身份，但无法查看自己的身份。”系统说，“您的身份叫做【替身】，想必无需我给您解释。”

　　林远忱呼吸急促。

　　他当然明白。

　　他是一个，算不上重要，也算不上不重要的角色。在各类小说中，替身的存在是为了推动主角剧情存在的，那么他的出现，就是顾贺升喻牧的感情催化剂。

　　系统继续说：“在系统进行升级维护期间，我留下了相应的强制程序以防您做出偏离剧情的事情。但现在看来，那些措施并未起效，所以我们现在需要进行修复剧情。鉴于错误有我一半的责任，现在可以给您两个选择。”

　　林远忱听完，心下一沉。

　　“您可以选择恢复【抄袭】剧情，”系统说，“如需修复，您需要认下抄袭。”

　　林远忱心头火气，他当即反驳：“凭什么？”

　　凭什么因为喻牧是主角，他就需要去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名？

　　系统并未生气，面对他的质问，系统始终平淡。

　　“第二个选择，您可以进行【机密】剧情。”它说。

　　机密？

　　林远忱一怔。

　　什么是机密剧情？

　　系统似乎看出他所想，继续道：“这个剧情和反派有关。”

　　和闻泊川有关？

　　林远忱强打起精神，追问：“什么意思？”

　　“宿主需要回到家中后，从反派书房拿出一份机密文件。”系统003说，“我想，这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林远忱心跳突然加速，他已经分不清是急的还是气的。

　　闻泊川的书房不对他设防，他之前玩过的飞行棋现在还瘫在闻泊川书房的茶几上。

　　系统要他利用闻泊川对他的信任去窃取机密。

　　林远忱心中泛起一阵难以忽略的情绪，像是难过，愤怒，和不甘混杂在一起。

　　“凭什么？”他第二次问系统，“凭什么？”

　　主角和反派，他是凭什么判定的。顾贺升玩弄感情，喻牧策划抄袭，这些东西他视而不见，去维护。而闻泊川，闻泊川做了什么呢？

　　他什么都没做。

　　每天在家做饭出门上班，这难道还犯法吗？

　　他忍不住问：“闻泊川做错了什么？”

　　话说出口，林远忱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既然系统认定闻泊川是反派，那还需要他做错什么吗？

　　有可能只是和顾贺升在同一个领域竞争，都算是做错了。

　　可那真的是做错吗？

　　人都会有成功与失败，技不如人难道也算是反派的阴谋诡计？那顾贺升也未免太脆弱了。闻泊川此前在国外做出过成绩，顾贺升没有，难道是因为这个？

　　林远忱一发不可收拾的发散起来，全然没听到面前的李明达说了什么。

　　系统在此时提醒：“宿主，麻烦您听一下他说话。”

　　林远忱回过神，看向李明达。

　　他反问：“你说什么？”

　　李明达一怔，以为林远忱是生气，说：“林同学，我提出的方案是完全有利于你的，你同意谅解，我让李岱一辈子不回国，这也是我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林远忱气的发笑，胸口隐约泛着刺痛。

　　他现在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抓起领子松了松。

　　“你能给我的，有人也可以给我。”他看向李明达，“滚吧，我不会原谅他。”

　　“这不是他第一次犯错，也不是他第一次对我犯浑。”林远忱红着眼睛，将心中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你凭什么觉得他值得原谅，一个只会欺负omega的垃圾，他早该进监狱了！”

　　林远忱大口喘着气，这样子着实把李明达吓了一跳。

　　“你，你……”他看向叶蓉，担心林远忱因为情绪激动出什么问题，两人一同看向不远处的夏兆兴林晓雅。

　　夏兆兴和林晓雅过来，他们听到林远忱说的话，刚想上去安慰。林远忱却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扔了过去。

　　“出去！”

　　他难受的抓挠着手臂。

　　李明达和夏兆兴都是alpha，这两人的防护服穿的马虎，露出的信息素已经让他十分难受了。

　　“宿主，请你冷静一下。”系统试图安抚，“如果您不作出决定的话，主系统会对您进行惩罚……”

　　“那就惩罚吧。”林远忱将脸埋进膝盖。

　　他浑身颤抖，往事纷杂。

　　“因为我是替身，所以我不配有任何好结局是吗？”他问，“替身就活该为主角铺路吗？”

　　系统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它轻轻的说：“不是。”

　　“那为什么还出现？”林远忱问。

　　“为了救你。”系统说。

　　“主系统的惩罚十分严重，”系统语速加快，“它是迫不得已才联系我进行修正，你现在需要尽快做出选择，五分钟内还没有做出选择的话，它就会惩罚你。”

　　“你相信我，选第二个选项，这对反派来说不算什么，现在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系统说，“一年后，你就可以远走高飞，到时候不管是剧情，还是我们这些系统，都不会再找上门。林远忱，我在救你！”

　　林远忱疲倦的闭上眼睛。

　　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没去过闻家，他不觉得拿走闻泊川的机密真的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在家的处境，远没有他表现给自己的那样轻松。

　　背叛对自己好的人，投向对伤害自己的人。

　　只是为了保全自己吗？

　　林远忱苦笑一声。

　　他做不到，也清楚自己做不到的真正原因。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问：“如果，我喜欢上反派了呢？”

　　他笑起来，说：“我真的，想和他一起过下去。”

　　没有人不会眷恋温暖，闻泊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能明白。

　　他抱着膝盖，在床边蜷成一小团。

　　他想要闻泊川，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