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羽》拙玉灼灼

15、指尖的温度

　　“奇怪，桌上的合照不见了。”回到客房休息的姜瑜找了一圈，“早餐前还在的。”

　　“先去看看于若云吧。”萧悸回应道。

　　过了午饭主人的卧房依旧没有什么动静，男人匆匆备了餐又匆匆回房，直到下午才出现。但眼前温文尔雅的男人却没有拒绝三人单独探望于若云的要求。只是说去厨房处理晚饭的食材，将众人留在了卧室内。

　　“很奇怪，他怎么一点都不心虚。”贺萌疑惑道，“这个屋子不大，布置像小两口的婚房。于前辈又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岳父的同事借住留宿看望，他不但没有拒绝，连一点疑惑都没有。”

　　“这个时间点，老于先生的身份，他的家人可能知晓么。”姜瑜看着床上笑容诡异的瘦削女人，“有出现诡异的苗头提前派人勘察处理的可能么。”

　　“对于管理员家属的确会定期勘察，不过我印象中没有关于于若云的异化污染反馈。”萧悸的神色有点冷峻。“之前的勘察报告，执行人之一是我姐。”

　　“很抱歉招待不周了。”于若云苍白的脸上神色恢复了正常，“希望我犯病的时候没有吓着你们。”

　　“没有没有，是我们叨扰了，得多谢你们收留才是。”姜瑜笑道，“到这边也是顺路核实一下于先生家的情况。”

　　“父亲他啊……”于若云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有些神经质地扣扣手指，嘴唇蠕动了一下像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于小姐，很喜欢娃娃？”相对于客厅，在卧房这样更私密的地方人偶几乎是随处可见，虽然房间不算小，四个人的环境还是让姜瑜有种被污染物环伺的错觉，他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视线不自觉地漂移。靠卧室阳台的另一边还有扇敞开的门，隐约可以见到缝纫机的影子。

　　“工作需要，我是做人偶服装设计的。”于若云顺着姜瑜的视线笑道，“那是家中的工作室，方便赶工一些加急的单子。”

　　“您先生对您真好，看起来对您的事业也很支持呢。”贺萌露出职业假笑，似乎对一切都很感兴趣，指尖轻触了一下墙上挂的等身娃娃，又触电一般被萧悸有些粗暴地拉回，尴尬轻咳了声。“您家的娃娃材质还挺特别的。”

　　“这个得问他了。”像玻璃划过墙面，回答尖锐刺耳，于若云的笑容瞬间收敛，“人偶都是他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阳台外的狂风刮进房内，咯吱咯吱，人偶关节活动的声音慢慢变大，卧室的顶灯开始忽明忽暗。

　　“晚饭好了。”忽地男人微笑着打开卧室门，房间的一切异常哑然而止，于若云又恢复了刚进卧室门那副呆滞又麻木的样子，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爪子是真痒了。”餐桌上，萧悸叉起一颗坏掉的小番茄无从下口又嫌弃地放下，蹙着好看的眉头训道。“回头检讨别想跑。”

　　“感谢大佬救我狗命。”贺萌吐了吐舌头揉揉被抓痛的手腕，“真邪乎，看久了就想摸。”

　　“我总觉得里头气味怪怪的。”姜瑜的脸色有点差。“不像是病人房间的味道，有血腥味还有些化学药剂的感觉。而且于若云对老于先生的反应也很奇怪，许久未见的父亲，关系普通的意思意思也会问下近状，何况先前还是相依为命的两父女，我却只感觉她在紧张和焦虑。”

　　“她那样子感觉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唉时间太仓促了，我们进本的信息本来就不全……”贺萌叹气道。

　　“我受够啦！”从卧室传来的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三人小队的窃窃私语。

　　于若云踢倒轮椅，以一种扭曲而僵硬的走姿狰狞地冲出卧室。还未到众人反应之际，萧悸忽然向后飞跳而起将椅子带倒，伸手大力扯着二人的衣领齐齐拉倒椅子向后退了一大步。

　　没等两人狼狈地扶着萧悸站好，下一秒一把金色的剪刀洞穿了对面饭桌上小男孩，像针刺破了个酿满五花肉的血肠，白花花红彤彤齐齐奔涌而出，溅射了满满一桌，包括先前三人坐着用餐的位置，不过数秒原来的位置已经开始发黑腐烂。

　　女人还在疯狂用剪刀戳着刺着，而一边用餐的男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切着血红的牛排，完全不顾旁边喷溅到脸上的污渍。直到最后一口吃完，他才叹了口气，像演练了千百遍一样，精确地一把接住于若云刺向他的剪刀，略微用了点力气控制住女人。任于若云扭得比上岸的鱼还蹦跶，也未能从男人的蛮劲中挣脱。

　　“说过了，客人还在，不要打扰到客人用餐。”

　　尖叫声中，一大串物件被带倒，女人被男人还算是温柔地按在了扶正的轮椅上，缓慢又强硬地推回了卧室。

　　晚饭不欢而散，又过一会杂乱的噪音彻底消失，客厅只剩下诡异的关节咯吱咯吱扭动声。

　　“那，那也是个人偶……”惊魂未定的贺萌手指有些不稳地指向餐桌上抽搐的男孩，人偶的关节依旧在维持着先前进食的动作，只是先前隐秘的关节活动声，没了皮肉的遮掩，愈发响亮回荡在大厅间。

　　“先洗洗睡吧。”萧悸淡定地拍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回头看见姜瑜白得发青的脸，“休息好了才有脑子想出路。”

　　……

　　入夜，姜瑜是被匆忙细碎的脚步声吵醒的，房门被迅速又轻巧的打开合上锁死，骤然间上铺床头出现了一张脸。

　　他惊得差点跳起来，又被一边的萧悸冷静地摁住，就听到耳边低沉的声音问：“怎么了？”

　　“老老老，老大，我差点凉了。”是本该睡在下铺的贺萌，声音在发抖，微弱的光映得她小脸苍白。“刚一睁眼我就在客厅，水杯的水就怼在嘴边差点喝了。外面还有个人影，一直盯着我。黑灯瞎火的，我假装没睡醒，在原地溜了一圈，才敢回来的。”

　　“男的女的。”这下大家都精神了，姜瑜的神色还有点呆滞，悄声问道。

　　“我，我没注意。”贺萌用被子裹住自己用气声说，身体还在抖抖抖，好一会才缓过来。“要不是煤球挠我那下痛醒了我，我就没了。”

　　“嘘。”萧悸示意噤声，他放缓脚步靠近门边，探下身从门缝看。留在上下铺的两小只已经坚定执行躲进被子装死能抵挡一切妖魔鬼怪的策略。门外那双脚的影子忽然动了，萧悸警觉地侧身躲到了门边视线死角处。一双血红的眼睛忽然就不符常理地，出现在了上方的门缝间，摄像头一样四处巡视观察。

　　“哐啷。”随后是上边门缝一声高昂凄厉的耗子尖叫声，轻巧的肉垫落地，立大功的煤球有点嫌弃地舔舔自己的爪子。门开始剧烈地晃动作响，好几双细小的人偶手臂轻易地从门缝摸索探入疯狂地抓挠。萧悸略扫一眼周围，选中旁边压实到底的沉重书桌，毫不费力地一拉一抬一砸。被压在底下的手臂挣扎了几下，彻底没了动静。他顺身一跃站在书桌上，把上头的缝隙也用外套堵得严严实实。

　　终于清净了，萧悸伸了个懒腰，在床铺两人崇拜的眼神下挪回床，上铺时还施舍了个关爱的眼神给下铺的贺萌。

　　“知道做什么盯上你了么？”

　　贺萌算是彻底镇定下来了，她回忆道：“一整天都和你们在一起，我也没做什么啊……不对，我碰到了那个人偶，那个皮肤有温度的人偶！”

　　“真好，还没把你脑子给吓掉。”萧悸冷嗤一声，看着从被子探出半个脑袋怂且好奇的姜瑜，又感到莫名好笑。隔着被子把人搂住，“娃娃屋里不是挺能的么，没事了，快睡吧。”

　　贺萌：气抖冷，双标狗……有没有人关心一下她幼小受创的心灵。现在她真的有在狗男男床底的感觉了。